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背叛
趁着暗卫还在漫山遍野搜寻,我悄悄折返,摸到了关押韩锐的地方。
牵魂未解,我再讨厌韩锐,也不能让顾星迟弄死他。
正想着,已走到账外。
韩锐的帐篷和顾星迟的相比,条件明显差多了,不但位置偏僻,帐角还破了个洞,冷风顺着破洞灌入,让帐篷里的温度和外面几乎什么区别。
帐门无人把守,我顺利溜进去,只见韩锐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形容狼狈,表情却依旧平静。
发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待看清是我后,缓缓开口道:“本殿所料不错,国师今晚果然会来。”
“怎么,迫不及待让我来给你收尸?”我一挑眉,大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韩锐依旧用看破一切的眼神望着我。
我最讨厌他这副装逼样,不愿与他虚与委蛇,直接亮出袖中的竹筒。
“殿下不妨看看这个。”
似是不经意,竹筒被掏出时,一片枯萎的避寒树叶也被带了出来,坠入暗处。
不过是一个细微的细节,我却发现,韩锐在看到避寒树叶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瞧,鱼儿上钩了。
他眯了眯眼,沉声问:“你已服下避寒果?”
我理所当然点了点头。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好人一生平安,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说罢,我幸灾乐祸地摇了摇手上的竹筒,“如今我体内的蛊虫已除,就放在这个竹筒里,只要轻轻一捏,殿下立刻毙命。”
其实竹筒里空无一物。
“夙国是来向本殿炫耀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避开人偷偷摸摸来这里?”韩锐十分警觉,并未完全相信我的话,目光审视着我,似乎想从我神态和言语中捕捉出漏洞。
我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把玩着竹筒,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聪明绝顶,难不成连我要干什么都猜不出来?那真是让人有些遗憾了,我想要的东西不是其他,殿下也很容易就能拿出来,不过就是……”我顿了顿。
“不过就是……”
“你想要国宝?”还未等我说完,韩锐飞速打断我。
听他接茬,我在心里松了口气。磨叽这么半天,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韩锐生性多疑,又极端自负,与其我胡编乱造被他看穿,不如稍加引导,让他自己想像出一个“真相”。
“国宝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竹筒递到韩锐面前,做出一副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用扶风国宝,换太子殿下一命,这交易不亏。”
韩锐闻言,道:“我道国师身负奇术,怎会突然出现在扶风,原来竟是为了盗取国宝。”
我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将视线定格在竹筒上,眼看就要答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抬头看向我。
“不对。”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暗道不好,莫非这人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谎话?
惴惴不安间,只听韩锐继续道:“国师若是想要国宝,取了我的性命后同样也可以拿到,何必多此一举?”
额。。。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我大脑飞速运转,干巴巴道:“你猜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韩锐这次学聪明了,没接话,空气沉默下来,只剩我俩大眼瞪小眼。
我心知若再不说些什么,韩锐必然能看出端倪,只能剑走偏锋。
“太子殿下可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我努力勾出一个邪魅又神秘的笑容,用竹筒轻轻拍打掌心,“你屡次想要杀我,不就是为了铲除你一统天下路上的绊脚石么,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不会杀你,非但不会,待拿到国宝拥有神力后,我还要让你亲眼看着想要的一切在你面前轰然崩塌,想必那滋味对于殿下而言,必定比死难受千百倍。”
我努力将自己化身成一个心理扭曲的大变态。
“就凭国师自己?呵,本殿拭目以待。”
韩锐轻蔑地扯了扯嘴角,虽然语气不佳,但听着似乎真接受了我这个解释。
果然,只有变态才能理解变态。
我趁热打铁,道:“就问你一句,换不换?”
“成交。”韩锐不再犹豫,努了努嘴,“东西在袖口的暗袋里,国师自取便是。”
我按他说的摸索片刻,果然掏出一个木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类似pos机的东西,不过还要更大些,看材质不像是这个时代能制造的东西,应当是真货。
将盒子收入怀中,我遵守承诺给韩锐松了绑,却未将竹筒给他,而是揣进怀中。
“待我验明国宝真伪后,蛊虫自会给你。”
这话是唬他的。
韩锐听罢,瞬间沉下脸,一副马上就要发怒的样子。
我绷紧神经,“殿下莫非想杀人越货?可别忘记这是哪里,只要我喊一嗓子,暗卫都会围过来,殿下插翅难逃。”
韩锐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我不自觉后退,直到他将我逼近角落,沉默片刻,又忽然后退开。
“如今国师为刀俎,本殿为鱼肉,依你便是。”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正疑惑,只听他继续问道:“不过有一事,请国师满足下本殿的好奇心。”
“啥事,快说。”如今我只想让他识相点快跑,别磨叽,对于这种无意义的问东问西,只能随意敷衍。
他道:“国师待在扶风皇帝身边那么久,又是求雨又是赈灾,看似为国为民,情真意切,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他来接近国宝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随口敷衍,急于送走这尊瘟神,“太子殿下,问题问完了,您现在可以自行离开了吗?”
