第14章 第14章
闻知和唐逐意画了许多验煞符，把杜府人挨个贴了遍，确认没有残余，便离开了。
路上，闻知一直在盘算着什么。
回去后，雷棠眼界也开了，一脸不舍地回家赶补功课去了。
没多久，令修夫人和春娘便带着大箱小箱、众多仆役登了门。
显然，官衙发布的布告在百姓中传播得相当迅速。平渡城两个大商贾，杜府出了煞，闹了人命，焉知花府就无妖？
但除煞的仙师亲自认证，花府不光无妖，还曾得蒙仙缘，花府小少爷更是有修士法力在身。
留存在人心中隐隐不安的猜忌，瞬间转变成台面上津津乐道的憧憬羡慕。
令修夫人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机，从前她谨小慎微，生怕别人发现儿子的异状。
现在仙师直接免除了她的后顾之忧，以后任何异状都可以解释为法力之故。
花孟泽以后也可以像其他孩童一样轻松自在了。
她感激涕零，忙与春娘带着厚礼上门答谢。
唐逐意看到令修夫人与春娘进门便是齐齐一礼，然后开始利落地命人将厚礼搬进小院，狠狠地愣了。
闻知虽恍惚，但分别经过两遭，莫名有点习惯。
她忙止住两人不断督促仆役搬箱的财大气粗行为，终于找回了些仙人身份的自知之明，道：“夫人不必如此，为民除煞，为民解忧，都是……我们该做的。”
虽然她曾身无长物，现下也不宽裕，但这礼啊钱啊也太多了，与她所做所为并不相称，她的道心有些承受不来。
闻知余光瞥了一眼唐逐意，见她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心下略平衡。
原来不是她一人觉得这场面震撼。
闻知轻咳一声，想起刚才的盘算，开口道：“比起这些，我有一个想法，夫人不妨考虑一下。”
摆摊卜卦虽然解决了初步的生存问题，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若她入世历练的内容一直是这个，饶是师父再不着调，怕都会气死。
眼下她对唐逐意提到的委托很感兴趣，打算了解一番，最好是结队合作。
但还有个机会，她也想争取一下。
这些日子在平渡城中没事闲逛，她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有修士，但百姓生活依旧十分寻常。
她在秘境中跟着师父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符箓与法器，其中很多若是加以变通，改良成不需要灵力便能驱使的版本，或许能为普通百姓所用。
这是她今日在杜府画符时所想到的。
这种符箓和法器，需要合适的渠道售卖，不能要价过高，也不能唯利是图。她觉得令修夫人或许是个靠谱的合作对象。
唐逐意在灵材药性上造诣极深，若有想法，也可炼制一些对凡人身躯有益处的丹丸。
闻知把这些想法与令修夫人商讨，却没有说死，毕竟能改良多少，效率如何都还未定。
闻知不求大富大贵，但一介散修，没有宗门世家作后台，她必须时刻操心生存大事。
令修夫人眼前一亮，她行商多年，没见过真切的符箓法器，更没见过能为凡身所用的符箓法器。
仙凡分离早已深入人心。闻知的提议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她只觉得对面这位面容年轻的仙师实在不凡。
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令修夫人表示，若两位仙师改良出来，花府随时欢迎。
此事定下以后，闻知与唐逐意又与令修夫人约定，今日力有不逮，明日一定继续为花孟泽治疗。
待花府的人走后，唐逐意看着令修夫人留下的所谓“定金”，已经无话可说了。
一般修士远避凡尘，无事不会与凡人打过多的交道，更不可能与凡人做起生意。
她后知后觉想到，杜府管家评价闻知像江湖骗子一样摆摊算卦的行为，可能确实为了赚钱。
唐逐意：“你缺钱？”
闻知“嗯”了一声，想起什么，问：“你不缺？”
唐逐意沉默半晌，才道：“……缺。”
都是散修，谁都不比谁阔绰，处境都是一样的，但她从前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那你一般如何赚钱？”
唐逐意已经知晓闻知对很多修士常识性的信息没有概念，她说：“接取还道堂的委托。”
闻知眼神一亮，这就说到正题上了。
她握住唐逐意的手，顺势将两人拉到桌前坐下，认真道：“还道堂的事，道友与我多说说。”
唐逐意沉吟，想起对方连「魔降」都不知，便从三百年前世家遁逃的历史开始，给闻知进行了一番翔实的科普。
“……凡城兴盛，还道堂的规模也愈发浩大，大抵断鸣渊西所有的宗门修士，包括无门散修，都聚集在此，发布、接取委托，获知历练与秘境等消息，交易各种天材地宝、修炼资源。”
闻知的认知哗哗刷新，心道原来民间传闻真假参半，百姓尊崇宗门，唾弃世家，依据便在这里。
她不知民情历史，但知晓断鸣渊。
