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审判日

噪音、火光和硝烟。
  头盔目镜不停滚动更新着数据与信息，告诉源稚女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将要行进但还在不断变换更新的路线，以及所遭遇敌人的图鉴、数量。
  尽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当前的战斗中，但源稚女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目镜上显示的那行红色倒计时吸引——
  虽然已经提前调至最小，可那红色数字每一次在视网膜显示的跳动都像是一记重锤叩击着他的心脏，提醒着他在暴怒火炉的燃烧下他的生命还剩余多少时间。
  也许过早的激活暴怒火炉是个莽撞的决定——源稚女并非惧怕死亡，他愿意为人类、为人类之主、为军团的兄弟义无反顾地牺牲；
  可此刻在这危机四伏的激烈战场上，作为军团内实力较强的战士应该发挥更多的力量去消灭敌人保护其他兄弟，却不得不因暴怒火炉的燃烧所扼止。
  但好在，也许是激活火炉时身体状态良好，又或者是自身过高血统带来的自愈优势……离暴怒火炉熄灭、源稚女生命中止还有一段时间。
  “轰轰轰轰”
  如螃蟹般行动的多足恶魔引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背后亵渎的引擎烟囱喷发出漆黑的浓烟；安装在恶魔引擎左臂处四条缠绕着未知能量力场的机械巨鞭在疯狂甩动着，将所有触及到的物体都鞭笞成一堆飞溅的碎片——却始终未能伤及源稚女分毫。
  尽管加上动力装甲自身体重已达数吨，但源稚女仍能保持着改造前超高血统带来的如鬼魅般的敏捷与速度，这哪怕是拥有言灵“刹那”、装备渗透型动力轻甲的战士也难以比拟；
  就在这样的高速中，恶魔引擎的六只机械爪足被一只一只地斩断，唯一能被看清的只有巨剑挥过时那如星月般的剑光；
  而当电子视界之内那套华丽的金红色动力装甲重新出现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恶魔引擎立即怒不可遏地挺起了胸口，一门狰狞的巨炮锁定对方试图将其轰成碎片——
  可一道宛如金色闪电般的光芒掠过，源稚女掷出自己的武器炼金巨剑“不屈之魂”，精准扼杀了那门巨炮发射毁灭能量的意图；恶魔引擎的反应逻辑高速运转，左臂四条动力巨鞭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甩向了源稚女，覆盖式的攻击如同一张捕猎的大网。
  出乎引擎逻辑的是源稚女并没有高速闪躲，因为有一道更加高大、更加闪耀的金色身影在他身前出现，手持一柄燃烧火焰的巨剑，双眸迸射出几乎让恶魔引擎反应逻辑当场崩溃的金光。
  言灵.梦貘，记忆具现！
  在路明非实影出现的瞬间，他就已经挥出了数十上百剑，如同暴雨般稠密的剑光将袭来的动力巨鞭斩切成漫天的碎片；
  源稚女瞬身扑至恶魔引擎跟前，抓住插在其报废炮塔上的炼金巨剑沿右边一路切割，恶魔引擎右臂所安装的大口径机炮即时从物理上断开链接；
  他身影消失，路明非身影闪现，燃烧火焰的巨剑劈落将这台亵渎的引擎从中一分为二，混合的凄厉惨叫声才刚刚传出，随即就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没。
  “呱！是地狱战神……不，是‘稚女明非’呀！”
  源稚女隐约能听到体内信仰熔炉传出老唐的怪叫声，这位炼金军士在这般激烈复杂的战场操控之下居然还能分心留意着自己这边的状况。
  不过还是目镜右上角那倒计时更加吸引他注意——在路明非实影具现时，倒计时数字跳动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十几倍；很显然自己如今的状态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强大的言灵技能，要在关键的时机中使用。
