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战线

两架猎杀者炮艇掠过波涛翻腾的漆黑海面，即使最狂暴的风雨也无法撼动它们分毫，喷气引擎所喷出的火焰尾迹如同流星一般在乌云翻腾的漆黑天空中划过。
  自源稚生在收到绘梨衣被夺走的消息之后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东京；跟其相比，日本在短短几小时内同时遭遇强暴雨、地震、台风、海啸四重袭击，富士山出现喷发现象……这些天灾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但他现在做不了什么，原本须弥座驻守的近千名本家成员在赫尔佐格提前预埋的背叛和蛊惑引爆下，人手已经折损了一大半，如果不是有路明非他们提前安排好的飞行载具，他们所有人都要被困在须弥座上等待成为尸守的食物——
  在源稚生登上军团的炮艇时，他已经看到最先冲出海面的古老先民们被血肉的气息所吸引，去撕咬啃食那些刚死去不久的人类尸体。
  现在没有给他任性提“我要这架载具飞回东京”的要求，此刻无论是谁，都只能服从来自路明非军团恺撒.加图索的命令——而对方没有下达折返回东京的命令。
  源稚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源氏重工没有牺牲太多的人，父亲和昂热校长安好……以及被赫尔佐格夺走的绘梨衣能够及时被救回来。
  一想到赫尔佐格，源稚生又想起了那张在自己面前显得伪善至极的面孔，狂暴无法压抑的怒火又立即从心头升起，瞳眸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
  但在这抹璀璨的金色影响到昏暗机舱内的其他人时，一个头盔忽然扣在了源稚生的脑袋上，让他短暂愣了会神；紧跟着，头盔内部亮起的各项数据UI倒映在他的视界上。
  “现在是保密通话。”
  源稚生耳边响起了恺撒.加图索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旁边，对方穿戴盔甲的高大身形正如一座小山般站在机舱中间巍然不动，足部的磁吸锁与机舱顶上的固定装置让其不受炮艇飞行震颤的影响。
  “我很能理解你的担忧，所以为了不影响你接下来战斗的效率，我有必要向你透露我们相关的计划部署。军团长是故意放由上杉绘梨衣被掳走的。”
  “什么！？”
  源稚生下意识地就要暴起，但好在头盔内部接下来响起的话语安稳住了他：
  “因为那是源稚女兄弟伪装的假象，而非真正的上杉绘梨衣；我们需要异端赫尔佐格的情报占据主动权，如今我们已经确定异端所在精确位置，启示之剑军团将以雷霆之势出击毁灭所有敌人。”
  “跟随路明非军团长下潜的‘源稚女’只是一副被远程操控的盔甲，用以迷惑异端。”
  源稚生短暂地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担忧起来……让稚女代以身犯险深入敌巢，似乎跟绘梨衣没太大的分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弟弟变成了肌肉猛男，赫尔佐格那个淫贱的老东西不会对他做出些什么亵渎的举动来……
  但稚女孤身一人，能够坚持得到支援到来么？
  他生出想要立刻飞去支援弟弟的冲动，可一想到经过弟弟不亚于自身的血统，经过路明非那种神秘的基因改造手术后，弟弟的战斗能力想必早已将自己远远超越了吧？
  自己真的能帮上忙而不是拖累他么？源稚生内心生出一丝无力感，毕竟在之前他还是“日本分部最强混血种”“执行局最强斩鬼人”，虽然自身“不是很在意这些虚荣”，可要是说自己没有任何感觉那都是假的。
  改造手术……源稚生目光又忍不住重新投向恺撒。
  察觉到源稚生的目光和内心波动，头盔内恺撒嘴角微微翘起——
  路明非看过源稚生的档案并将其定为优先招募入军团的新兵人选：没被异端以进化药影响的稳定且强大的血统，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代表他拥有优秀的道德水平其而不是滥杀之辈；
  所以恺撒也很直白明了地向源稚生说明了部分计划，以免他以为“军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而内心生出不好的印象。
  不过唯一不足的就是没什么战斗欲望，被过去蒙骗亲手“杀掉”弟弟以及蛇岐八家沉重职责压得只想离开日本去法国不知名海滩卖防晒油……还有待后续考察，最好能够让他自愿加入启示之剑军团。
