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识破身份
杜云穆和他们东拉西扯打着太极,几人绕着说话怎么也进入不了主题。安王性子急躁,干脆挑明,“实不相瞒,穆远候,王上这次设立太宰一职,就是意在压制巫史那帮人。近几年来,巫史和你那发小谢书阳风头无俩,拉拢了朝中许多重臣,随意干涉王上决议,王上对他们是忍无可忍。”
杜云穆对他说的这些并非不知情,近几年,因为蜀国多天灾水患,巫史代表的神权在蜀国风头无俩,民间威望甚至超越了王权,这是王权士族子弟不能忍受的。
薛允看杜云穆不说话,尽力劝,“我们同为蜀国侯爵,祖上都是蜀国的开国重臣,和王室的利益密不可分,前些日子谢书阳应该也有动作,穆远候可千万不能因个人私情而做出错误选择啊。”
杜云穆笑道,“重光候这话严重了,我已经辞官四五载,只一心管理好自己的封地,和朝廷诸事也并无牵扯,何来选择一说呢?至于谢书阳,我们在一起也只聊儿时情谊,其他不谈的。”
他这话意思就是两头都不沾了,可作为集财富和地位与一身的侯爷,怀璧其罪,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袁崇礼笑道,“侯爷莫要偏安一隅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们总该记得祖上是如何为王室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今天士族子弟的荣耀,王室势力渐微,对侯爷也只有坏处啊?”
外面有仆人做了个手势,杜云穆马上说,“先用膳吧,今日得几位老友探望,云穆不甚荣幸,如此良辰美景,可先说好了,席间只谈风月,不谈政事,咱们不醉不归。”
另三人相互递了个眼色,无奈只好跟着出去。
侯府的宴设得极豪华,杜云穆府里别说正妻,连个妾室都没有,此刻只摆了四个正桌,正桌后面再摆了各随行人员的附桌。全是大老爷们,倒也济济一堂。
山珍海味流水般端上来,各种香瓜野果,新奇馐珍,令人目不暇接。在场人无不惊叹,这穆远候果然名不虚传,从食物可见一斑。
有穿洁白纱裙的女子进来奏乐,叮叮咚咚的古筝一响,高雅而不失格调,令人心旷神怡。
不能谈政治,那还能说啥?屋里气氛有些安静,安王打破寂寞,说,“穆候,我说你这府里什么都好,就是差一样东西。”
杜云穆配合着答,“差什么?”
袁崇礼插嘴,“差一个候府夫人。”
安王笑着点头,“是啦是啦,穆候你也不小了吧,如果国公大人还在世,怕是孙子都抱上了。”国公指的是杜云穆的父亲,蜀国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杜云穆笑着摇摇头,“各位有所不知,这几年我四处游走,在侯府的时间少之又少,独身一人自在,也不会白白耽误女子年华。”
“此言差矣,”薛允说,“正是因为穆候常年不在,府里才需要得力的女主人打理家事,抚育幼儿啊。”
杜云穆低头喝酒,不置可否,正巧这时一群女仆又陆续端上来一盘糕点,糕点造型精致似梅花,通体沁绿,闻来一股提神的清香。
大家以前都没见过这种东西,杜云穆问,“这是后厨新做的点心吗?”
大管家马上出来答,“侯爷,是温乔亲手蒸的薄荷糕,说是清热消暑,养肺生津。很适合夏天食用。”
杜云穆早已忘了这一头,可是温乔自己撒的谎自己圆,还真的蒸了一笼薄荷糕。
这样一说袁崇礼来了兴致,夹起一块咬了一口,瞬间睁大眼睛,“甜而不腻,细如流沙,入口即化,这糕点如何制成,竟如此美味?”
其他众人也尝了,纷纷赞不绝口。
杜云穆神色看不出喜怒,只轻轻对管家说,“赏。”
管家领命。
寡酒总是无趣,话题也有限,袁崇礼便又自己找乐子说,“穆侯府上既有如此心灵手巧的人物,今日看她面如春晓之花,形如细柳梧桐之韧,难得的清丽佳人,何不叫她出来给大家添酒解闷?”
