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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仍然将那小白马绑在那棵断了的树上,他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一直将她送到帐前。

        躬身行礼,“臣告退。”又负手转身离去。

        她看了一会儿那个背影,听见身后传来喧闹的声音,看样子那兔子已剥好皮了,她转身,没有撩起帘子,只是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徐贤立刻找来一个盆,将那血肉模糊的兔子盖住,“阿姊,你等会儿。”

        徐轩问他:“盖着做什么?”

        徐贤拍拍胸口,心有余悸,“还好刚才是在外面杀的兔子。”才回答他的问题,“七皇兄,我阿姊怕血。”

        一旁的徐璟立刻道:“这个我知道,我母妃也是如此,见不得血腥的场面。”

        徐轩看了一眼他,撇撇嘴,“女人都这样。”

        思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可以进了吗?”

        徐贤急忙应声,“阿姊,进来吧。”

        帐中还有些血腥味,她果然来得不是时候,一进来,就看到桌上扣着的盆子,斟酌片刻,道:“我还是出去吧。”

        徐轩急忙拦住她,“妹妹,你别怕,我们一会儿就把它烤了。”

        她还是皱着眉头,“皇兄,我闻不得这味道。”

        流到嘴边的口水眼看就要止不住了,徐璟一把抱住那盆,翻过来,一溜烟跑出去,只留下风中四个字:“我出去烤。”

        “……母妃呢?”

        “去备膳食了,我们去大帐吃。”

        说着徐贤走过来,和她并肩一起往外走,帐中的另外一个人垂下眼,“我去找八弟。”

        “皇兄不吃吗?”

        “不了。”

        看着徐轩快步走出去,思宁不知道哪里让他不高兴了,问弟弟:“皇兄怎么了?”

        徐贤摇头,说母亲还在等他们,俩人只能出帐,往大帐走,没等走到,就闻到一股肉香,带着一股浓浓的膻味,是羊肉。

        一口铜锅就落在最显眼的位置,此时帐中没有下人,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桌前,那铜锅周围摆着一盘一盘的羊肉,还冒着热气,想来是知道她见不得血肉的缘故,先将那羊肉烫熟了,等吃的时候再烫一遍入味。

        看到他们走过来,那只没有拿着筷子的手遥遥招着,将他们引过去。思宁跪坐下来,面前的碗中多了一块鲜嫩的羊肉。

        看着脸颊上养出一些肉来的女儿,思妃弯着眉眼,“这两日总算长胖了些。”

        徐贤不过一日没有见到徐烨,就有点想他,这些皇子中,只有他待他最好,离开林府的时候还说回了上京亲自给他两只小兔子养,他眼巴巴的想要自己亲手打一只,最后还是落到他人手中。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此时嘴里的肉也不香了。

        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中的肉,思宁问:“想什么呢?吃饭都不认真了。”

        他低头看向碗中已经烫熟泛白的肉片,说:“阿姊,我想皇兄了。”

        “现在,你就只念着大皇兄,只怕过几日就要将我忘了。”

        虽是调侃,徐贤还是不吭声,嘴歪了歪,眼眶红红的。那只兔子死的还算干脆,这会儿已经有香味飘过来了。

        她看了心里难受,也不说破,知道他还惦记着兔子,只抬头问正在涮肉的母亲:“娘,父皇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外头天光正亮,帐帘大开着,山风裹挟着草籽拍打在四周的帐布上,将途径的烤肉香气带进来。

        “还早呢。”

        眼见着桌上的肉越来越少,她收了筷子,“娘,七皇兄、八皇兄都还没吃,我去叫他们。”

        走之前,她看一眼桌上的弟弟,筷子搁在一旁,捧着碗小口喝着汤,水汽将他的面目模糊。

        顺着味道走到一处背风的空地,徐轩、徐璟两人正围着火堆,火光将他们的脸照得通红,像是冬天她被寒风吹胀的耳朵。她抬头看天,找不到太阳,天色却一点都不见暗,不知从哪里来的光,四面八方泻进这一方天地。

        一滩刺眼的红色影子就跳进她的眼帘,闭了闭眼,转过身去,朝他们的方向倒退几步,“皇兄,去大帐吃一点吧。”