  也许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
  猎杀者炮艇发出了一阵明显的震动感，头盔内弹出地图和提示信息，显示炮艇降落，他们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
  炮艇尾部的舱门缓缓打开，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外边如针瀑般袭卷的风雨。
  “各位，我们已经到达第二战线，做好战斗准备。”
  机舱与战甲连接的固定臂收回，恺撒先行一步走出猎杀者炮艇；稍稍迟疑，源稚生跟着解掉身上座位的固定带起身跟上，紧跟着是樱、乌鸦和夜叉；之后才是幸存的蛇岐八家精锐，虽然多数人心头仍笼罩着不安的阴霾，但少主亲自出征而身为下属的他们更不可能龟缩在船上，他们哗啦啦的起身，像是一支军队般列队快速走出。

  源稚生没有摘下恺撒给他戴的那顶战术头盔——虽然外表看上去跟所穿的执行局黑风衣搭配起来简直不要太奇怪，但在头盔内的视界对他来说十分新奇，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不久前和樱去看的那部叫《钢铁侠》的电影；
  其次，在火山喷发、风暴干扰等多方面影响造成的磁场絮乱通讯近乎瘫痪的情况下，源稚生仍能靠着这个头盔共享来自启示之剑的讯息。
  地图为源稚生标注了他们所降落的地方——脚下这里是一座人工浮岛，距离东京约十公里，用于连接东京湾跨海高速公路，同时作为修建海底隧道的基地。
  在启示之剑军团的计划部署中，当日本海沟的深潜行动出现明显脱离掌控的情况时，队伍就会转移至这更稳定更有利于战斗的“第二战线”。
  赫尔佐格提前埋下的叛乱种子属于这种情况；而无数脱缰而出正朝东京这边扑来的尸守群当然也属于这种情况。
  源稚生的头盔目镜里弹出了地图画面，在墨绿色的背景地图上，东京湾的东南部正有一大片亮绿色的光斑逼近，估计不用几分钟这片光斑就能覆盖他们所处的这座海萤人工岛。
  “这些都是……尸守？”源稚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嗯。我们控制了东京都气象局在东京湾上投放用于监视潮汐的浮标，现在还剩下百分之十左右没被海啸摧毁……应该拍下了画面。”恺撒说着，源稚生视界内出现了新的画面，在天空雷霆闪过将漆黑大海映得惨白的瞬间，也映现出了海水中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蛇形生物。
  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恐怕不仅高天原，还有其他未被记载的沉入海底的龙族古城，所有死去被制作成类似木乃伊的尸守都被唤醒了，在向日本这边赶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东京。
  “它们是要进攻东京？”源稚生简直不敢想象，在如今东京遭受天灾袭击之际，这样一群恐怖的生物进入混乱的市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也许更像是‘朝圣’。城市那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群异形前去。不过这无关紧要，我们的职责就是在这里将它们全部毁灭——以帝皇和军团之名。”
  从头盔呼吸格栅里传出恺撒语气冰冷的声音。
  “我们么……”源稚生有些迟疑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蛇岐八家的精锐如今仅幸存不到两百人，而另外一艘猎杀者炮艇搭载的启示之剑军团后勤技术团人数也不过三四十人；“奇装异服”的他们正说着“你们滴快点滴给我干活”这类蹩脚又难听的中文，毫不客气地使唤本家的人从炮艇上把一箱又一箱神秘的物资搬了下来。
  就算给这里的每个人都配上一把那种强悍的爆弹枪，再加上两架炮艇本身的火力配备……想要消灭数量庞大的尸守潮无疑是天方夜谭，源稚生能想到的防守方法就是请求驻日美军第七舰队赶来支援——
  而且最麻烦的是，在地图上代表尸守潮的亮绿色光斑要比这座人工浮岛面积大得多——这就代表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尸守都拦截在此处，总会有尸守群绕过他们直奔东京。
  就在源稚生担忧之时，他看到恺撒从身后动力背包的储存处取出了一个青铜器皿，并在狂风巨浪中揭开了封口：
