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徐枫听出这声音是林霁的，就问张乘风：“谁得罪他了？”
张乘风看了一眼已经策马到队伍前面的徐烨，摇摇头，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林大人性子冷。”
这会儿他们并驾齐驱，已经越过这辆马车，徐枫听了露出了然的表情，眼尾高高吊着，和他袖口鼓进的风一样，往上扬去。
张乘风见惯了他这样敞着领子的样子，又策马前进了一段，跟在思宁他们那一张马车旁边。
思宁往常都是徒步行走，已经有些晕了，脑袋闷闷的，只想着一觉睡到上京。
徐贤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在外策马的几位哥哥，心痒难耐，也想出去跑马，眼睛瞟了几次思宁，见她蹙眉靠着车壁，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姊，你还好么？”
“睡一觉就好。”
内功深厚的人想要听清车内的话语并不难，张乘风在外叫了一声，“公主，可还好？”
思宁眉头皱得更紧了，深吸一口气，道：“无事。”
外头的人不再言语，她却觉得脑仁都要被晃出来了。
第十五日的时候，终于快到上京境内了，她这晕车的毛病才算好一些。
分散注意力的是满街小贩吆喝的声音，越往北上，就越能感觉到凉意，她多加了一件外袍，鼻子还是有些塞气，胡椒的香气从车外飘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一下就通了。
她那傻弟弟正撅着屁股趴在窗沿看外面的商贩，她拍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徐贤转过脸来，让出一小块位置，得以让她看清窗外的情形，“阿姊，外头有卖羊肉汤的。”
她点点头，问：“想喝？”
徐贤摇摇头，这几日吃的牛羊肉已经够多了，思宁看着他又低下头去，“想吃蜀州的冬笋了。”
她叹了口气，“总会吃到的。”
周围的兵马渐多，前几日在外策马的皇子们都入了马车，入夜的时候终于入了城，漫天的烟火照亮了整座上京城，一派繁荣的景象。
徐贤又扒开帘子看向天空，转过头来让她也看清那些烟火，这一晚的星星格外赏光，她没有迷失在那些烟火中，而是这漫天的繁星夜色中。
“好漂亮。”她由衷地赞美。
“我也觉得。”
这漂亮只持续了一会儿，张乘风就靠过来，提醒道：“殿下，城中夜晚不安全，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忍一忍，进宫再看。”
徐贤讪讪将帘子放下，老实地靠在一旁，队伍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到宫门。
显然是有人通报了各宫的嫔妃，皇后率一众女人就等在宫门口，阵仗十分大。
皇上并没有从车上下来，只撩开帘子，道了句：“各自回宫吧。”
她透过缝隙遥遥看一眼那些妃子们，实在太多，领头的那个身着一身明黄的凤服，彰显出与他人的不同，她行过礼之后在车辆中搜寻了片刻，一眼看见她前面那一辆。
徐烨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将她带上马车，那些其他妃子各自散去，却还是对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不太清楚她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一辆车上的，只坐直了身子，拉了拉还靠着的弟弟，“坐好。”
徐贤不明所以，“为何？”
虽是这样问着，他还是坐直了。
不得不说，她们确实赢得了不少特权，思妃的寝殿就被安排在离皇后最近的明月宫，这座宫殿是赏月的好地方，树木不多，花草却不少，在院中左侧就有一个五六米高的台子，顺着楼梯爬上去，观星赏月最惬意不过了。
往日是一并划给皇后在管理，里面书籍甚多，成了一个小型的藏书阁，她们被安排进去的时候，那些书还未搬完，而那个赏月台，则成了张乘风站岗的台子。
她低着头任徐弘深牵着进去的时候，看着那一双黑黄相间的绣鞋紧紧跟在她身侧，和徐弘深的黑靴般配得紧。
徐弘深将她的手握住，拍了拍，而后将徐贤带到跟前，叮嘱思妃：“日后你们就住在此处，等明珠再长大一些，我就赐一座府邸。”
她母亲欠了欠身，柔柔笑着，“是。”
皇后打量着这新入住的几个人，笑着打趣，“皇上这是忘了妾身了，烨儿早书信说了，他可是宝贝这弟弟妹妹呢，这后宫里，妾身肯定好好护着明珠。”
皇上欣慰道：“就是知道你懂事，才安排在你的明华宫旁。”
“多谢皇上信任，我昨儿还让小莲准备了几套新衣呢，想来妹妹和孩子们在外受苦了，特地用了上好的布料，待会儿就着人送来。”
徐弘深走过来点点她的鼻尖，“朕这后宫，还是没你不行啊。”
皇后脸上浮上一层浅红，伸出手就要挽上去，像是之前重复过几千遍的动作，眼神不经意扫过在一旁恭敬站着的思妃，又顿住，往上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转头吩咐道：“去把那几套衣裳拿过来。”
那个方才被称作小莲的婢女匆匆下去了。
徐弘深往思妃那边挪了一步，虚虚地搂在她的腰上，小声道：“过两日再来看你。”
思宁的母亲神色有些不自然，飞快地瞟了一眼皇后，小声“嗯”了一声。
徐弘深眼尖地看到她耳后浮起的红晕，低低笑了一声，转而走出去，“朕还有些公务处理，这里皇后就多费点心了。”
皇后欠身，“妾身应该的。”
徐弘深走后，出去的小莲回来了，带回来的，是几套华丽的袍子，看起来很重，皇后热情地招呼思宁过去，她瞧了眼在旁边站着的母亲，见她轻轻点了点头，才慢慢挪过去。