岂料韩锐仍旧不依不饶,“那先前扶风帝舍命救你,国师就没有丝毫感动?”
我奇怪地看了韩锐一眼,不明白这厮哪根筋搭错了,总之必然没安什么好心,不定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打算牵制我或顾星迟中的一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规避一切未知风险,我刻意撇清和顾星迟的关系,冷脸对他道:“你多虑了,我与陛下只是单纯的利用而已。”
“也就是说,哪怕他现在性命垂危,国师也不会有丝毫伤心难过?”韩锐提高了几分音量,“哪怕他宁愿舍命救你?”
“不错!”我不耐道:“韩锐,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你要是不想走,我也不管…”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打断。
“朕看,今晚二位就都别走了吧。”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回头看身后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声音我听过无数回,也正是因为过于熟悉,才能一瞬间察觉出语气中凛冽彻骨的寒意。
顾星迟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的对话他听到多少?
韩锐对我粲然一笑,凑近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国师方才的回答,可真是忘恩负义的典范。”
…韩锐你别活了,咱俩同归于尽吧!
看见我咬牙切齿的模样,韩锐心情大好,道:“你自求多福,本殿先行一步。”
说罢,韩锐伸手一抓,想要从我怀中抢过竹筒,我焉能让他得逞,急忙后退一步。见偷袭失败,暗卫渐渐围拢在帐篷周围,韩锐不再恋战,从袖中掏出一枚圆球,往地上一摔,眼前闪过一道剧烈的白光。
待白光褪去,屋中已无韩锐的身影。
片刻后,我对上顾星迟的眼睛。
平日里黑黝黝的眸子,此时宛如凝结了寒冰。
我见过心藏杀机的顾星迟、见过淡然冷漠的顾星迟、见过他戴着假面温文尔雅的样子、也见过醉酒后真情流露的稚气,可却从未见过如今这样的他。
那双眸子里,竟透不出半点光亮。
我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帐篷外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顾星迟这是布了个陷阱,专门等韩锐同伙落网,只是他大概没想到,第一个想要放跑韩锐的会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他开口。
“既已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有些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来救韩锐?”他看了眼地上的绳子,冷笑一声。
“朕今日才知,原来从始至终都不曾真正了解国师,国师算尽天下事,在算计人心方面同样堪称魁首。若非今日你亲口承认,朕不知还要被你继续利用多久。”
我很想对顾星迟解释,说他其实误会了,其实我没他想的那么坏,但喉咙好似卡住一番,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开始的时候,我可不就是在利用他么。
因为利益走到一块的两个人,如今又因利益不同分开,实属正常。
我这么想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朕疯了似的寻你,而国师却在这里放走了敌国太子。”
顾星迟说得就是事实,我闭了闭眼,想起方才自己说了什么——
“哪怕顾星迟性命垂危,国师也不会有丝毫伤心难过?”
“不错。”
当真是句鲜血淋漓的诛心之语。
顾星迟沉声道:“为何要放他走?韩锐绝非善类,前日若非暗卫及时赶到,他顷刻间便可让你我血溅当场?”
苦笑一声,顾星迟说的,我又如何不知。
可动了动嘴,最终也只说出两个字。
“抱歉。”
“夙契”顾星迟的眼中似有血丝浮现,恍惚间,我竟仿佛看到一丝苍白自他脸上划过。
“让朕信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朕,那你告诉我,你如今在干什么?”
“夙契,你究竟有没有心?”