  抛开无谓的思绪，源稚女抓着滚烫的炼金巨剑，开始消灭剩下的敌人。不过那些混合了机械与恶魔的小型异形、扭曲的金属造物等敌人都没能给他造成什么阻碍，完全是单方面的清扫。
  “帝皇庇佑，感谢您的援助，源稚女队长。”
  确认在场所有敌人消灭后，三名奋战并幸存的军团战士走上前，单手“砰砰”几声锤响胸甲干净利落地向源稚女行天鹰礼。
  “很抱歉，我没能来得及时一些。”
  源稚女看向一旁那两副几乎要被小山般金属残骸淹没的金红色动力装甲，低声说道。在那里，一架仍冒着浓烟的巨腹蜘蛛状恶魔引擎残骸极为醒目。
  对没有重型坦克同行、又没有连长级战力的分散小队来说，面对普遍由一架恶魔引擎加两队以上起步的“钢铁勇士”憎恶机兵再加上不计其数的拥有一定杀伤力的垫脚炮灰组成的小型敌群，要么撤退暂避锋芒，要么全员激活暴怒火炉——
  但这支被打散的临时小队运气不是很好，落入到这座三维锻炉迷宫最接近中心的位置，被两个敌群同时包围，堵死了撤退的后路。
  目镜显示闪烁了几下，向源稚女展示这剩下三名战士的状态——无一例外，他们都处于暴怒火炉燃烧状态，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如果不是源稚女赶到，他们估计也会和那两名战死的兄弟一样，以燃烧效率最高的“龙化形态”拼尽全力毁灭掉第二架恶魔引擎。

  “以帝皇之名，伊文兄弟、克鲁茨兄弟，我们会去毁灭更多的敌人。”
  在过往的精神模拟训练里，战士们已经习惯和适应了死亡，两秒的哀悼过后，他们检查并取下了战死兄弟的身上还未损坏的炼金装甲部件，用以替换修复自身损坏的部分。
  最严重不足的还是弹药，当战士们弹出爆弹枪里还在冒着白烟的弹匣时，他们就还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匣。
  “我们去与最近的战斗小队汇合，最大程度发挥暴怒火炉的力量。”源稚女翻看地图确定路线，说道。
  三名战士兄弟已聚集到他的身边。
  “稚女等等！”
  源稚女又隐约听到了老唐的叫声——因为他体内的信仰之炉要比其他战士大一号，所以“信仰之路”的通讯也因此更加清晰；但目镜显示屏上还是弹出了相对应的字幕信息。
  “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其他三名战士也收到了来自首席炼金军士的命令，目镜显示在不断弹出字幕的同时附加详细的三维立体全息地图，“你们要深入敌巢，去炸毁一个叫做‘锚定引擎’的机械装置。这关系到帝皇陛下的意志能否亲临将下面的亚空间小裂口堵死。”
  “那希望我们的时间还足够。”从地图上看他们离任务目标所在的中心最近，这估计就是老唐选择他们的理由。
  不过他和另外三名战士都已经全部激活暴怒火炉，任务的时间算是相当紧迫。
  “坏消息，除了大概位置之外我没有其他详细情报，比如敌人数量分布位置什么的；但好消息是，那个叫瓦什托尔的家伙被我的多线操作给缠住了，估计注意不到你们，你们偷偷潜进去，到时候还有一个大的会帮你们将注意力全部拉满。”
  “隐藏用的装置和摧毁用的炼金炸药即将送到，注意接收。”
  两分四十五秒后，原地等待的源稚女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小型物体正在高速接近，头盔识别代码提前确认其来源于军团炼金部造物而非亵渎的恶魔机械。
  但仅凭肉眼没法捕捉到它的存在，直到它接近，某个言灵领域被主动撤销后，视网膜上才显示出它的身形。
  源稚女握剑的手掌这才微微松开。
  言灵.冥照，这种罕见的言灵能通过扭曲领域内光线的方式制造出类似隐形的效果；不过对于在模拟实战中能够单独击杀泰伦虫族隐形杀手单位“利卡特”的战士而言，察觉识破冥照的弊端并不难。
  来的是一只半人高的四足机械犬，背上安放着一个刻满了炼金矩阵的火红色球体装置，显然就是老唐所说的“炼金炸药”；机械犬躯体两边各悬挂有一口箱子，里面装满了队伍急需的炼金爆矢弹。
  “狗王号装的冥照炼金符咒是强化版的，它这一路跑到你们这没遇上什么阻碍，估计瓦什托尔那些伪劣产品扫描不生效……但也有可能是它故意为之……总之你们随机应变，注意暴怒火炉的时间。”
