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8后来群在山,不见当年君
小凤祥客栈,二楼邻窗座。
“石大人……”乃见柳平宽怔步前去拜见,老孙头儿等人便不由面面一觑,旋即也纷纷起身凑了过去。
早前,老孙头儿几人并未参与钱有府上的大宴,更没有闲心去参观石崇瑞的公讲课,虽然他们在“三日留任”期间偶遇过几次石崇瑞和段志感,但彼时二者皆是身着便服又彼此不相照面,他们自然也不知晓石崇瑞和段志感的具体身份。
话不多言,回归场内。
既然走到跟前,柳平宽便不由微微一笑,乃向石崇瑞揖手敬拜:“石大人。”
至于旁侧的段志感,他暂时还没有去看对方,根本故作疏忽。
时下,老孙头儿几人也慌步而来,乃在柳平宽的身后齐齐揖拜:“我等——见过石大人。”
石崇瑞微微摇头莫名,随后才微微一笑地睁开了眼睛:“无妨。”
柳平宽乐呵一笑,随后便率先卸下了礼节,但又向石崇瑞抱手相敬着悠悠见谈:“不曾想,月前一别后还能再缘见,不知石大人——”
言及此处,柳平宽便不由疑目引向了旁侧的段志感:“至于这位……”
然,不等老孙头儿几人怔愣看来,柳平宽却突然目中一惊,随后便慌忙地向段志感行之跪拜:“原是段将军!请恕草民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疏忽大意啊……”
哗!
这一举动,顿时惊怔了整个二楼的食客,以至于众人在与旁侧之人面面相觑后纷纷皱眉,乃慌忙地起身向段志感原地行礼:“我等——见过段将军!”
揖拜过后,众人又纷纷转向石崇瑞深敬一拜:“石大人……”
他们本知石崇瑞和段志感在此,更是早就在暗下交流之后确认了二者的身份,只是远观石崇瑞和段志感的神色与氛围便无人原意堪扰,但如今柳平宽带头打破僵局,他们自然也不能坐怀不视。
再说时下。
石崇瑞眉头微皱地注视着柳平宽,心中乃禁不住生出厌恶之情。眼下在场之人甚多,但无一人像柳平宽这般跪拜当下以惶恐为敬!
段志感端着酒杯深陷沉默,这半杯的酒水他已经默默注视了许久,若非柳平宽突然从那边走来,这半杯酒水早就被满杯代替。
“这……”远窥段志感一动不动更无言辞,众人便不由迟疑相望,但多数人只是微微摇头以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嗒。
正此时,段志感却突然放下了酒杯,更将双手都放置了腿面上:“说。”
他话语虽轻淡,也一直望着桌上的酒杯,但便是如此,却让柳平宽目光一颤而额头渗汗:“是、是,将军……”
话才答到这里,柳平宽便禁不住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乃更加崇敬也趴跪到更低地说道:“三、两,两日后初五,小人在家中备寿设宴,还——还请段将军和石大人赏脸入宴。”
尤其是在说出“石大人”之前,柳平宽还特意向石崇瑞那边转头一敬,姿态更是可谓惶恐而卑微。
石崇瑞眉头微皱地注视了柳平宽一会儿,随后才向着右外方轻一摆手地看向了段志感。
众人自然明白石崇瑞的意思,当下便向二位深深俯首示敬,随后才纷纷卸下礼节而慢慢落座。
然,他们虽然落座却无人轻举妄动,更是纷纷侧目窥探和留心着那边的动静。
段志感为此沉默,随后便动手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乃在放下酒杯后起身便走:“待议吧。”
“是……”柳平宽慌忙转向拜送,但段志感直从他的跟前迈步走过,再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言辞。
石崇瑞略显阴沉地深望了柳平宽一眼,随后只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便起身跟向了那边走向楼梯口的段志感。
柳平宽慌忙转向拜送,但石崇瑞更无任何搭理之心,走过时亦只留下一缕冷风。
与此同时,楼梯口。
“呃。”二银正好端着一大托盘的酒菜上来,自然便与段志感迎面遭遇。
然,段志感只稍微侧首地向他轻一点头,便冷冷上了楼去。
在此之下,二银便不由深为怔愣地看向了向自己这边迎面走来的石崇瑞,但石崇瑞只阴沉沉地板着脸,根本没有任何的心思理会心怀之外的一切。
嗒、嗒。
一直到石崇瑞跟着段志感转上三楼后,二银才一愣过来地看向了那边还趴跪在地上的柳平宽:“怎么个意思?”