他这话说得越距了,侯爷府上的人,哪能是别人随意安排玩乐的?薛允忙给他递眼色,奈何袁崇礼一概不理,盯着杜云穆,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杜云穆悠悠的喝了口酒,答,“区区奴隶,登不得大雅之堂,世子如果觉得寡酒单调,后面还有歌舞。”
他刚说完,管家马上挥退弹古筝的女子,一群穿薄纱长裙的舞姬上来,暂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袁崇礼歌舞升平中呲笑一声,他离杜云穆近,凑过去和杜云穆耳语几句,杜云穆脸上神色变幻几层,然后叫管家去请温乔。
温乔一头雾水去大堂,管家因她要见客,给她选了上好的宝蓝色绸缎绣纹裙,宽袍长带,裙琚拖地。
还让人上了淡妆。
这样的打扮可真是别扭死了,温乔下跪都挺费劲。
她趴在杜云穆正前方的地上,标准的奴隶跪姿,手掌抚地,以额触手背。
杜云穆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眼睛悠悠盯着地上跪趴的人。良久才说,“世子爷看重你,今晚你便给他侍酒。”
“是。”温乔抬头起身,目光怯怯撞进杜云穆眼里。杜云穆眼神冷漠阴鸷,像划过夜空巡视领土的鹰,那是温乔从没有见过的神色,不属于农夫穆也不属于侯爷穆,这让她心里一惊。
温乔婷婷起身,去朝袁崇礼请安,袁崇礼自温乔一出现目光就在温乔身上,颇为玩味儿,此刻更是说,“要不说穆侯好福气,连府中奴隶都是绝世佳人。”
厚重的木屐很不习惯,温乔默默地去袁崇礼桌子旁,抬手给他杯子里参满酒。
管家有眼色,给安王和薛允一同安排了佳人伺酒,席间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袁崇礼看温乔这笨手笨脚的,轻声笑道,“你没有伺候过你家侯爷吗?这酒应该这样倒…”他一手托住瓶底,一手扶住瓶颈,“倒的时候要轻柔,切不可大力。”
他说着把瓶子递给温乔,温乔接过来像他说的那样握住,“轻一点,这不是工具,力道太大不美观。”袁崇礼去掰她的手指,“手指要柔顺。像对待你侯爷的薄荷草那般温柔。”
袁崇礼握着温乔的手给她指挥,然后顺理成章的看到了温乔手掌的刀痕,他扬了扬眉,不动声色的放开。
温乔终于学会了侍女倒酒的姿势,袁崇礼后面对她仿佛兴致已过,不再搭理温乔,只和安王和薛允闲闲的说话。
晚饭终于吃完了,仆人端了手帕上来给客人擦手,温乔伺候袁崇礼净了手,趁着还手帕时想走,袁崇礼却一把拉住她,“去哪里。”
温乔一惊,袁崇礼拉着他去杜云穆跟前,用三人听到的声音说,“穆远侯,你好大的胆子!”
温乔一惊,她这是被认出来了?
杜云穆嘴角上挑,似笑非笑,“哦?世子何出此言?”
袁崇礼道,“此人乃近日通缉的朝廷要犯,偷盗伯府地契,见者当诛。今日竟然大摇大摆出现在你府里,侯爷不解释解释?”他搬开温乔的手心,上面赫然一道断掌伤痕,那是奴隶画押时通常会留下的伤口。
安王和薛允正同身边侍女调笑,这小小的一隅气氛紧张,杜云穆看着袁崇礼,两人通过目光无声地试探着对方底线。
良久,袁崇礼低下头,轻声说,“穆侯既然看重此女,还是早些把她奴隶文书拿过来才是正经,如今朝中形势多变,拖久了,可就说不清了。”
杜云穆眼神不善地看着他,袁崇礼继续说,“当然,穆侯你是当事人,亲自去办这事不太方便,我看还是我去帮你转圜一下,燕伯那边更容易接受。”
他笑得狡猾,这忙可不白帮。帮了,杜云穆就正式加入王室夺权大战的阵营了。
而他现在如果拒绝,袁崇礼手里握着这张穆远府私藏重犯的底牌,闹到皇上那里去,他也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还以为是他联合温乔内外联动,图谋燕伯府财产。
杜云穆眉头皱了皱,“即是我候府家事,我自会解决。”
“对侯爷来说,也不过是说句话的小事,对你这丫头来说,那可是性命攸关,你觉得王上会在你和燕伯之间作何选择?最多是和稀泥,两不得罪,处理一个奴隶更方便。”
杜云穆没有应声,袁崇礼放下心来,豪爽一笑,朝他拱手,“小事一桩,我会尽快为侯爷办成!”
杜云穆心情烦躁,把现场交给管家安排,自己气得回屋了。
温乔听二人对话知道是自己惹来了麻烦,她忧心忡忡地跪在杜云穆房门外,不知道自己是想解释还是求得原谅。
杜云穆房里的灯始终明亮,他也还没有睡。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杜云穆高冷的嘴里甩出两个字:进来!
温乔连忙起身,忍着膝盖疼痛进屋重新跪下。
杜云穆房间很大,一个屏风隔了床和木榻,现在杜云穆盘坐在木榻前,冷冷问:“你可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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