  用“敢死队”称呼他们并不合适，毕竟全员生命都已经进入倒计时。不过源稚女和其他三名战士并不在意这些，分发掉弹药后，机械犬“狗王号”重新激活冥照领域，将四人笼罩朝目标位置前进。
  源稚女时刻关注着战场动态，正如老唐所说，有六支重新整合的队伍从不同的方向引人注目地正面推进，吸引幕后那头恶魔的注意力；有更多的敌群被调往与军团对抗的战线，借助机械犬的冥照领域，源稚女和另外三名战士没有浪费时间与任何敌人发生冲突，隐秘地接近这座机械三维迷宫的中心。
  途经一切尽是冒着浓烟的锻炉和铸造厂，即便动力战甲开启密封状态与外界隔绝，可那股仿佛能刺激灵魂的工业废气恶臭仍充斥着战士们的口鼻。
  直到抵达那位于中心如一根巨型圆柱般的金属建筑前，这股废气味道才稍微减轻了些许。
  源稚女停下脚步，前方不再有地面与道路，通往那座巨柱的唯一路径就只剩下一条约四十米宽悬空的桥梁——包括上下其它地面层也是如此，再想要像先前那样凭借“冥照”秘密通过已是不可能，桥梁上驻扎有大量“钢铁勇士”憎恶机兵、机械地狱兽以及其他不计其数的小型敌人，自动炮台群构成的交叉火力阵地足以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员撕碎。
  更麻烦的是那条环绕巨柱飞行的庞大黑影，那是一条地狱飞龙；
  这架狰狞的龙型恶魔引擎大小足以跟两架猎杀者炮艇比拟，一双尖锐的金属三角翼以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姿态飞行着，身后拖着猩红色的滚滚浓烟。
  “稚女！我这边看你快到位了……卧槽，居然还守着这么多人？！”
  “清理需要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解决。”
  源稚女将机械犬的冥照领域调整至最小，仅笼罩机械犬本身，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没事！大的要来了！”
  源稚女留意到桥梁上驻守的敌军出现了异动。
  那群钢铁勇士，还有那些机械地狱兽，它们似乎都被上方什么东西吸引了，纷纷将枪口对准头顶漆黑的区域；包括那头庞大的地狱飞龙，它不再盘旋，而是调转方向，拖着猩红色浓烟笔直地向上飞驰，狰狞的巨口喷出怨毒的邪恶火焰龙息。

  可就在下一秒，源稚女感受到了至为锐裂的“斩杀”意志，仿佛就连空气都变作了刀刃隔着动力甲在切割他的皮肤一般，一支闪耀、巨大的金色十字枪从空中落下，将那头庞大的地狱飞龙正面击坠！
  金色十字枪贯穿了地狱飞龙那看似无比坚硬的金属躯体，它发出渗人的咆哮声想要抵抗，可凭借它的力量完全无法与这支神圣的光枪抗衡，只能任由着无力地坠落至混沌之井的最底层。
  桥梁上的敌军开火了，亵渎的炮火组成了暴雨般的打击弹幕——但未能伤及击坠地狱飞龙的人分毫。
  源稚女瞳孔微缩，他看到了那个背生金色羽翼如天使般缓缓下落的女孩，还未完全脱去稚嫩的美丽脸庞上挂着冷漠的神态，一双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眼眸扫过那些向她开火的邪恶造物，嘴唇翕动。
  在震耳欲聋的剧烈枪炮声中，源稚女读出了妹妹绘梨衣所说的话——那是一句清冷的、日语版的“为了帝皇”。
  紧跟着便是一句古老高昂的词语！
  她那只没有持剑的手掌在空中挥动，五指在空气中留下平行的五条弧线，源稚女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极致的斩切意志，贯彻着女孩的意愿，五轮金色的巨大旋翼凭空出现，旋转切割地犁过桥梁上的所有机械造物。
  不管是“钢铁勇士”，还是纯机械地狱兽，亦或者恶魔引擎，此刻它们在那席卷而来的金色旋翼前都毫无区别，都只不过是一团等待被切割粉碎的碎片。
  言灵.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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