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误

林汐走了一段路后，再回头看，周泽楷已经不在那了。身后路灯照在地面，只有在光柱下飞舞的雪和无限伸长的影子。

        她的表情没有起伏，眼睛里却全是寂寞。把围巾边缘用下巴夹住，没由得叹了口气，呼出的雾气在路灯下消散不见。

        周围太过安静，甚至还能听见下雪的声音。她被夹在高楼大厦之间，只剩自己的影子追赶着路灯的影子。林汐一直都害怕寂静，但这种寂静却始终在围绕着她。

        林汐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会，走到垃圾桶边利索的点了根烟。

        刚才看见马路对面几个小姑娘看过来，低着脑袋窃窃私语，林汐怕她们认出了周泽楷。

        周泽楷正在事业上升期，有一些花边小料对他的形象不好。

        快分开吧。林汐想，也许周泽楷也觉得尴尬。于是林汐转头随便指了个小区，就说自己到家了。和他一路，两人距离挺远的，脸也遮了个大概，应该不会有影响。

        以前总会努力让两个人的谈话不这么冷清，但现在已经懒得做这种努力了。林汐知道周泽楷在照顾自己的情绪，或许她让周泽楷觉得很麻烦。

        荣耀在韩国火爆起来时，正是林汐留学的第二年。电竞基础雄厚的韩国立刻就拥有了独立的服务器，并在次年组织了第一届职业联赛。

        她早在亚服大有名气，林汐自知技术和外表在电竞圈都是罕有，应该能有一番成绩。于是她抱着狡猾又肤浅的目的，开始了职业生涯。这种心态总不会让事业变得长久，毕竟没有热爱和热情，是无法为它日夜兼程拼命付出的。

        她却没辜负任何人的期待，队伍拿下两连冠，林汐是两次最有价值选手。加上出彩的样貌和不错的性格，她的广告和宣传甚至综艺谈话节目，让俱乐部赚得盆满钵满。

        要是让她随便回忆一下这四年职业生涯，竟然只感觉到疲惫不堪。

        第三赛季的总决赛，所有粉丝都在期待林汐为他们奉上三连冠。解说正激动地解释着这场比赛的激烈和精彩，身边助手不停称赞，起初林汐这场比赛的发挥是神级，注定被载入史册，夸张的形容词一个接一个。

        突然就被林汐一个突如其来的严重失误，咽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原本欢呼雀跃的粉丝都愣住，场面奇妙得安静了许久。

        林汐的这个纰漏，导致队伍原本的节奏被打断，队形也出现断层。随后，他们被以少打多翻盘。

        这次的冠军队，没有牌面地站在一边感受胜利的喜悦。全场疯狂的嘘声，对手粉丝的嘲笑声，都指向队尾脸色惨白的林汐。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没人在意她为什么会犯那个错误。所有粉丝只知道，是她导致他们错失了三连冠。

        观众这么愤怒也不是无法理解，毕竟一个职业联盟，一个选手的一生，能遇上几个三连冠的队伍？

        自媒体大写特写，认为林汐这个失误，毁掉了一个王朝。质疑声四起，在这次失误面前，林汐之前的冠军也好像变得没有价值。

        观众看得懂职业级比赛吗？其实不然，许多观众只会看选手炫不炫，是要选手能拿下人头，他们就会给予欢呼声。而当选手出现纰漏，节节败退，尽管他们看不出来战术，也看不到任何细节，但他们就会鄙视你。

        观众想看到的，就是华丽炫酷一往无前。

        没人为林汐说话，甚至她的粉丝都只能闭口不言。

        林汐一次又一次地低头道歉。但她也知道，这些道歉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谣言，恶毒的评论充斥林汐的社交频道，部分冷门小编对林汐进行攻击，以赚取点击率。甚至其他队伍的比赛，弹幕都在刷着对林汐的嘲讽。

        俱乐部门口贴着的辱骂字条，可谓融合韩语所有“西巴”精华。林汐见了也只能默默扯掉。

        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得到媒体和网友宠爱的。但在这时候，他们未免都太残忍了。

        起初，她总想辩解，她像所有选手一样，按时训练，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遵守所有规则。

        错的是俱乐部，失误也不是她个人，凭什么要在最好的职业年龄，被逼到职业生涯末端，又与“演员”这种词配在一起。

        这种不甘和委屈在她心中发酵得很快，随后的比赛，林汐发挥得并不好，状态下滑得越来越严重。于是俱乐部宣布，林汐生病需要休养，这一赛年都不会上场。

        粉丝喜闻乐见，只觉得林汐已经不配打电竞，更不配占着队伍首发名额。就算明天新闻说，林汐被解约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林汐已是半退役状态，俱乐部对自己也不管不顾，像是用完了就抛弃的棋子。

        她索性回国待着散散心，再看场这赛季的总决赛。

        周泽楷看到林汐后，对她的情况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林汐也没躲着他的意思，毕竟周泽楷是个话少的聪明人。

        把烟抽完丢进垃圾桶里，活动冻得僵硬的脖颈，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她总在幻想，要是有人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就好了。不必说任何好话，专业理性地分析那几波团战，或许她就不用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没有，她一直是一个人，他们都在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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