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完了完了,他现在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闭上眼任人宰割。
过了半晌,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的是她身后那已经“死”了的大汉又活了过来。
好家伙,他直接傻眼了,这大哥是只会锁喉吗?
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勒得脸红脖子粗的。
美人用力挣扎着将匕首刺进了大哥的胳膊,等人卸了力气,又转过身直接一刀补上了他的脖子。
徐弘深咂舌,想要滚远一点,却又迫于骨折只能干动脑袋。
眼见着这美人又要对他拔刀相向,他喊道:“女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女侠好似没了力气,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看着面前的尸体流了一地血。
那人已经彻底成了个血人,他毫不怀疑几个时辰之后,这人会变成一具干尸,血都快流干了。
徐弘深想到这里就不再往下想了。
后面的故事总归是,他好话说尽,在这位女侠面前苟活一阵。
后来稀里糊涂就把人睡了。
再后来张盛这狗终于找到他了。
他编了个谎言说在蜀州等她。
又过了七八年,这姑娘跑到衡州来了,还带着两个娃。
不过他记得,当时派人去蜀州找过她,不知怎的一点音讯都没有,还以为这姑娘回扬州嫁人了。
好像是记得她说过是从扬州逃婚出来的。
即使后来将她接进宫来,他还是无法将她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直到这一晚,她和那天一样站在他面前,身上那股韧劲才将他拉回当时那一点零星记忆中。
苏有庆在一旁等着,徐弘深看着这人来人往的院子在心底叹气,捏紧了袖中藏着的金牌。
上官蕊搂着思宁就开始抹泪,好好两个孩子刚脱离苦海就又要受这等打击。
看这样子,思妃估计撑不到天亮了。
刚想到这里,屋中传来一阵呜咽。
怀中的女孩挣开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往里跑去。
徐弘深大步走过来,还没冲进门内,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嘶喊,“阿娘!”
这一声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顶,他浑身一激灵,没有站稳,靠在了门边。
乌泱泱的一群老庸医,混着几个手里还端着血盆拿着血巾的宫女匍匐在帷帐之外。
红、黄、蓝各种颜色一齐挤进眼帘,他觉得眼睛酸胀得厉害,好似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见他迟迟没有进门,上官蕊走过来握住他扣在门框上的手,“皇上。”
哀恫的语调好似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亲生姐妹。
皇帝微颤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散开,“罚,朕要罚这些庸医”
起先苏有庆没太听清皇帝的话,抬脚往前靠了靠,才又听到徐弘深浓重的鼻音,“庸医庸医!”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见过徐弘深哭的样子,帝王多半无情,即使哭,也是工于心计的伪装。
但这个样子的泪水他却从未见过。
他甚至怀疑皇帝不知道自己哭了。
雅安轩的灯火在张乘风的第二次搜索中又亮了起来,紧接着的,是一声沉闷的钟声,敲在不少人的心上。
昏迷过去的柔妃惊醒,再一看周围屋内的陈设,仿佛没有人来过。
她十分怀疑刚才的刺客还潜伏在屋内,于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没有找到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徐璟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她的房门时,她正站在窗前回想那人的声音。
月色照在帘帐上,投出一道灰黑的影子,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塑人形雕像。
就要到嘴边的惊叫被徐璟硬生生压了下来,宫人进来点了灯,徐璟才开口向那一动不动的人道:“母妃,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柔妃转过脸来,一张端庄的脸煞白,徐璟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人开口说话了,“你父皇过来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父皇做什么,更重要的不应该是刺客的事儿吗?
想到这里,徐璟才记起进房是来干什么的,连忙说道:“母妃,张将军来了,宫里进刺客了。”
他母妃的脸色更白了,莫不是做了噩梦?
“母妃,你怎么了?”
柔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张将军在哪?”
徐璟指着门外道:“就在外面呢。”
话还没说完,柔妃就喊了一声,“小黎!”