  实质性的鲜红色光雾从器皿内喷薄而出，即使是漆黑的天地也无法掩盖住这一抹灿烂的美；
  源稚生还嗅到了一股以前从未体会到的清香，他的血统甚至因此被引动，不禁变得口干舌燥，异样的情绪催促着他去把这器皿抢过来，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但他还是很好地遏制住了自己这股莫名的冲动：“那里面……装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么？”
  “我们首席炼金军士贡献的一些宝贵血液，”恺撒淡淡地说道，他手掌倾斜，如液化的红宝石般鲜红美丽的液体缓缓从器皿里是流出，“相信它能够为我们把所有的异形都集中到这里来。”
  源稚生愕然。首席炼金军士……是那位传说中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么？稚女曾跟自己提到过。
  罐子装的居然是那位的血？能让自己血统都为此产生反应的宝贵鲜血仅仅只是聚拢尸守集中的诱饵……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浪费。
  可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头盔目镜显示的地图里，那片原本有些分散的亮绿色光斑在短短几秒钟内聚拢成了密集的一条系带，浩浩荡荡且笔直地朝人工浮岛的方向扑来。
  “看来很有效，”恺撒随手将青铜器皿丢到了沙滩上，“时间也刚刚好。”
  大约在四分钟后，呼啸的狂风带来了婴儿般哭泣的嘶叫声，这可怖的声音甚至压过了狂怒的海潮，让闻者毛骨悚然。
  而此时，光蛇般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目镜迅速放大为源稚生展现出被照亮的大海中密密麻麻的阴影，它们一时乘着海潮踏着巨浪而来，一时又被压在水下，惨白诡异的人脸贪婪地去捕捉每一丝那来自那鲜血的味道。

  “作战开始，回到指定位置。”
  恺撒解开磁力锁，抱着爆弹步枪缓慢后退——源稚生看了一眼，恺撒所说的“指定位置”也只是由数十个物资箱子围起来的几个阵地，毫无防御性可言；而他的下属们也没有分到任何一把武器，奇装异服的技术团成员目睹这万鬼潜行的恐怖一幕后也是优先发出“呱”一类的怪叫而非举枪迎敌。
  但紧跟着，源稚生看见漆黑的海平线尽头里出现了火热且耀眼的流星雨。
  不对，那不是流星雨，那是由数十架猎杀者炮艇组成的编队在天空翱翔所留下的灿烂轨迹，它们掠袭而过，以纵队攻击阵型朝下方的大海投下了真正火热的流星雨。
  “轰隆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压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一个又一个火球在海面上亮起，将大海染成火红色的同时也把水下大批大批的尸守炸成了碎片，地图上代表尸守群的亮绿色光斑系带前端部分正飞速淡化。
  “嗖——”
  在完成第一轮空袭后，前十八架猎杀者炮艇低空掠过汹涌翻腾的巨浪，紧跟着一架接一架地飞速拉升掀起更加惊人的巨浪，于空中重组阵型，继续拖着火红色的尾焰朝东京方向急速飞驰；
  “那是军团第一、第二、第三大连的兄弟，正前去支援稚女。”恺撒对源稚生说道。
  剩下留在此地的十二架猎杀者炮艇则以空袭炸弹附带火炮倾泻再次给予尸守潮两轮打击，“尸守潮数量削减46.9%”头盔目镜显示出了在这数轮打击之后的尸守潮的残余情况——
  依旧不容乐观，尸守的数量过于惊人庞大。
  但炮艇编队没有再继续通过空中打击的战斗方式来削减尸守的数量，而是低空疾驰到海萤人工岛上，机头调转尾部舱门打开——紧跟着源稚生看到了令他震撼莫名的一幕：
  一名名跟恺撒同样高大勇武的战士从炮艇上跃下，他们身披鲜红与黄金两色的动力装甲，金色的十字巨剑或振翅雄鹰徽记在他们的胸甲前熠熠闪光；他们沉默无声且训练有素，拔出自己的武器迅速于这座人工浮岛的前方组成了一道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源稚生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安。他早该想到的，既然是军团，怎么可能就只有路明非这寥寥几个！
  他对这个强大的军团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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