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眼看没几日就要迎来初夏，夜里衾被闷得人心里发慌，思宁做了一场梦，将这段时间的点滴又回忆了一遍，早上起来的时候，嗓子又哑得说不出话来。
秋雨叹了口气，细细替她梳妆，她没再和往日一样自己更衣，只懒懒的任人摆布。
最后一梳落下的时候，秋雨提了嗓门提醒她：“殿下，今儿要去太学呢，要不……”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思宁就摆了摆手，“别告假了。”上次因为告假落下的骑射课程折磨了她好些日子，这次她是万万不敢耽误学业了。
来到堂前，徐贤已经落座，早膳还冒着热气，她欠了欠身，“母妃。”
思妃弯着嘴角，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依言走过去，在她右侧落座，喝了口热汤，缓解一下喉咙的痛楚。
早膳用过之后，出了殿门，王平生正候在门口，见她出来，恭恭敬敬叫了声：“殿下。”
她点头，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风寒可好些了？”
王平生敛着眉眼，低声道：“多谢殿下的药，已经好多了。”
思宁第一次去太学，好在不用赶到马场颠簸，步辇一摇一晃将她抬到地方，本来有些晕的脑仁都被晃悠成一团浆糊了。
扶着秋雨站定的时候，她轻声吩咐了一句：“今后别弄这步辇了。”
秋雨点点头，朝一旁等着的宫人摆摆手，“回吧。”
一串宫人得了命令这才转身离去，王平生安分地跟在徐贤身后，二人一对比，显得他这个年纪大的还要瘦弱几分。这会儿见她下轿，转而走到她身旁，徐贤也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阿姊！听说林太傅特别严厉。”
“乘风就不严吗？”思宁斜了他一眼。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两天他总走神，乘风罚他每天扎两个时辰马步，他那一双腿，已经快要成木桩了。
徐贤不准备装哑巴，转头却看见徐轩和徐璟两个，徐璟手里还拿着两个白花花的馒头。
人走近了，他才行礼，“七皇兄，八皇兄。”
徐璟点点头，本想说句什么，嘴里的馒头一时没咽下去，只能作罢；侧脸去看徐轩，这人阴恻恻地盯着跟在思宁身后的王平生，他都已经能想到这人日后会被整的有多惨了。
思宁注意到他的眼神，上前一步，走到他们身侧，王平生落后一步紧紧跟着。因着位置的转变，徐轩这个角度看不到他，刚要转身，思宁开口了：“皇兄，是未用早膳吗？”
话是对着徐璟问的，眼神却落在徐轩脸上，两位皇子的身量不相上下，一时也难分清她是在看谁。
徐璟喉头的那团馒头总算下肚，才开口：“皇妹有所不知，这馒头，是我亲自蒸的，味道那是一顶一的，特地加了牛乳在里面。可要尝尝？”
话音刚落，徐轩面前就横出一只手，握着白花花的大馒头，思宁的视线这才落到那只手上，弯着嘴角，“那我就谢过皇兄了。”
说罢伸手接过那只馒头，又侧过身问：“我刚用过早膳，还不饿，不知王公子可吃过？”
低着头的人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自己，愣了一瞬才老实答道：“未曾。”
她得到答案，接着问：“可愿帮我尝尝？”
一双白净的手接过那馒头，伴随着干涩的声音：“谢殿下。”
徐轩勾着唇角，这才搭话：“王公子该谢的莫不还是我这皇弟。”
那双昨夜才见过的黑亮眸子终于望过来，“这馒头是九公主赠的，自是该谢公主殿下。”
“可这馒头可是八皇弟做的。”徐轩牙根紧咬，在耳侧留下深深的骨骼印记。
思宁看向他，“方才妹妹已经谢过皇兄了。”
徐轩气笑了，徐璟一看不好，连忙解围：“九妹客气了，明日，我定蒸满满一笼送到明月宫去，让思妃娘娘也尝尝。”
徐轩上前一步，扯住王平生的袖子，想要将他拉到身边，思宁一把拦住，“皇兄，王公子现在是我的伴读。”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堵在门口做什么？”
徐轩最是怕林太傅的，其次，就是林霁，主要是他严肃起来的样子和林太傅有八分像，今天是他到太学来的第一天，他不想日后两人轮番整治他。
在放开手的那一刻，他轻轻丢下一句：“不过是我不要的人，送给妹妹了。”
思宁松了口气，笑了笑：“谢皇兄。”
身侧安静待着的王平生却握紧了手中的馒头。
林霁站在门内，招了招手，“进来吧。”一众人才忙不迭进去，等到了里面，思宁才发觉，他们是最后一拨进来的。按理说，太学迟到的学子都会罚抄课文一篇，想必今日是林霁第一天讲学，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让他们日后注意。