        烧烤这项过程有够无聊,徐轩盯着那火光发呆,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率先转头。见一个人背对他们站着,微微侧着脸,不大的声音顺着风散开。

        他听出是他那刚相认的妹妹,这驻扎的营地也没有几个女眷。大部分的侍卫都跟着出去打猎了,一少部分没了伺候的人,只能围着这仅有的几个主子打转。

        才刚刚打发走两个帮忙生火的侍卫,难得清静一会儿,又来了人,徐轩是有些不爽的。具体哪里不爽,他也说不上来。刚刚他似乎已经说明不想一起吃饭,这时候她又来叫他们干什么。

        总不好再给她脸色看,只是坐着回那个还僵直的背影,“妹妹先回吧,这会儿起风了,我和八弟烤好就会回去的。”

        徐璟盯着那只已经滴下油来的兔子,附和道:“九妹,回去吧,这兔子够我们俩吃了。”

        思宁站在原地,又往后退了两步,感觉离他们更近一些了,才开口,“那我留一些温在帐中,皇兄要是待会儿饿了再去取一些来吃。”

        徐贤拨楞了两下搭在一起的柴火,一串火星子冒出来,烫在还在滴油的兔子上,“有劳妹妹了。”

        旁边正在腰间掏调料的人立刻跳起来,拿了旁边的木棍就要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他两手一摊,手中冒着红色火星的木棍就这样滚在地上,沾上另一团暗红粘稠,不一会儿那红色就灰拜下去。

        那木棍终究没有落到他身上,只在那几处兔子身上泛黑的地方拂了拂,刮下一层焦黑的碳,还粘着一些干枯的皮肉,裸露出新鲜粉嫩的兔肉。

        他重新去捡那被他甩到一旁的木棍,才发现已经沾上一团血迹,这是他们刚才杀兔子放血的地方,想到徐贤说的话,怪不得刚才那人不敢走过来。

        徐璟重新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打开,里面是盐巴和调料,徐轩啧啧两声,“八弟,暴殄天物啊。”别人都是用这东西装香料、花瓣,到他这里,都和厨房挂了勾,不知道他那母妃知道他把里面的东西倒了,装上这些会怎么想。

        香囊只打开一个小口,被拎着在那只可怜的兔子上来回抖动着,独特的香气顺着粉末落在上面,和原有的肉香混在一起,轻而易举把人的馋虫勾起,他咽了咽口水。

        徐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声音,得意地将那香囊收起,又把兔子转了一面,道:“你知道什么?这可是我找御膳房总管讨来的,里面有十几种香料,可比那劳什子的花要金贵多了。”

        看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的架势,徐轩心想我非得将这事儿捅破,让你吃几天苦头不可。

        扒拉着火堆的人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七哥,我回去给你也讨一包来,你别跟我母妃说。”

        徐轩心说我要这玩意儿干什么,但看到他腰间那精致的香包,又有些犹豫。徐璟见状补充道:“讨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

        他这八弟的母妃宝贝他的很,那香囊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们一同上课,他就眼巴巴看着他每年生辰挂着新香囊在他面前晃悠,他烦的要死;可每每几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瞅着腰间和大皇兄一样的香囊,又羡慕他羡慕的要死。

        他将打小报告的心思收起,只认真盯着他的吃货八弟,“你说的啊。”

        徐璟拍拍胸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在这两个人这里吃了憋,思宁心里不是很好受,回去之后只简单说了一下两位皇兄的意思,母亲就唤人去将那剩下的羊肉端下去,移到她帐中,用小炉子慢慢煨着。

        徐贤听到那兔子已经快落入那两人口中,更加不好受了,亲眼见了自己要养着的兔子被放血活剥,现在还要被吃,换谁也不会好受。

        母亲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吃过饭之后就去帐中躺着歇息了。

        他们两个就成了闲人,她看着弟弟垂头丧气的模样,笑了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兔子?”