数千年前，有位大能飞升时的雷劫太过凶悍，硬生生将东陆中部一处高山劈成了深渊。
深渊纵横千里，深有万丈，生机断绝，便是长了翅膀的飞鸟都难以越过，累极而亡。
鸟鸣断绝之处，故名“断鸣渊”。
世家乘着飞行法宝，弃民遁逃到渊东，事后还要回来。可以称得上相当不要脸了。
闻知：“所以，成立还道堂的，是断鸣渊西的某个宗门？”
唐逐意摇头：“据我所知，并非如此。从前世家在陇安十三城一手遮天，渊西并没有什么很有实力的宗门。有传闻说，当时力挽狂澜的，好像是一位散修大能。事情了结后，为了阻止世家卷土重来，他设立了还道堂，又集结了许多散修，在某处灵山建立了宗门。”
“奇怪的是，所有修士都知道还道堂背后是那位大能建立的宗门，但无人知晓其名。”
听到这里，闻知挑眉。
原来散修的尽头也是宗门。
闻知：“不过，散修也能与宗门修士一样在还道堂接取委托，听上去挺公平。”
唐逐意：“确实，但委托也有区别。宗门有年长的师兄师姐带着师弟师妹委托历练，而散修大多单打独斗。一来二去，宗门修士还是更具优势。”
唐逐意顿了顿，又道：“等花孟泽体内妖息平息，我便要去还道堂交付之前的委托，道友可以与我同往，登籍后就可以一同接取委托。”
这便是邀请。
正合闻知之意。
虽然唐逐意是被杜府请来的，但杜府如今自顾不暇，闻知便邀她同住。
听雷棠说，杜老爷一病不起，小少爷年岁又小，杜府如今是一位女郎做主。
雷棠小声说，她还挺喜欢那个姐姐的。
闻知觉得她说的应该就是那位有几面之缘的女郎。
没过多久，那女郎便亲自上门验证了闻知的想法。
女郎神情坚毅，备下厚礼答谢二人，为杜府除煞。
闻知和唐逐意这回都没有推辞。
闻知的腰包登时鼓了起来，向雷家赁下这处院落开始正式纳入考虑。
从前有意赁下，还是因为闻知除了卜卦，暂无其他生计，福贵也是只孱弱幼犬。
现在经过花杜一事，她的赚钱之道大大拓展，可以与唐逐意一起去还道堂接取委托，福贵也成了不知底细的妖族。
但唐逐意一句话，让闻知一锤定音，决定立即赁房。
她说：“还道堂地处陇安城，房屋赁金高，客栈住宿费也高，但从平渡到陇安，御剑只需一个时辰。”
唐道友一看便是深有体会，与闻知分担了一半赁金。
交付赁金时，雷母很是正经，但雷父却莫名红了眼，看上去情绪极其激动，闻知有些莫名。
两人余下的正事，便是去花府给花孟泽平顺妖息。
平顺妖息对闻知操控神识的要求极高，几回下来，闻知没有一日识海不痛，但她感觉自己对外游神识的控制也在缓慢增加。
唐逐意虽说自己也缺钱，但闻知发现她乾坤袋里的各种灵材十分完备，用起来也毫不吝啬。
雷棠依旧时不时就偷溜过来找两个仙人，家风使然，她也向唐逐意推荐了许多民间话本，借着话本，唐逐意与雷棠相处时终于自在了起来。
将《仙台破》翻完时，唐逐意神情淡淡，似乎对作者玄玄子鸽书一年没什么看法。
但她说：“此书甚好，很真实。”
闻知敏锐发觉，这话说得好像她曾亲眼目睹一样。
唐逐意见闻知望过来，道：“我自渊东而来。”
没有下文。
闻知想了想，也不欲深入探究。
推荐的话本得到欣赏，雷棠倒是很开心。
兴奋了一会儿，雷棠说她要给玄玄子写信。
“根据我爹的经验，先生们一般鸽书，很多都是因为灵感枯竭。玄玄子肯定也是这样。”她煞有介事，“既然他写不下去世家，可以换个题材嘛。”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着：“仙人拯救苍生的太多了，有待开发新的题材。阿姐们这么厉害，散修们也值得写写。”
闻知给她捧场：“你说的对。如果玄玄子出了新书，你可以拿给我们看。”
闻知乾坤袋里余下的异狼已经生了异味，她不能再耽搁，抽着空便去城外处理。
她给自己的鼻子掐了个阻隔气味的法诀，然后便专心处理。
不知不觉间，四遭灵气疯狂涌入灵府，闻知从筑基初期突破到了中期。
闻知感受着灵府中浩荡不息的灵海，有点没想通。
她自觉不是天才，从最初踏入修途，引气入体，到筑基境成，她花了十几年时间。
如今被师父踢出秘境，不到半月，她便升了一个小境界。
——历练便是这么神奇吗？
她仔细思索，觉得自己最近长进最明显的，便是在控制外游神识上。
如今，她稍稍凝神，不必太费力，便能从外游神识中揪出一缕神识。
这缕神识用得应手，她刚一凝出，就往耳垂处去。
——自察觉福贵是妖，闻知随时便会探一探木雀。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总不会是在期待再撞见一次福贵人身的模样。
虽然吃着异丹，福贵长势明显，但它一醒不醒，也没再变人，闻知渐渐就没有最初那般防备了。
因为看上去就不像能打的。
然而这回，闻知神识刚通抵木雀，便透过木雀的圆溜眼看到——
福贵的眼皮动了动。
然后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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