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九十章
莉奈特的身体从中诅咒第四天开始情况直接恶化了。
她在走过甲板的时候直接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了甲板上，幸好一旁的马萨克尔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才不至于二次受伤。
她被送进了医务室，再次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老家。
船医给她做了一次检查，冲着赶来的基德和基拉摇了摇头。
“她情况怎么样？”
三人离开了医务室，来到了走廊里，基德开口问道。
“没想到会恶化得那么快。”拉菲安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器官都开始迅速衰竭了，按这个速度来看，恐怕最多二十天之后，她就危险了。”
“迅速衰竭？”基德想到了咒术师死前的那段话。
“我用自己的性命诅咒你，如同凋零的蔷薇一般在一个月之内慢慢陨落。你身边的人只能静静地看着你逐渐死去，毫无办法。”
“不是说一个月之内……”他有些气恼地低声骂了一句，“怎么办，我们二十天之后……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到达香克斯的基地。”
他刚刚计划好的一切美好图景再度被撕开了。
“马萨克尔。”他来到甲板上，脸色阴沉得可怕，“我们的船现在还是在全速前进吗？”
“是的，船长。”航海士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航线改一下。”基德摊开马萨克尔规划的航线图，“不需要走这条线了。”他用手指在纸上划出了香克斯的基地到现在的船只之间的最短距离，“直接走这条直线过去！尽可能快！”
“但是船长，我们这么走的话目的性太明显了。”马萨克尔一边改图，一边开口劝道，“如果这么走，很有可能还没到重点，就被红发察觉到。”
“没必要。”基德摇摇头，“我们是去挑战，又不是去偷袭，被他察觉就察觉了，又能怎样。”
马萨克尔就不再说话，改了船只的航线。
莉奈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看不到身边的东西，只能隐约感受到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的。
她扶着床铺慢慢坐起身来，闻到了熟悉的药草香气。
啊，她又被送进医务室了吗？
“拉菲安先生？”
她试探着抬起头，叫出了船医的名字。
“你醒了？”
拉菲安此时正背对着她翻看医书，听到莉奈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嗯。”莉奈特点点头，心里知道是诅咒的力量生效了，但是没必要说出来让大家担心，于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哎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晕倒了，可能是有点晕船。”
拉菲安没说话。
但莉奈特听到了拉菲安朝着她走来的脚步声。
“你的身体器官在加速衰竭。”拉菲安坐到了莉奈特的病床边，语气少有的严肃起来，“不出一个月，可能也就二十几天，你的生命就被耗尽了。”
他不会故意隐瞒自己病人的病情，然而，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作为常年独自一人待在医务室的船医，拉菲安和船员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熟悉，反而和三天两头受伤生病进医务室的莉奈特熟悉最多。
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却落了一身病，总是遭遇各种不好的事，几乎把自己的命都给了基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哦。”然而，莉奈特却依旧一脸平静。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在这里骤然结束。
她还天真地想过，或许她可以一路陪在船长身边，一路见证他发迹，他受难，他崛起。
但是好像，她走不了那么久了。
但她的情绪却反而十分平静，在当初听到咒术师的诅咒时，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瞬间的解脱。
失明之后，她一直都想着自己可以继续留在船上，也为此做出了努力。
但是，她忽略了，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证明自己，她的失明终究会拖累大家。
就比如这一次，一个连赏金都没有的咒术师，如果毛里斯一个人对付他的话，未必会丧命。
但是因为毛里斯一直分心保护身后的她，他才丧命了。
不止毛里斯，船上还有那么多她珍视的同伴们，她真的应该继续陪大家走下去吗？
当初听到诅咒的时候，莉奈特还在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幸好被诅咒的对象是她，而不是基德。
至于死亡，对于莉奈特而言，渐渐已经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
经历过这个世界的众多生离死别之后，她已经渐渐看淡了生死。
至少，如果用自己的性命换基德海贼团众人更长远的未来的话，她是心甘情愿的。
“莉奈特，你才……不到二十岁。”拉菲安低着头，看着一脸平淡的少女，有些犹豫地劝了一句，“你知道你的父母在哪儿吗？如果找到父母的话，至少你还有一点曙光。”
“啊，我是孤儿。”
莉奈特摇摇头，没有提及自己父亲的事，简单地搪塞了一句之后，笑着谢过了拉菲安。
她的病情扩散得比想象的快了不少。
没过几天，她的身体就亮起了红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
莉奈特倒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感觉，大多数时候她都突然失去了意识，清醒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和拉菲安说几句话，有时候是其他船员们陪在她身边，和她聊天，但她的身体变得很疲劳，每次说几句话就支撑不住，再次陷入了昏迷。
然而，一次醒来，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手被人拉了起来。
那人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将她的掌心贴在了脸颊边，慢慢地叹了口气。
“船长？”
她轻声开口。
“醒了？”
基德的声音很涩，比她每一次听到的时候还要涩，还要沙哑。
“船长。”
莉奈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轻声唤了他一声。
“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莉奈特摇摇头，“就是困，然后提不起力气。”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基德握紧了。
“还有几天就到香克斯的基地了，已经很快了，你千万要撑下去。”基德的语气虽然带着些命令意味，但听在莉奈特耳中却很柔和。
“嗯。”莉奈特应了一声。
“不过，也不用那么着急。”
她决定和基德坦白。
“香克斯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是他的女儿。”
“就算找上他，我也不太可能会获救。”
“闭嘴。”基德呵斥了一句，阻止了莉奈特接下来的话。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不试一试你怎么会知道他不会救你！”
他的语速又快又凶，但控制了音量，并不刺耳。
“你是不是又准备放弃了？”
他早就发现了，自家的船工哪里都好，唯独耐心不足，总是放弃得太早。
明明还有转机的事情，她却总是过早地计划好了自己的死亡。
“没有啦……”
莉奈特辩解了一句，却发现自己的语言苍白得过分。
“我告诉你，你既然上了船，就是老子的船员，你的命都是我的，只要我不让你死，你就得努力活着，听到没有？”
莉奈特点点头。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和他说自己的死，对基德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基德依旧握着她的手，莉奈特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然而，基德却突然凑近了她的掌心。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间喷洒而出温热的吐息。
他捧着她的手，慢慢地，轻柔地，吻在了她的掌心。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莉奈特看不到，她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柔软温热的物体轻轻碰了一下，但她很快意识到了，那是一个吻。
一个轻柔，克制，无论哪方面都和基德本人大相径庭的吻。
“船长？”
她忍不住涨红了脸，轻声询问。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基德仍旧捧着她的手心，大手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我……”
莉奈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丝线一般细密的酥麻感顺着掌心慢慢游上了自己的背脊，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好奇怪。
她这么想着，拼命想要维持冷静，然而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的手指和涨红的脸颊都在基德面前露馅了。
“所以，别再去想什么为我而死的事了。”
基德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喑哑，他轻轻地啄着她的掌心，一下一下，掌心传来的痒意让莉奈特的心脏酸胀得难受。
“我只想让你继续活下去。”
在莉奈特看不到的对面。
基德的目光直直看向她的面颊，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我想和我的船工一起活下去，一起去更多地方，一起见证更多事情，一直在一起。”
他有些紧张地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你是怎么想的？”
“船长，我……”
理智在叫嚣着拒绝。
她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就算答应他又如何？她很快将会辞别人世，难道她想把基德伤的更深吗？
“我也……”
不能答应他，就算她活下去了，也是一个失明的废人，待在船上只能拖大家的后腿，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也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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