皇后蹲下来给她解开外衣的扣子，“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她攥紧了手中的领口，不安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下人，皇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看我这脑子，往日带的儿子多了，竟忘了女儿该怎么养。”
说着就将她带向里屋，“这回你自己试，我不动手。”
思宁看了看帘子隔开的两个厅，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牙白色的中衣，就要往身上套那滑溜溜的新衣。
皇后眼尖地看出这里衣不是她常见的那种，倒像是民间的麻衣，就问：“为何还穿着这麻衣？”
“不习惯。”她说的是实话，那光滑的绸缎贴在她身上，总觉得不太踏实，仿佛一有个什么大动作就要滑下来，还是麻衣实在。
可她忘了一件事，就是在这宫中，多的是人来伺候她，哪里轮的上自己大动作。
眼前这人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好孩子，回来就好，在外受苦了。”
这人哭得猝不及防，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摆摆宽大的袖子，道：“有些大了。”
皇后的眼泪没再落下来，看清她的身量和这不太合身的外衣，道：“明日着人来量一下，重新做一套，这一套等你大些了，再穿。”
她重新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徐贤已经等不住了，问：“阿姊，怎样？”
皇后笑着：“有些大了，明日我再着人重新做一套。”
徐贤看向她，问：“那我岂不是可以不用试了？”
思宁哭笑不得，“你还是要试的。”
徐贤揉了揉肚子，转头看向自己母亲，“可是我饿了。”
思妃终于想起来，他们还未用过晚膳，只得看向浅笑的皇后，道：“娘娘，要一起用膳吗？”
皇后摆摆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把秋雨留在这里，她年纪不大，正好服侍这两个小家伙。”说完隔空遥遥点点他们。
送走皇后，秋雨正好将膳食备好，一样一样地端进来，全都是她未曾见过的菜色，肉类居多。
她也不知这些都是什么菜，什么肉，只能一样一口地往嘴里送，味道说不上特别好吃，但分量是真的不大，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两口就没了。
晚上秋雨服侍她休息，大多数还是她自己在动作，只有碰到她不会的，才会招呼一旁站着的秋雨，让她来帮个忙。
秋雨给她拆发髻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好像话不多。”
思宁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是吗？”
秋雨点点头，又想起她可能看不到，开口：“有一点。”
镜中的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少，点点头，“那我日后多说一些。”
秋雨手下一顿，立刻跪在地上，思宁诧异道：“做什么？”
“奴婢多嘴了”
思宁有些头疼，道：“你先起来吧。”
跪着的人小心翼翼站起，低着头，不敢有所动作。
“没事，我弟弟爱闹腾。他一个人话多就够了。”她笑了笑，想起徐贤那上窜下跳的样子。刚才进宫是有外人在，不敢大开大合，现在只怕是在床上打滚呢。
秋雨陷进那双浅色的眸子片刻，才又听她的指令重新拆起发髻来，“公主该多笑笑的。”
思宁回以她又一个浅笑。
秋雨熄了灯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几队巡逻的御林军正好路过宫前，她能听见整齐有序的盔甲摩擦声，这些人连脚步都出奇的一致。
很快，她就被一道稚嫩的声音吓了一跳，抚着心口顺着声音看过去，终于在那观月台上看到两个身影，高的那个不用说，是张乘风；矮的那个，她着实没看清。
等走近了，才听见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师父，我的红枣呢？”
她正好奇张小将军何时收了新徒弟，就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殿下快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臣就给您牵过来。”
“明日就开始上课吗？”
“嗯。”
“骑马我已经学会了，可以学射箭吗？”
“公主还没学会。”
“好吧。”
原来是刚刚才见过的十皇子，想起思宁说的话，这小皇子果真话多。
这明月宫里看样子会闹腾起来了。
她小声叫了一声：“小殿下。”
两人同时朝下看过来，张乘风催促道：“殿下快些回去吧。”
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情不愿的顺着阶梯一步一步挪下来，来到她面前，才闷闷地问：“阿姊让你来的？”
秋雨没料到他这么说，下意识往刚才出来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点点头。
徐贤撇撇嘴，颇不情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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