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牵魂
某一日,我懒洋洋倚在门边晒太阳,梳着单髻的小道童端着一碗酸梅汤走过来,递到我面前。
“国师请尝,这是用今年长平新产的梅子煮的,风味极佳。”
我接过剔透的瓷碗,轻抿一口,带着凉意的甜在舌尖缠绕。
长平出产的酸梅汤享誉天下,长平城……我暗自摇头,扶风为数不多的富庶之地,即将在不久后被一场地震毁灭,变成人间炼狱。
“国师,国师?”有人唤我,声音好似隔着迷雾,从极远处传来。
我放下碗,忽觉眼皮深沉,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我揉着发涨的脑袋醒来。
眼前是一间昏暗的宫殿,我躺在角落,不远处一人逆光站在窗边,看那弯着背的猥琐背影,必然就是下药暗算我的那孙子无疑。
我狠狠瞪去,那人似有所感,回头冲我一笑。
哦,这孙子我认得,正是太后身边的太监大总管——陈公公。
太后这是玩哪出?明着催还不够,把我绑到这里作甚?我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心道:我上辈子十有八九欠了这对母子,这辈子才要被他们换着法折磨。
我心里正问候着扶风皇室祖宗十八代,万万没想到,陈公公不说则已,一说,语出惊人。
“老奴是来救夙姑娘脱离苦海的!”
我恍了下神,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也没明白他说的这话是啥意思。
“救我?恕我眼拙,陈公公这救人的手法当真清奇。”我皮笑肉不笑地感叹。
陈公公尴尬地咳了咳,道:“形势所迫,还望姑娘见谅。原本国师继任大典前,老奴曾暗示姑娘到观天台,不想您却并未前去,为了尽快救您出宫,老奴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闻言,我愣了愣,回想起来。
国师继任大典前,陈公公确实提醒我去观星台提前踩点,但我本就对典礼没什么兴趣,并未放在心上,也没体会到他话中深意。
其实就算我当时领会到了,大概也不会去。陈公公与我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冒着被太后杀头的危险救我?
我怀疑他是太后派来假意试探我的。
“夙姑娘不相信老奴?”
见我未置可否,陈公公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令牌形状不规则,看着像一个老虎形状。
我记得,老虎是听澜国的神兽,听澜国十分喜爱与虎相关的事物。
再仔细看看,老虎身上有个奇怪的花纹,组合起来,好像是一个“锐”字。
名字里带“锐”字的,不多不少,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韩锐一个。
我心底顿时惊涛骇浪——陈公公,是韩锐的势力?
我思绪快速运转,如今这个阶段,韩锐应当才将他的兄弟姊妹消灭干净,坐稳太子之位。他居然已经在扶风王庭培植起势力,除了之前逃跑的业滥,太后身边最亲近的陈公公,居然也是他的人?!
陈公公不知我惊涛骇浪,以为我没认出那令牌,敛起袍袖,端正道:“老奴奉听澜国太子之命救姑娘出宫。”
我沉默片刻,顺着他的话道:“出了宫去哪儿,听澜国吗?”
“正是如此,”陈公公点头:“您离开京城后,太后必然震怒,届时恐怕会下令全国通缉您,扶风国留不得。何况扶风如今已呈衰败之象,民生凋敝,鳏寡无依,夙姑娘不如前往听澜,届时太子殿下不但会庇护您,还会委以重任,您可以继续担任听澜国师,辅佐太子殿下为百姓创立出一个太平盛世!”
他语气先是沉痛,忽而又急转而上,先抑后扬,权衡利弊,娓娓道来,又百般替对方着想,颇能蛊惑人心。
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应当是韩锐发现我有点能耐,派人过来策反。
我好奇道:“皇宫戒备森严,怎么跑?一旦我跑了,太后追究下来,陈公公就不怕暴露自己?”
陈公公淡定道:“宫里还有些我们的人,护您离开不是问题,至于老奴,自有应对的方法。”
瞧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打心底感叹:男主不愧是男主,老天的宠儿,敌国皇宫都能轻松打入,这金手指开得没边儿了。
天时、地利、人和,扶风一样都不占,它不灭亡谁灭亡。
见我没痛快应下,陈公公又道:“事态紧急,老奴已吩咐下去,今晚便助夙姑娘逃离此地。”
我定定瞧着他手中的虎形令牌,心思飞转——不得不说,就目前形势来说,帮韩锐灭了扶风,统一天下,让人民休养生息,是百里而无一害的大好事,何况若是能逃出皇宫,至少不用时时担心被太后杀掉。
但韩锐这手段总让我觉得不太光彩,让我不禁思量,那边会不会也是龙潭虎穴?
我试探道:“我如果不同意呢?”
陈公公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猛地抬头看我。
我没想到他反应竟会如此强烈。
“如果我不同意跟你走,也不会投奔韩锐,你待如何?”
这下陈公公不再笑了。
我原以为,韩锐要挖墙脚,至少也得拿出个温和的态度,没想到陈公公只是听我问了两遍,就变了脸。
陈公公冷脸,沉声道:“夙姑娘莫非忘了,一年内你若无法拿回国宝,太后不会放过你。还是说,你有信心能从我们手中把东西抢回去?”
语气中的威胁毫不掩饰。
我心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冷笑一声:“原来陈公公还记得这件事情啊,当初,业滥为了逃跑,把我丢在这去承受太后的怒火,如今又反过头游说我,是为了传说中的国宝钥匙?还是说,你们发现我还有利用价值,想让我替你们卖命?”
陈公公道:“扶风衰败已是大势所趋,国师若是执迷不悟,继续逆势而为,最终必然自食恶果。”
“不劳公公费心。”我摊了摊手,“与其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还不如仔细想想,该如何从我这里把国宝钥匙偷过去。”
“哦对了,顺便提醒你,这钥匙认主,可不是想偷就能偷的。”
陈公公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森然。
他道:“夙姑娘可知,人有时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死,您不妨先看看自己的手腕。”
我低头扫去,看见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淡的红印。
“老奴既然敢将这些机密之事透露给姑娘,自然不会不留后手。”他掏出一个小瓷瓶,道:“姑娘可曾听过‘牵魂’?‘牵魂’分成两蛊,两只蛊虫同生共死,你手腕上的红印便是中蛊的症状,而另一只蛊虫,便在这个瓷瓶中,如今,只要捏碎瓶它,姑娘顷刻便会殒命。”
他晃了晃瓷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手腕处好似有虫子爬过的簌簌之感,我心底一颤,直想骂娘。
呔,你们这些阴险的狗贼!
陈公公将瓷瓶拢入袖中,道:“太子殿下仁善,并不想要夙姑娘的性命,老奴劝您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左一句“仁善”右一句“规劝”,大尾巴狼偏要装单纯小红帽,闻言,我险些被气笑。
殿外有脚步声渐进,陈公公留下句“好自为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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