        徐贤抬眼看她,半晌才说:“以前要养鸡,兔子养不活。”

        他说得不假,以前他们家中的条件,只能养得起那三只鸡,怎么说养鸡也算一笔划算的买卖,只要一直下蛋,他们就一直能有收入,就算没有东西可喂它们了,往院子外一放,它们也能自己在周围的林子里找出虫子来吃。

        养兔子就没那么划算了,兔子既怕干又畏湿,还只吃素,人都还没得菜吃呢,怎么养得活兔子,还不如就让他们在山上,被些飞禽抓了也好过饿死。

        更何况,好不容易养大的兔子,也只有被吃的命,要是兔子会下蛋,还能死得晚些。

        眼见着他又要眼红了,思宁站起身来,“阿姊陪你再去捉一只。”

        “真的?”徐贤跟着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立刻又担忧起来,“可阿姊,你还不会骑马。”

        什么叫她不会骑马,她只是还不会跑马,坐在马背上走两圈还是可以的。“我会的。”

        “那我去把林大人叫来,让他一起。”想到这两日都是林霁带着她在草场走,多叫一个人也好照看她的安危。

        她拉住他的衣袖,“没事儿,我就跟在你身后,你别跑远了,过会儿父皇就回来了。”刚才林霁那不耐烦的模样还印在脑海中,她是万不可能再去麻烦他的。

        “那好吧,阿姊你千万别乱跑,就在周围走一走,我抓着了马上就回来。”

        他飞快跑向自己的小红马,解开缰绳的一刹那就翻坐了上去,昂首挺胸将那马儿往后一扯,它就乖巧地转过身来,漂亮的鬃毛在空中留下一道锐利的弧线。

        看样子他和那小马驹相处得不错,她加快步伐走过去,不得不仰头看着弟弟,见他要下马,立刻止住他的动作,“别下来,我去牵我的马。”

        徐贤身下的马儿喷着鼻息,前蹄在地上兴奋地跺了两下,他趴下,贴在它耳边,“红枣,不急。”

        像是听懂他的话,马儿立刻安分下来,只在原地慢慢踱步。

        思宁终于将自己那只白色的小马牵过来,它十分听她的话,是很温顺的马。到了弟弟面前,慢慢将脚放在脚踏上,试了两下才成功翻上去,算不上潇洒好看,但也只能这样了。

        两匹马靠着走了一小段路,彻底进了草场,徐贤才策马跑开,她只能慢慢吞吞走着。看着眼前的人影越来越小,她回头看了看那片白色的帐篷,最外侧是一身黑甲的侍卫们,笔直地站在原地。她想,要是摔了,喊一声,他们也能立刻过来将她抬回去。

        直到天黑,她那可怜的弟弟也没抓到一只兔子,后来,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回到那圈帐边,借着刚燃起的火光才看清,手上的是一只灰扑扑的鼹鼠。

        此时,各个帐中已经点起了灯火,有没有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只鼹鼠被甩回夜色中,他们正站在一处刚刚生起的篝火旁,看那灰小的影子不见踪影。

        一队人马突然冲出来,为首的是个红衣男子,她一眼认出,是皇上。

        他的脸庞被火光照亮,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人,他那双浅棕的瞳仁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征服。

        身边的几个侍卫很快迎上去,单膝跪地行礼。他甩出一个巨大的包裹,不难看出里面有许多活物,那长着方正脸庞的苏有庆就在他身后一点,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接住那包裹,两个最近的侍卫识相地从他手中接过包裹,里面的小兽还在剧烈挣扎着。

        有人从身后的帐中走出,带着单薄的青草香气,“臣恭迎陛下满载而归。”

        她这才想起要行礼,面前的人抬手,“免礼了。”不知是对她,还是对刚刚说话的人。

        林霁果真成了一个马夫,皇帝那只汗血宝马的缰绳就到了他手中,他一语不发地牵着马,得了命令,才将那马带去指定的地方。

        徐弘深打量自己一日未见的女儿一眼,竟然觉得她长高了一些,朝后招手,“烨儿,来,你妹妹可要等不及了。”

        等不及的不是她,是她那没抓着兔子的弟弟。

        徐烨拎着一个袋子走到她面前,将那袋子松开,里面果真是一只幼鹿,此刻跪坐在袋子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就是不站起来。

        下意识去检查它的腿,徐烨开口:“刚生下来,还不会走呢。”知道她怕见血,将那母鹿射伤之后,就把小鹿带走了,毕竟答应她的见面礼,不能食言。

        徐贤,她的倒霉弟弟,更酸了,小声问徐烨,“皇兄,兔子。”

        徐烨朝身后看去,转过头来偷偷说:“不急,你六皇兄抓了好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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