他母妃的贴身宫女应声进来,利索地给她披上外袍,她伸手紧了紧领口,走了出来。
张乘风听到钟声心更沉了一分,面色有些不好。
柔妃深吸一口气,道:“张将军,本宫遇上那刺客了。”
听到这话,张乘风猛地抬头,他身后的两名侍卫握紧刀往屋内瞧。
“不过他将我打晕后就不知所踪了。”
张乘风端详眼前这个后宫中最温良端庄的女人,没在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线索又断了,两遍搜索,都没能将刺客捉拿,可见此人武功高强,尤其轻功和易容术高人一等。
快两个时辰过去了,如果是他,只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张乘风有些懊悔,第一遍搜宫的时候,就应该发觉这里的蹊跷,其他各宫的娘娘都被吵醒了。
唯独这一位今晚被翻了牌子的,不仅没有等皇帝,还睡着了。
怎么想都不对劲,自己居然轻易放过去了。
他朝后挥了挥手,跟着的两人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整个雅安轩都被围了起来。
尽管张乘风十分清楚这样多半于事无补,但他不愿放过一丝抓到刺客的机会。
整个雅安轩静悄悄的,黑了一个多时辰的宫灯又亮了起来,婆娑的树影中参杂着飞阙,如同鬼魅的银勾,将徐璟的胆小勾了出来。
他往张乘风边上靠了靠,想着习武之人一身正气能将自己心头怪异的恐惧感压下去。
静谧的宫羽之间一声啼叫从黑暗中冲出,他嗓子眼一紧,瞪着眼珠看清了那只立在西檐上的乌鸦。
漆黑的羽毛被月光冷清地照着,带着一股寒气。
旁边有人开口说话了,“娘娘、殿下,臣护送你们去明月宫。”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妃,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自己遗漏了。
柔妃开口了,“劳烦张将军了。”
徐璟终于捕捉到自己遗漏的点,刚才他似乎是听到一声钟鸣。
“刚才那是灵明寺钟声吗?”
他看着自己的母妃又披上一件披风,牵起他的手,叹了口气,将他带出雅安轩。
外头灯火通明,一个一个的轿辇前前后后挤在一起,除了脚步声和奴才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条路上挂了这么多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齐走在上面。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发觉,父皇的后宫竟然有这么多女人。
他们也加入这个沉默的队伍。
明月宫的牌匾在眼前逐渐放大,皇后身着华服,头上别了一朵白花,站在那三个大字下俯瞰众生。
他心里一咯噔,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莫不是父皇没了?
紧接着,就看到他那父皇牵着自己刚相认认不久的九妹和十弟,缓缓走出来。
苏有庆双手托着一个金色的东西,吊高了嗓门,“各宫听旨~”
乌泱泱一大群女人跪了下去,他也跪下去,在跪下去的一瞬间,眼尖地看到徐轩跪在不远处。
脸色苍白,身体挺得笔直,好似前几日才见过的那枚笔直的金簪子。
徐弘深看着这一地的女人,想到初见思妃时的样子,与她们当中的每一个都不同。
曾经有一度,他忘记自己有过这么一段感情。
当时的她,还没有现在这样假意柔情。
以至于后来搜罗天下美女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去寻找和她一样又傻又倔的。
再见她时,她成了他后宫的又一件复制品,若不是因为有两个孩子,他根本不会想将她接进宫。
他已经审美疲劳了。
徐璟等了半天,要宣旨的人还没出声。
他抬头偷偷瞟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父皇正在发呆,手边牵着的两个孩子双眼通红,面上已经湿了。
苏有庆见皇帝还愣着,只得又喊了一遍,“各宫听旨~”
怔愣着的人眼睫上下动了动,苏公公终于松了口气。
平静而又威严的声音在破晓时分响起,“思妃护驾有功,临终嘱托朕定要护好我们的一双儿女,朕有愧于她,赐免死金牌一枚。阖宫上下今后要多多照拂明月宫,务必替已故的思妃尽一份母妃的心意。”
说到这里,徐弘深停了一下,徐璟似乎从他眼中看到晶莹的亮泽,心底有一块地方狠狠震动了一下。
“明月宫一切大小事务由朕做主,各宫万不可生起事端。朕这条命,是思妃换来的。”
不像是宣旨,更像是警告。
徐璟想到还有一位早年丧母的皇子,朝徐轩的方向看去。那人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门前的女孩接过免死金牌,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在初夏的第一声蝉鸣中昏了过去。
他的父皇,抱起这个未满八岁的女孩,急匆匆走进了门内。
门外,只有一声又一声的蝉鸣,像刚刚的丧钟,昭示着一个生命的落幕。
它在为她哀鸣,凄厉又悲惨。
皇家有多久没死过人了?
好像已经很久了,以至于徐璟听到明灵寺的丧钟,还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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