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八十七章
四周都不见人影。
毛里斯伸出手，一只手紧握着手木仓，另一只手将莉奈特护在了身后。
刚刚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格外清晰，但却无法辨别声音传来的方位，似乎是通过某种特殊能力来传播的。
“对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毛里斯自言自语了一句，神色从未如此紧张过。
莉奈特回想起了之前菲尔德告诉他们的事情，果然，这个埋伏他们的人就是他口中的咒术师吗？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第一个爆打菲尔德。
“对面应该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莉奈特知道自己中了诅咒，但是她此时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而且，只要打败了对面的人，她身上的诅咒应该也可以消失，便依旧保持冷静，“菲尔德和我们说过这个家伙，他的能力是咒术，也就是诅咒。”
但是仅凭诅咒这个词汇，范围还是太大了，她并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
无论是失明前还是失明后，莉奈特都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躲在暗处的对手。
还是最糟糕的情况，她此时什么也看不见，身边只有毛里斯一个人，但凡基德和基拉有谁在身边也好，而且她心里确信基德出马的话是一定能打得过对面这个家伙的。
只是基德并不在。
毛里斯也很强，他的枪法非常精准，但是这样的他更适合将自己隐蔽起来，在暗处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保护身后毫无自保之力的她，逞强将她护在身后。
他不擅长近战，却因为她的缘故而站了出来。
莉奈特只觉得喉头一阵无力的苦涩。
那一瞬间，她的心绪彻底沉了下来，无处疏解的苦闷顿时将她的身体压垮。
她还是成为了同伴的拖累。
失明之后，她一直在极力避免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毛里斯的呼吸突然一滞。
“你怎么了？”
莉奈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她直觉毛里斯似乎不太好，但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变得很稳，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她的错觉。
“莉奈特，别怕。”
她微微颤抖的手被毛里斯握住，他的手微微濡湿，很紧很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大概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跟紧我。”
他带着莉奈特跳下了船，掩护着她朝前方走去。
“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的？”
“哈哈，小伎俩。”毛里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两声。
只是，他的声音不像一开始那么中气十足了，反而有些虚弱。
莉奈特抿了抿唇，将那些担忧的思绪都压在了心底。
然后，她听到了一连串的爆炸声，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但是全部都没有波及到她。
“果然如此。”毛里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个人是在以船为中心的一段范围之内划分成了好几个等份，设下了不同的埋伏。我刚刚试探着扔了一些诱饵过去，果然爆炸了。”
莉奈特点点头。
“既然是诅咒，就一定要通过不同的媒介进行，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是预先在地上用不同的埋伏组成了诅咒的图案。”
说到这里，又是几声爆炸声，以及利器划过空气的声响。
莉奈特能明显感觉到毛里斯握着她的手震颤了一下，随后握得更加用力了。
“毛里斯？”
“我没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果然……诅咒的图案，是……”
“最常规的，眼睛的图案。”
“他在地面上用不同的小伎俩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睛，莉奈特，你……你的替身是在哪里受伤的？”
莉奈特立刻将替身们受伤的方位报给了他。
“我知道了。”
毛里斯喘了口气，继续开口道。
“如果把你的替身受到攻击的方位看作是诅咒的边界的话……”
“那咒术师的站位一定也是固定的！他一定也站在那只眼睛所在的某一个点上！”
“既站在固定的点上，又不在你替身能搜查到的范围之内！那就只有两个地方！”
毛里斯抬起手，朝着某个方向连开两枪，随后身体忽然一僵，后退一步，幸好莉奈特反应过来，用一只手撑住了他的身体。
“毛里斯！”
莉奈特握紧了他的手。
“嘭！”
然而，她的话音还没落，毛里斯手里的枪转向另一个方位，再次开枪。
不远处，响起了一声惨叫。
“没事了，我打穿了……他的肩膀，他应该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没事了……”
毛里斯喘息着，无力地倒在莉奈特身上。
“你没事吧？”莉奈特看不到，只能仓惶地摸着他的身体。
“我……”
莉奈特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他的胸口一片濡湿。
浓重的血腥味将她包裹其中，就算她看不到，此时此刻也终于摸出来了。
他的胸口，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穿透了，破了一个大洞。
不仅是胸口，他身体各处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刚刚他的每一步都在不停地试错，不停地受伤，却根本不敢让身后的莉奈特察觉到。
莉奈特的身体开始不停地发抖，她甚至承担不起毛里斯的重量，两个人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你……”
