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空世戮道
夙悬微微蹙眉望他,阿皌你可知,魔尊商墨曾做下过何事,他将你自我身边带走,当着我的面,将你魂魄尽散。
想起此事,他便如抽魂裂魄般疼的无法呼吸,伸手将面前的青衫圈进怀中,手臂一紧再紧,只想确认,他是真实的活着,而非在自己某个执念的梦境。
君上的神情忽而变得悲怆凝重,哀伤浓稠到让人压抑,青皌还不及反应,便被他抱紧,继而他发觉,这个三界最强悍的人,竟在微微颤抖……
即便他将他抱得太紧,勒得生疼,青皌仍不忍打断他,反倒忍着疼,抬手轻轻环住他,安慰般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最后使夙悬回神的,却并非青皌的安抚,而是耳边不绝的“卡嚓卡嚓”声。
他松开手臂,微微眯起眼,看向声音来源,白萝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啃着萝梨果,被这一眼看来,白萝哆嗦了一下顿时石化。
姻缘神和财神的教训犹在眼前,可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热闹的啊……
连句话都不敢争辩,他直接抱着萝梨果遁了。
“君上……”青皌握住他的手,虽不知君上经历过什么,竟会让他如此痛苦,既然君上不提及,他又怎忍心去揭此伤疤,只盼此后他与君上相伴,能让他淡忘伤痛。
夙悬的神色缓和下来,轻吻他的额头,“无事,赤月节我带你去魔界瞧瞧。”
屠魔宫之时,六大长老他杀了四个,一个不在魔界,一个闭关未出,算是逃过一劫,如今的魔族长老,几乎皆是新上任的,不论新魔尊推选是否另有所图,都该借此机会将魔族敲打一番。
二人在山中逛了些时候,青皌一路都在询问那些个神树魔花都是些什么,仿佛是来东白山精进课业的一般,而夙悬便是他的专属先生。
回到住处时,青皌不经意地抬头,忽而瞧见巨大的海棠树上,干枝搭了个小窝,上面铺着雪白的毯子,好像有什么小巧的生灵,曾在此小憩。
并且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窝,与窗下的那块毯子,属于同一个人。
夙悬瞧见他望着树上,笑问道:“怎么了?”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坦率,青皌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道了声:“无事。”便将此事揭过。
夙悬到厨房做晚饭,青皌也跟了去,君上给他做了那么多顿饭,他还没亲眼看过呢。
夙悬无甚异议,只是叫他站远一些,免得溅上油污或是被烟火所伤。
青皌曾经见过饭堂的师傅做饭,七云饭菜向来清淡,但也不妨碍灶火上浓郁的烟火气息,他曾觉得那是离山下小镇、离外头的世界,最近的地方。
君上做给他的显然便没有那般清淡了,但即便是五花肉,在君上的手下都没有半分油腻之感,反倒看起来莹润l弹l嫩。
他头一次见到有人拿着菜刀,切五花肉、肢解一只鹌鹑,都如同长剑挽出的剑花一般,既从容又优雅,半分气度都未失。
更莫说他指尖搭在一棵嫩笋,手腕轻动刀尖划开笋身,文人墨客煮茶吟诗,也不过这般清雅。
一旁打下手的白萝笑眯眯凑过来道:“小公子,好看吧?
君上做菜那是比食神还色香味俱全,比仙娥起舞还要好看许多呢!”能有这份福利,他打下手也是很乐意的,“更别说君上舞剑的时候……”
“剑是用来杀伐的,舞来作甚,还不快滚过来烧火。”夙悬瞥他一眼,将鹌鹑放入炖罐。
白萝应了声,悻悻过去点起小炉上的火,将炖罐放在上头,此罐是君上特制的,炖上一炷香,便有寻常罐子两个时辰的效果。
君上又不是没舞过剑,从前教小公子修炼的时候,他可瞧过呢,君上舞剑……
他寻不出词,总之得见一次死而无憾。
现在说什么“舞来作甚”,两副面孔,哼。
白萝一边腹诽,一边面色如常地洗菜,瞥见青皌询问的目光,也只能权当没看见。
青皌见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好再问,转而继续欣赏着夙悬做菜。
灶台这般烟火气的地方,都让他衬得这般超凡脱俗,只有油锅偶尔发出滋啦声时,方才稍稍将他与那些高不可攀的清寒孤傲分离,像一位缓步行在氤氲人间的优雅神祇。
难以想象,三界圣君,六族仰慕的至高强者,正在给他做饭。
青皌忽然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这样一个人,将他捧在心尖。
特别是当他面对这碗油亮的红烧肉时,便更觉生而有幸。
但埋头吃饭的时候,青皌仍未忘了白萝说过的话,“君上的佩剑,可是有两把?”
