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徐贤每日除了上课就是跟着乘风爬高上低的，妥妥一个小跟班。
张小将军已经开始接手御林军的一部分事务，一个皇子跟着自己总是放不开手脚。
后来跟了几日，也就随他去了，自然将徐贤当成另一个徐枫，随他转来转去。
等徐贤转够了回明月宫的时候还没见到他阿姊，就把秋雨喊过来，问了情况。
才知道她晚膳都是在雅安轩吃的，回来就进房间了，看样子心情不太好。
他就自己用了晚膳，准确来说，是宵夜。
幸好今日父皇没过来用膳，不然八皇兄又得遭殃了。
可第二天遭殃的不是他八皇兄，而是他只见过两三面的三皇兄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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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里，难得七皇子徐轩没惹是生非，原因无他，一个字，困。
困到哪种程度呢，一群学子跟着念完三篇文章，将林霁布置的命题文章写完了，他还在睡。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
九公主比他好一点。
林大人看着自己收上来的狗爬文章，收回刚才那番想法，半斤八两吧，没见好哪儿去。
七皇子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哇，要不是林霁示意他们谁都不准叫醒他，也不至于徐烨将他领回去的时候，他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等他彻底清醒了，才发觉自己被带回明华宫了。
自己房中就点了一盏灯，他大皇兄的面色阴沉沉的，有点像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参考对象。
倒和那阎王庙里青面獠牙的阎王挺像。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估计是徐烨觉得自己一个人站着，徐轩坐在床上，这地位有点不对等，伸腿勾了凳子坐下。
他实在佩服徐轩是怎么能做到这么没心没肺的。
有时候甚至会想揭开他伤疤狠狠治他一下，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又于心不忍。
所以，这是在干什么？
徐轩一头雾水，他不是应该在太学吗？
整个房间唯一的烛火发着可怜兮兮的光亮，他后知后觉的发问：“天黑了吗？”
坐在那团光影下的人没说话，可面上的表情不言而喻：你还知道呢。
徐烨这个样子，徐轩心里打鼓起来，小心翼翼试探他皇兄：“要不，您打我一顿？”
我是打得太多了你免疫了是吧？
徐烨：“不，我今天就守着你睡觉，倒要看看你每天那么早回房间是干什么了。”
您能不能别这么一反常态出这种招好吧，您在这儿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况且……
“我还没吃饭。”
他大皇兄:“饿着，睡着就不饿了。”
得，又是失眠的一夜。
徐轩认命地想。
一墙之隔的明月宫又闹翻了天，是为什么呢？
一切都是因为苏有庆在皇帝用晚膳的时候从水沐宫带来一个消息。
在京城所有贵女中挑挑拣拣了一个月的三皇子，选择了咱们刚刚上任岑州的柳将军。
正在喝汤的徐弘深登时翻了脸，直接叫人把咱们的三皇子请了过来。
三皇子似乎是知道这个结果，这回不离手的书也没拿，常穿的那一身白衣也换成了官袍。
倒不像是来见爹，而是来上朝的。
这不，皇上还没问罪呢，徐昊就带着戒尺来了。
苏公公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这种场面肯定见的不少，非常配合地喊了一声：“三皇子觐见~”
徐弘深深深看了一眼这位跟随自己快二十年的苏公公，道：“朕身体康健着呢。”
刚刚还大着胆子替三皇子通传的苏公公，这会儿腿一弯，十分麻利地跪了下去。
徐昊双手捧着那柄戒尺，高举头顶，跪了下来。
面前面如冠玉的儿子和记忆中那个面粉团子的影子重合起来，徐弘深太记得这把戒尺了。
小时候的徐昊还没有现在这么爱看书，每天倒是爬高上低比较多，在课业上也十分爱偷懒，具体表现在写字喜欢简化笔画，常常自己独创些字来。
林太傅就将徐昊每天交上来的文章给他看，说自己管不了三公子。
他那个时候忙着在先皇面前表现，东宫里几个小殿下就属他最不省心。
就专门做了把小戒尺，他每日处理完公务回来就亲自教他，只要他写错一个字，就用这戒尺打十下手心。
往往每天要打够好几十下，徐昊才能认真将课业写完。
小面粉团子泪眼汪汪的，比他娘还会撒娇，他一扬手，面粉团子就双眼噙着泪水眼巴巴望着那把戒尺，将自己通红的手心摊出来。
“阿爹，昊儿疼。”
这谁能受的了，人心毕竟肉长的，那把戒尺到头来，成了个摆设，他再没用过。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早就忘了父子俩那些少之又少的回忆，多出来的，倒是君臣之礼。
现在他的三儿子穿着官服，举着戒尺，这是在干什么呢？
这是在告诉他，他不仅是臣子，更是儿子啊。
思宁看着她父皇面色换了又换，最后叹了口气，问她三皇兄：“为什么？”
为什么不娶那些世家小姐，要娶一个没爹没娘的乡野丫头。