我阖了阖眼,任血迹从掌心渗出。顾星迟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穿心而过,径直刺在灵魂上。风从帐顶吹进来,穿过外衣从袖子钻进骨头缝里,透骨的凉。
我掏出装国宝的木盒,又摸出了那块顾星迟曾经给我的玉佩,放在木盒上一同递到顾星迟面前。
“扶风国宝,我当初答应过你的,如今物归原主。”
顾星迟没接,一双眼直挺挺望着我,“朕从未要求国师寻回国宝。”
找回国宝,是我当初为了保命和太后定的约定,顾星迟的确未曾在意过此事。
“陛下的愿望,就算不需要我,也一样也能够实现。”我低头不敢看他,“我本就是个普通人,事到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望陛下信守相赠玉佩时的承诺,我不求其他,惟愿陛下能放我离开。”
顾星迟没回答我,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我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直到手臂僵硬,顾星迟忽然拂袖,一把将木盒上的玉佩扫落在地。
玉佩撞到硬邦邦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鸣,而后四分五裂,不规则的玉石碎片四下飞溅。
我吓了一跳。
“陛下!”飞白忍不住惊呼。
“送国师回去休息,明日启程返京。”顾星迟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再没看我,转身离去。
……
我最终还是踏上了返京的队伍,一路上,顾星迟未同我讲过一句话,也没因我的“背叛”行为将我关押起来,只每日派飞白送饭。
我既松了口气,又不是很明白,既然顾星迟不愿看见我,又何必勉强我留下?真不知这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除了我和顾星迟以外,飞白的心情看上去也不怎么好,每每出现在我面前,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活像我是个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恶魔。
如此别扭又窒息的气氛持续了小半个月,队伍抵达了京城。
一路走来,经过大大小小的城镇,我感觉到百姓的生活比以前好过了不少,也不枉顾星迟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降低税负。京城的变化倒是不大,依旧繁华热闹。
天子脚下人民安乐,哪怕天子时不时会换人,只要不出大意外,安乐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城门处一队士兵正在检查过往行人,为首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见我们队伍过来,先是远远瞧了一眼,便飞速跑了过来。
“国师你可算回来了!”人未到,嚎叫的声音便已传入耳畔。
我惊讶地打量着一副富家公子哥派头的男子,发现这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卫琪。
“卫公子?”
“什么卫公子?叫我小卫就行!”卫琪一脸熟络地看着我,手脚并用爬到马车前的边沿上。
我有些诧异,心道:这人怎么跑京城来了。
很快便有人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
“少将军,镇远将军让您守城门,一刻不得懈怠,您不能随意离开!”卫琪身后,一名士兵追赶上前。
卫琪瞪了那人一眼,抬手指了指城门,道:“你哪只眼睛没看我在守城门?城门不就在那杵着呢,还能跑了不成?!”
那神气劲儿,和当初在长平城遇到他时判若两人。
我注意那小兵唤卫琪“少将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你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
脑中的消息一下子串联起来,之前在边境小城的饭馆里,邻桌兴致勃勃地讨论,说多亏镇远将军帮助,才能让顾星迟顺利夺权……怪不得顾星迟扳倒太后的时间比原著提前那么久,原来关键就在卫琪身上。
我不禁感叹,当初在长平遇见卫琪实属巧合,没成想居然阴差阳错帮了顾星迟,命运这种事,当真牵一发而动全身。
卫琪坐在马车上和我唠嗑,顾星迟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也没横加阻止,我听他滔滔不绝地从长平讲到京城,终于了解了那日被韩锐和业滥劫持后发生的事。
彼时顾星迟刚救下瑾儿,业滥欲将我捉走,岂料我突然爆发“神力”,场面顿时混乱至极,韩锐二人趁乱逃脱,待一切恢复正常,众人已无法寻到我的踪影。顾星迟动用长平城全部守军,绕城寻觅三日,也并未找到我,太后已派了好几拨人来催,顾星迟只得暂时先返回京中,留下些暗卫继续寻觅。
顾星迟回京后,发现太后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显然是被宁德候夫妇的死打击到了,性格也逐渐偏激,整日疑神疑鬼,甚至在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控顾星迟谋杀国舅,想要效仿武后废唐中宗,废黜当今皇帝。顾星迟欲和太后分庭抗礼,却又忌惮太后手下宁德候的残部,处境十分艰难,恰好此时震远将军为感谢救子之恩,主动表示愿意站在皇帝这边,手里有了兵权,顾星迟便打算提前出手,他联合震远将军演了出扮猪吃老虎的戏码,顾星迟主动向太后示弱认错,放松其警惕,而后布局将太后和其主要派系一网打尽,成功拔出太后全部势力。
短短几句话,不用卫琪细说,我已然能嗅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就此事感慨一番,快要望见皇宫宫门的时候,卫琪话锋一转,忽而道:“你和陛下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被问得一蒙,继而想到上次见面的时候卫琪好像还一直误会着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别多想。”
“我多想?”卫琪两手一拍,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国师大人,你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我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哎呀,就是”卫琪支支吾吾道。
“卫将军,陛下叫你。”飞白突然道。
卫琪只能恋恋不舍走下马车。
很快,队伍便就行至城门脚下。
本朝有规定,除国师外,臣子非召不得入宫,因此卫琪到这里,就不得不和我道别了。
他又跑回我这,似乎终于组织好语言,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响起。
“边关急报!听澜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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