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三十八章
意识逐渐模糊。
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暴虐无道的行为不加掩饰，他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看着至亲之人手握刀柄，面上带笑的割开别人的喉咙，看着男人的手逐渐被鲜血染红。
“爸爸，为什么要杀了这些叔叔呢？这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儿时的他哭着恳求父亲。
“切！”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回头斜睨他一眼，满脸鄙夷的嗤笑一声，“小鬼就是麻烦。”
那会儿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着，这个男人是个垃圾。
他想着，这样的垃圾不配活在世上。
他想着，自己以后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后来，那个男人倒在血泊里时，他狞笑着，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匕首，不是怕的，是兴奋的。
“妈/的，杀人也没那么难嘛。”
从此他成了以内尔特。
也一直都是以内尔特。
这个名号死死锁在他身上，就像他那几个不长眼的手下常年戴着不摘快要黏在脖子里的项圈一样，早就和他混为一体。
他也忘了他最初是叫什么名字了。
也早就忘了第一次杀人的刺激感了。
他曾在月光下与一群手下豪饮，指指点点絮絮叨叨咒骂着罗杰，onepiece，以及一波又一波被宝藏吸引了的人。
梦想？不现实的东西！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才敢四处嚷嚷着自己的梦想，但很快就会被现实打败。
海贼那么多，onepiece就一个，你们自己抢吧，抢破了脑袋才好呢！
生在罪恶肮脏的鱼人街的家伙早就对任何事情麻木了。
以内尔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狂妄的红毛小子正拿脚后跟顶着他的胸口，踩得他胸口闷闷的疼。
他的呼吸犹如生锈的旧风箱，喘息之间口腔中弥漫着一股血的味道，浑身上下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哪个部位在剧烈疼痛。
战斗还没结束。
但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终于醒了，不堪一击的家伙。”基德嗤笑一声，觉得这一切显得有些无趣了。
而此时，莉奈特与基拉以及霍迪三人终于赶到了半山腰，远远的就看到了基德的身影。
三人同时看到了基德将以内尔特踩在脚下的画面。
“哇！”莉奈特开口轻声感叹了一句，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被一旁的基拉捂住了嘴。
“安静。”基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打扰他。”
莉奈特点点头表示明白，她四下看了看，深吸一口气，立刻跑到了离基德不远的一处便于藏身的草丛里，并且招呼基拉二人一起过来。
他们躲在草丛后面，安静地看着远方的基德。
“嘁！”以内尔特吐掉嘴里的血，晦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对梦想不齿的你，曾经也拥有过梦想吧？”那人逆着光，身后是冉冉升起的红日。
“别以为我是你想的那种人。”以内尔特挣扎两下，发现挣扎解决不了问题后就开始自暴自弃，“外来人，你还不明白吗？从小在鱼人街长大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梦想可言啊！梦想是什么？就是那个愚蠢得让人笑掉大牙的onepiece吗？罗杰死后这么多年，四皇割据，七武海也培养自己的势力，可是呢？最后结局还是一样，谁也没有得到大秘宝，这种虚无缥缈，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梦想有什么意义？”
“哦？”红发男子眼睛一眯，危险的目光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最后的语调上扬有些渗人，“鱼人街这种烂透了的地方，老子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有那么一瞬间，以内尔特感觉他身上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杀意。
他对此习以为常，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他早就已经深谙于心。
他不再开口，平静地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脑海中已经开始了回马灯。
他想到了自己糟糕的童年时代。
信奉着正义的孩子每一天被迫目睹父亲的暴行，他心中的仇恨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越积越深。
最终，他举起了刀，手刃了自己的父亲。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是裁决者，他以为自己是挥起武器的正义一方。
然而多年后，他也变成了少年时代的自己所不齿的模样。
肮脏，卑劣，麻木，凶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他已经手刃了自己的仇敌，却依旧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模样。
以内尔特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对于敌人，基德从不手软。