实话实说,柳平宽如今惶恐跪拜着楼梯口这边,自然像是在对二银行跪拜大礼,毕竟这里只有二银一人在站。
众人为此深陷沉默,随后只深深摇头便不再多管其他,乃开始心不在焉地动筷吃饭或是倒酒喝。
“该死……”柳平宽惶恐攥拳而切齿心骂,他这一场故作出来的行为和暗里谋划的心思,好像全在段志感那一个“说”字里面被对方看破,直将他吓得体无完肤、颤抖乾坤。
……
与此同时,客栈三楼,天字一号间。
吱——
段志感一进室内便背手关上了房门,乃将跟随过来的石崇瑞阻隔在外。
石崇瑞为此欲言又止,但最后只能深深闭目慢摇头。
室内,段志感亦停在门口,但他只是垂目观心,风也难乱目中眸,一缕发动已告终。
而这一扇并不宽厚的门面,也成为了二者之间的沟壑,难以人为破解。
……
当日,柳平宽在小凤祥二楼喝得酩酊大醉,但在罢酒之时,柳平宽却大手一挥地掀退了老孙头儿等人的好意和搀扶。
时下,柳平宽嗤笑着从袖袋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随后只往桌上一丢便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去。
眼鉴于此,老孙头儿等人便不由面面相觑,但不等柳平宽扶着楼梯吆喝下楼,老孙头儿等人便急急无奈地赶了过去搀扶。
柳平宽一路挥扬着大手吆喝乱喊,即便是扶抱他下楼的老李头儿等人也有些稳控不住,可谓是气急败坏又有心无力。
彼时,丐哥儿正侧卧在档口鄙夷路人的吝啬,这一听到从对面传过来的动静他自然眉头一皱地瞥了过去。
乃见柳平宽一路吆喝着被人驾出来,丐哥儿便顿时眉头一挑,随后便满脸不屑地转开脑袋鄙夷了一句:我道是谁,原是柳二蛋。
彼时,柳平宽已被老李头儿等人架走不远,然,丐哥儿这一句在闹市之中的讥讽之词,却清晰得传进了柳平宽的耳中。
在此之下,柳平宽顿时左推右撞地摆脱了搀扶着自己的老孙头儿等人,乃对丐哥儿指指点点地怒骂了过来。
以丐哥儿的心高气傲,自然是不能容忍柳平宽这般的羞辱,他当下便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乃与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柳平宽戟指喝骂。
老李头儿等人虽然为之气急败坏,但却因为这一阵退倒见风而酒劲上头,便是好一阵东倒西歪也爬不起来,更遑论爬过来劝阻柳平宽?
柳平宽在一摇三晃的靠近中骂了极多难听的言辞,但只有那一句“打小没娘的野货”才令丐哥儿为之狰狞暴怒地扑抱了过来。
柳平宽酒醉人倒自然没有多少还手能力,但他也因此而感知不到多少疼痛,即便是挨着乱打也要对丐哥儿进行咒骂。
而柳平宽的言辞更是彻底激暴了丐哥儿,以至于让丐哥儿咬牙切齿地爬上来骑坐到了他的身上,以便摁住这老匹夫对其进行势大力沉的打砸和重击。
虽然老孙头儿等人摇摇晃晃地爬走了过来劝阻二人,但最后几人还是自己摔了个人仰马翻,若不是街上的群众及时反应过来冲上来将二人拉开,丐哥儿定要跟这老匹夫拼命。毕竟即便是被人拉退出去的时候,丐哥儿还在怒发冲冠地朝着柳平宽这边隔空乱踹。
但对于此,柳平宽只嗤笑着点动了一下脑袋便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更是浑然地推开扫开了所有好心来扶来劝的群众,乃摇摇晃晃又骂个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这一幕自然被楼上的段志感通过窗口看到,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沉默地望着丐哥儿那里。因为丐哥儿怒挣开了所有拉抱着自己的善心人士,乃对着柳平宽那里戟指怒骂。
尤其是最后,在柳平宽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面转入巷道前,丐哥儿还气急败坏地脱下破鞋砸了过去。
但,这破鞋却只能作为送行,也只是砸到了柳平宽脚后跟的影子。
石崇瑞自然也通过窗口看到了这一切,毕竟他的房间就在楼道的左侧,只与段志感所在的窗口隔了一道梯墙而已。
但对于眼下发生的一切,石崇瑞却跟段志感一样选择了保持深默。
……
后来,在通过柳宅的巷道内。
柳平宽走未多远便突然尿意袭来,于是乎便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面解开裤腰带对墙撒尿。
这一幕正好被几个追逐过来的顽童发现,当下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指点和嘲笑。
柳平宽为之气急败坏,更是不等裤腰带完全系好就急于冲过去给对方教训。然,他一摇三晃反倒自己转圈儿倒,致使跟前的孩子们轰然大笑。
而孩子们高调的嘲笑声,也致使正在院里缝纫新衣服的赵玉凤不耐烦地丢下了手里衣裳,乃愤懑烦躁地出去一看究竟。
但不等赵玉凤走到门口,孩子们便在指着柳平宽大行嘲笑后跑去了别处。
赵玉凤一出门口便见孩子们追闹而去,自然便是为之一愣,但当她看到那边的柳平宽时,她才是真正的傻眼和瞠目结舌。
彼时,柳平宽正皱着眉头且手脚并用地往这边使劲爬,可谓是面上淤青渐起而阴沉吃力。
见到对方如此惨状,赵玉凤又哪里还能定住性子?当下便气到一跺脚地赶了过去。
然,柳平宽非但扫开了赵玉凤伸过来拖拽自己的手,更是不要赵玉凤来搀扶自己,乃是喝骂不断地硬要爬回去,直气得赵玉凤别着脑袋直跺脚、指指点点骂不停。
但柳平宽却不以为意,更是满嘴的嗤笑和满目的阴沉。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苦。但这可悲可悯之所来,是人是己是天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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