所以，上课的时候思宁听讲格外认真，林霁多少还是照顾他们两个新来的学员，只是选了两篇字少且好懂的文章来讲。
按照林碧柔的话来说，她说不识字是藏拙，到了太学思宁深刻认识到自己是真笨，母亲之前教的那些字在太学这一帮学子面前，实在是凤毛麟角。
王平生自是看出她和徐贤的窘迫，答题的时候，会提示一番，并细心将他们不会的一一整理标注出来，这样才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天。
直到傍晚下学的时候林太傅都没过来，课堂气氛也比较轻松，讲课的林霁和私下里的他相比，要多了一丝温和儒雅。
早上的不适也好了大半，课堂上她听得多，说的少。徐贤更不用说了，瞌睡虫走了又来，不一会儿就去见周公了。
林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下课的时候将他叫过去让他将今日学的文章背熟，明日检查。
思宁就跟着站在一旁偷偷瞄他一眼，果然刚才课上还温柔和煦的人这会儿周身的气息已经冷若冰霜。
周围的学子们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他们几位皇子。徐轩拉着徐璟正要走，徐烨就过来了，见他们还在这儿，催促道：“还不走？想留堂？”
徐轩早上的火气一直没发出来，林霁上课他也不好发难，这会儿徐烨过来这样呛他，也顾不得拉着他的徐璟，上前一步，道：“皇兄日日和林大人形影不离，林大人身陷囹圄也不离不弃，真是情同手足。”
徐烨像没看见他似的，只对收拾讲台的林霁道：“随我去御书房。”
林霁看了他一眼，没有行礼，只微微颔首，转而对在场的学子拱了拱手，道：“各位殿下，臣先走一步。”
徐轩被人忽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将桌上的笔墨全都掀翻，旁边候着的宫人急忙跪下。思宁只觉得空气陡然降了几分温度，手心竟然渗出几分汗来。
她紧张地握住身旁弟弟的手，干燥的掌心给她带来一点慰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徐烨开口了，“你那簪子我没收了，什么时候给我学好，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讨。”
胸口剧烈起伏着的男孩儿眼眶倏地红了，却倔强的没有掉下泪来。
徐烨没再看他，只是自顾自走出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留下一句，“今儿谁也别帮他，自己收拾干净再回去。”
眼看着徐烨已经走出殿门了，林霁还未动身，她有些奇怪，朝旁边看去，刚刚对上他的目光，人就开口了，“公主，臣该走了。”说着目光扫向她的袖口。
她垂眼看过去，才发觉自己抓住的，是他的手。而他那弟弟，正抱着书，默记着明日要检查的那两篇文章。
怪不得刚才她觉着这手有些大。猛地松开手，她该庆幸他们离得近，今日的广袖又足够遮住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指。
她佯装镇定地点点头，“林大人慢走。”
因为松手拉开了一些距离的清冷男子又退开一步，朝着众人一揖，而后快步追了上去。
“妹妹莫不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徐璟正要拉着徐轩告辞，却发现思宁面颊微红，眼里有盈盈水光。
“无事，前些日子的风寒还有些反复。”这句话说完，她额头都要渗出汗了。
“那妹妹可万万不能马虎，这风寒久染不好对身体也是损耗极大的。”徐璟蹙眉，只觉得奇怪，明明前些日子还去跑马，怎的又病了，莫不是个病秧子。
“多谢皇兄关心，这两日我穿多一些，发发汗就好了。”
话音刚落，徐贤就将王平生带着的披风给她披上，“阿姊可得仔细些。”
思宁更窘了，于是拢了拢披风，朝外看了看，转移话题，“可是秋雨来了？”
徐璟看着徐轩越来越黑的脸色，他何尝看不出来那披风是去年他不要了赏给王平生的呢。生怕他又把气乱撒，就急忙拉住他，转头朝思宁急急道：“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妹妹，我和皇兄就先走了，明日见。”
等思宁开口的时候，徐轩已经被他拽出去老远，那个“好”字就卡在喉咙里，化成一声叹息。
“公主，我看着天色凉了，给您带了披风呢。”秋雨刚巧来到跟前，小跑着上前，将她身上的披风又解开，换上她带来的这件。
那件徐轩的披风就又回到王平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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