从南海一路航行到鱼人岛的路上，他也手刃过不少敌人，不仅如此，他劫掠平民的暴行也声名远扬，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留自己的敌人一条命。对于早已深谙这片大海的规则的基德而言，对敌人仁慈相当于自杀。
他确实是打算杀了以内尔特的。
但是，当他看到以内尔特的眼睛的时候，那种熟悉的，令人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他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船工。
那双令人作呕的，如同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一样的死灰色眼睛。
基德很少在活人脸上看到这种颜色的眼睛，大多都是在将死之人的脸上，才会出现这种颜色。
那是生命的烛火燃烧殆尽，即将褪色的眼睛。
第一次见到，是在他船上那位没心没肺的船工脸上。
第二次，就是在以内尔特的脸上。
莫名的，基德忽然失去了杀他的冲动。
眼前的男人早已经过了全盛时期，就算不杀他，他自己也会慢慢的腐朽，老去，变成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可悲的存在。
这种朽木，不配被他杀死，也没必要杀。
思及此处，基德狠狠踩了以内尔特一脚，“很好。你不是不相信梦想吗？不相信我—‘船长’基德可以得到onepiece吗？我偏要留你一条贱命，证明给你看。”
红头发的男人傲立在以内尔特面前，猩红色的嘴唇肆意咧开。他腰杆挺得笔直，背后是初升的太阳。
他说，“等着吧，老子会成为海贼王的。那个位置从我诞生那一天起，就不曾属于别人过！”
阳光太刺眼，以内尔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此时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拉大。他是井底之蛙，一点点衰退，死亡，可基德是初升的太阳，他的光芒才刚刚展露出来。
“老子会成为海贼王的。”
“会成为海贼王的。”
“成为海贼王。”
“海贼王！”
基德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莉奈特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倨傲张扬，况且也有资本狂妄的男人，心里有一堵墙似乎轰然倒塌。
她不太明白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明明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恶棍，是个无恶不作的海贼。
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竟然跟着一起激荡了起来。
在香波地群岛，他说。
“我说，基拉，在我们经过的航路上，一旦说要得到onepiece这种话就会被人大声嘲笑，不过我每次都会把嘲笑我们的人杀个精光。”
“但是如果没有胆量说这个，就无法在前方的海域生存下去，让我们在新世界再会吧。”
而此时，在鱼人岛，他逆着初升的朝阳，开口。
“老子会成为海贼王的！”
莉奈特将手攥成拳头，抵在了胸口处，感受到了无端加速的心跳。
为什么呢，明明知道未来的海贼王会是路飞，可是她还是发自肺腑的为基德的话而心跳不已。
这个男人……他有抱负，有野心，敢奋斗。
这个男人……他的目标是成为海贼王。
就算他最终没有成为海贼王，也完全不影响他在朝着海贼王前进的这条路上发光。
“原来……我是未来海贼王的船员吗？”莉奈特低下头，轻声念叨这句话，眼神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坚定起来。
基德就是有这个魅力。前几天，他还只是一个超级新人，可是今天听到他号称要成为海贼王的宣言，那气势却能让每个人无条件相信他。
这个家伙真是一个……恐怖的男人。
基德收了脚，不再看狼狈的倒在地上的以内尔特，转身慢慢朝山下走去。
基拉已经跟了上去，而莉奈特眺望着他们的背影，却迟迟没有跟上去。
她和霍迪还停留在原地，直到基德与基拉的背影在视线中完全消失，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慢慢踱步至躺在地上无法起身的以内尔特面前。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以内尔特费力地睁开眼睛，正好与走到他身旁的莉奈特对视。
他一眼就看到了莉奈特的眼睛。
死灰色的，毫无生机的，令人作呕的眼睛。
“你……”他惊愕地嘶声开口，“你！”
“啧。”莉奈特也看到了他的眼睛，面露嫌恶，不屑地踹了他的伤口一脚，“我们船长仁慈，留你一命。”
“可惜了，你估计是看不到我们船长成为海贼王的那天了。”
霍迪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oasis（绿洲）！”
“greendays（青春岁月）！”
服了凶药的身体非常强横，莉奈特直接同时使用了两个替身。
霍迪只看到以内尔特身下的地面突然如同泥浆一般快速塌陷下去，随后他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灰绿色的霉斑。
不多时，他整个人已经被霉菌淹没。
“以内尔特死了。”莉奈特解除了替身，回过头平静地看向霍迪，“你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下山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歪着脑袋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恭喜呢，霍迪·琼斯，鱼人岛不再是他以内尔特的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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