空世与戮道,一把成于天地初开,一把造于三界将定。
夙悬点头,掌心悬空灵力凝聚,两柄剑便出现在桌上,将剑上强大的灵力遮去,笑道:“书上又是怎么说的?”
听他此言,青皌便觉得书上大概又在胡扯了,遂说的不太有底气:“‘荡空世间邪祟’,‘屠戮一切恶道’?”
夙悬轻笑出声,两把剑,一把天光流转,一把血光涛涛,却无一如世间冠冕堂皇的传言那般,“空世为六族混战之初,我取神族起源之石,与魔族诞生之花,以煊羽的凰火和我的寒冰之水淬炼而成。
若有犯我者,提剑空此世。”
青皌默然,“若有犯我者,提剑空此世”,并非荡空邪祟,而是荡空世间一切。
“那……戮道呢?”空世尚且如此,戮道之“戮”,已见杀伐血腥之意,恐怕只会更具有杀意。
夙悬指尖轻轻拂过剑身,带起一片肃杀寒意,“戮道成于混战之末,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杀伐六族之事吧?
我用六族之骨化剑,以六族之血淬炼,集六族之灵养剑。
屠戮六族,以血筑道,便是本君要六族皆都好好记着,此剑何成。
打本君的主意之前,掂清楚自己的斤两!”
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两柄剑似感觉到主人的杀意,光华更胜。
青皌此时再看这两柄剑,便不再是简单的气吞河山之势,而是历经无数鲜血洗礼,杀神屠魔,睥睨众生。
书上只有字句,无图形,他第一次得见,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莫动!”夙悬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触碰二剑,“此二剑煞气太重,恐会伤到你。”
一柄剑屠戮六族,一柄剑化六族之骨,杀伐煞气皆都太重。
青皌收回手,又舀了一勺红烧肉的汤汁,拌进米饭,“它们没有剑鞘?”
“杀伐之剑,剑出必见血,何须剑鞘,多此一举。”他将剑收回,给小人儿添了半碗汤。
青皌不禁心中一叹,这双杀伐果决,动一动便可倾天灭地的手,做起这样琐碎的事,不仅游刃有余,还温柔的不像话。
吃过饭,让青皌进退维谷、左右踟蹰的难题,还是来了。
此时他虽然是与君上一同喝茶,说着些闲话,脑子里却已经思绪纷乱。
现如今他面对的难题,便是今晚,他要睡在哪里……
午后小憩是睡在君上房中,晚上……
猛然想起在卧云堂时,他什么都不懂,与君上说他们可以一ll起ll睡,君上问他是否真正明白这三个字的意义,还说“待你真正明白了,我倒很乐意再听你说这话”……
如今他看过那三本书,是真的明白了……
可是书上也说了,此事应当是成亲之后的事,书生与小姐,也是为了迫使家中同意亲事,方才逾矩。
但神君与帝王的故事里,两人也是未成婚的,是否男子与男子,是不用成婚的?
青皌有些绕不明白,可若是真的与君上睡在一处……
那些个他曾梦到的脸红心跳之事,却让人既期待,又有些未知的畏惧。
“阿皌?”夙悬本在与他说明日去天界之事,小人儿却没什么反应,脸颊还渐渐透出些绯色来。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热,“阿皌可是困了?”
“啊?是、是……有些……”青皌端起茶杯,借着喝茶掩盖自己不自然的神色。
“困了便去睡吧。”夙悬道。
“那……”青皌艰难开口,“我睡哪?”
“自然是睡床上了。”说着他便起身朝外唤道:“白萝,进来将榻收拾了。”
青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甘,“从前在卧云堂君上睡榻上已然是委屈了,如今在君上自己家中,又如何能让君上睡榻上呢。”
夙悬无奈笑道:“那不如我再问一次那日的问题,阿皌准备让我睡在哪呢?”
“睡在……睡在……”此时他已无法如那日一般,心无旁骛,坦荡的说一ll起ll睡ll了。
“好了,待你真正明白了,再说不迟。”说着夙悬将他的身子转过去,推着他的肩入内室,随手放下了纱帐。
他想说他已经明白了,可张了张嘴还未说出口,已独自一人站在了内室,身后一道纱帐,将他与那袭玄袍隔开。
此刻透过那道薄纱,玄袍若隐若现,罢了,君上那般清雅的人,他怎么老是在想这般龌龊的事。
摇摇头更衣睡了。
白萝取了新的被褥来铺床的时候,对他们还在分床睡这事,仍是免不得有些意外,若非小公子的屋子在他搬进君上房中后改成了温泉,兴许这两人还要分屋睡了呢。
他脑子里七想八想,手上动作自然慢了些,不经意瞥见了一旁玄袍的神情,浑身一凛忙专心干活。
铺床容易,兔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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