她语无伦次地握紧了他的手。
“你不要死……毛里斯……我……你……”
“goldexperience（黄金体验）！”
【宿主！黄金体验已经在这个世界被禁用！无法使用！】
“goldexperience（黄金体验）！”
【宿主！第二次提醒！黄金体验已被禁用！】
“你不要死啊……”
双手紧握着的手掌好像在渐渐失去温度，她耳边满是他艰难的喘息声，但是莉奈特知道。
她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活不下去了。
“莉奈特……”
毛里斯的声音微弱。
“我好像……没办法和大家一起走下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你再撑一撑！船长他们肯定会回来的！肯定有办法……
她说不出来。
她只是不停地哭着，明明知道哭泣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要是能……见到艾达，拜托替我和她说声对不起啊。”
不要，这种话谁要替你去说啊，你就不能活下来，自己去说吗？
“不要……”
她哭哑了嗓子，额头抵着他的手，拼命摇头。
但是毛里斯大概看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他只是弯了弯眼睛，最后说道。
“你们都要长命百岁啊。”
那只被莉奈特紧紧握住的手，终究还是没了温度。
莉奈特清楚地记着毛里斯的外貌，记着他的一切。
基德海贼团里年纪最小，上船最晚的船员，却是整条船上准头最好的狙击手，总是跟在她身边笑嘻嘻的说一些没营养的笑话，因为年龄相仿，两个人的交流最多，也是整条船上关系最好的。
总是笑嘻嘻地说着各种冒犯的话，又对美女有种异样的痴迷，可是心里却始终有一个放不下的姑娘，船上的船员们没有一个不对他的故事倒背如流。
“我已经是海贼了，已经和她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就算我总是想到她，我也希望她能好好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过多的想到我，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小伙子在一起，他们俩最好长命百岁，最好生一堆孩子，或许有一天，我会梦到她带着丈夫和孩子和我打招呼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等待一个回不来的人，实在太苦了。我挺心疼她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还是让她不要等了。”
明明这家伙在喀斯特说过的话，她还熟记于心。
“可是莉奈特，我们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从伟大航路到新世界是我们拿命拼出来的战绩，但我们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机器，也不是钢铁。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究竟会在哪一天走到尽头。既然这样，还不如尽可能减少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牵绊才好。”
“我加入基德海贼团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为了老大死去的准备了。”
是的。
作为一个海贼，他早已经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可是莉奈特还是不甘心。
明明该死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不应该在他回来取钱的时候告诉他此时的困境，不应该让他掺进这个危险的战局。
以身涉险的人应该是她，遍体鳞伤的人应该是她，最后死去的人，也该是她才对。
就算毛里斯在未来真的为了保护基德而死，也好过现在为了保护她而死。
莉奈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在那一瞬间，她几乎又一次看到了红色。
铺天盖地的红色。
狰狞的，涌动着的红色。
纯黑的视野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红色，她在一片血色当中麻木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毛里斯！”
基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莉奈特语无伦次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基德与基拉，然而，她什么也看不见，描述得也不详细，她此时的状态也不好，原本只蔓延到指尖的青黑色逐渐攀附到了她的指节，向着手掌蔓延。
基德抿紧了唇，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与其他复杂的情绪绷紧了跳动着，其他的船员们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知道船长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
然而，莉奈特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基德只看到对面的少女忽然睁开了那一双灰色的，浑浊的，再也失去了光彩的眼睛，抬头面对着他的方向，仿佛在望着他一般。
“对不起，船长，该死的是我才对。”
她的声音沉闷，机械，麻木。
对面的少女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基德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伸出手，死死地将少女抱在了怀里。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融进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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