其实徐弘深不说徐昊也知道他爹是个什么想法，北周虽然器重人才，不论男女，但要说真将兵权交给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
他选择柳尘欢就代表他今后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在朝堂之上只会举步维艰。
光有张盛有什么用，更何况，这柳尘欢是给张家当儿媳妇养着的，虽说人家没有开口让她嫁进府，但保不齐以后哪一天就来请旨了呢。
徐昊十分真诚地看着他皇帝老爹，脸不红心不跳道：“其实，儿臣有幸见过一面柳将军，当日她正御马出城，身姿绰约，后又经常听六弟提起，儿臣一直记到现在。”
徐弘深嗯了一声，总结：“所以，是一见钟情？”
跪地笔直的三皇子十分轻柔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是。”
一旁看戏的思宁已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三皇兄，这三分娇羞，三份小心翼翼，四分认真的表情，真的是那个温文尔雅、镇定自若的徐昊能做出来的？
再看刚才还蹙着眉头的皇帝，现在自若地喝着那碗刚才喝到一半的汤，嗓音中透出几分激动：“那你怎么不早跟父皇说，朕还以为你真不愿娶妻呢。”
九公主掏出绣帕抓住碗里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腿，咬了一口，想：父皇刚才为什么生气来着？为什么感觉话题有点跑偏了？
许是这边的动作拉回了徐弘深一点思绪，他接上之前的话题，问：“那些世家贵女都不满意？”
三皇子等到刚才徐弘深的那句话，极其轻微地弯了弯唇角，那道弧度很快消散，面上竟然透出些许红晕，“她们都各有千秋，只是，儿臣心有所属。”
还不等他皇帝老爹开口，他又接上一句：“要是父皇觉得昊儿不识大体，有损皇家脸面，就将儿臣逐出京城，昊儿甘愿受罚。”
徐弘深闭了闭眼，瞥见自家九姑娘津津有味啃着鸡腿，又看了眼往跟前凑了凑的戒尺，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就岔开话题：“老三用过膳了？”
跪着的人不吭声，肩膀微微颤抖，不用看，就知道在哭呢。
思宁一个鸡腿都快要啃完了，她父皇才认命似的：“行了，朕去跟张将军聊聊。”
眼见着皇帝松了口，刚才还战战兢兢跪着的苏有庆立刻走过来，将三皇子扶起来，“哎哟，跪了这么久，本来膝盖就有旧疾……”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抬眼瞅了眼皇帝的脸色，得到肯定的眼神，才高喊：“来人，快给三皇子赐坐！”
旁边守着的宫女立刻加了把椅子，三皇子顺势就坐在了徐贤边上，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呢，徐弘深挥手：“再去上一桌，添一把碗筷。”
三皇子眼尾还挂着点红，做作地吸了吸鼻子，至少在思宁看来是做作的，但是徐弘深似乎十分吃他这一套，亲自给他添了碗汤。
手中的鸡腿终于啃完了，放下去的下一刻，思宁在心中做了个结论，她这三皇兄有好几副面孔，十分会做戏，日后还是少招惹。
心里这么想着，又多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往日清汤寡水的样子和林霁差不多，这一会儿被官袍一衬，显得妖治起来。
对面演戏到位的人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十分友好地回给她一个微笑。
思宁眼皮一跳，冷不丁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那本“小戴记”，她放哪儿去了来着，不会是掉在云州了吧？
一墙之隔的徐轩还在和他大皇兄对峙着。
“皇兄，我饿。”
坐着的人终于受不了他没完没了的念叨，猛地站起身，徐轩条件反射地滚到床上，警惕地缩在角落。
那人开门、关门，没一会儿，回来，开门、再关门。
桌子上就多了个托盘，上面两碟小菜，一碗米饭，再加一盅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冒着热气，看样子这盅盖子不太通气儿。
旁边颤颤巍巍的小火苗被这不听话的热气搅得明一下暗一下，看得人想伸手将那火舌子捋顺了。
徐轩一看有吃的，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冲到桌前，带起一阵风，彻底将那点微光吹灭了。
黑暗中徐烨只听得他那欠打的七皇弟哧溜哧溜的喝汤声，活像饿了八百年。
可不是嘛，因为王平生这事儿，徐轩都好几天没吃好了，今天又一天没吃，不饿才怪。
徐烨也懒得把那灯给点上了，徐轩倒也没再要求什么，吃饱之后，脱了鞋袜，摸黑上床。
半晌之后，徐轩感觉有个人躺在他旁边了，又往旁边缩了缩。
那人依旧没有离开的迹象，他也不敢乱动，闭目养神。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徐轩“啧”了一声，问旁边的人：“皇兄，你是不是不想回去跟皇嫂睡？”
回答他的，是他皇兄的一巴掌，正好扇在他嘴上，以及沉重的呼吸。
似乎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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