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货运码头3
来到货运码头——或者说来到石母村的第二天,苏笑年是被震耳欲聋的狗叫,和“噗咚”一声吓醒的。
楼下的狗崽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正汪汪乱叫,声音直冲云霄。
将一大块兽皮从头上扒下来,来不及穿裤子,苏笑年就推开门,冲进和自己房间相连的育婴房。
“哎哟,果果!”
此时,本应该呆在婴儿围栏床里的果果,不知怎么回事,正趴在地面,侧颊撑着地,试图爬起来。
一看到苏笑年,他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四肢并用,缓慢地向着苏笑年的方向爬来。
“果果!你怎么会爬啦!”
到底地上凉,苏笑年一把抱起小家伙,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事,这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小屁股:“这么高的围栏,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呀,小坏蛋?”
她蹭了蹭对方的鼻子,进了卫生间,放出一大缸温水,这才将果果放进去。
说到温水。
虽然这栋房子里,几乎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被人搜刮一空,但因为自来水加热器在地下室深处,所以众人还得以在忙碌的一天后,洗上一个治愈的热水澡。
等苏笑年喂过果果,将早饭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时候,律已经坐在客厅的餐桌旁,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正静静地看着。
安泊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边,手中抱着不安分的果果,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的桌面,一声不吭,活像一只鹌鹑。
苏笑年:“这是最后几个土疙瘩,早上起来将就着喝点汤,中午再烤肉吃。上午我们出去卖衣柜,看看能不能再买一些土疙瘩回来当主食。”
律放下手中的水杯:“先不着急。”
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鹅黄色的钱袋,放在桌面上,推到苏笑年面前:“我这里还有一些通用货币,够生活一段时间。”
只略微迟疑了或许两秒不到,苏笑年拿起钱袋:“谢谢您,执事大人。这笔钱会还给您的。”
律:“不必,严格意义来讲,这是我那位朋友的。”
苏笑年坚持:“那我也会还的,您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
律一哂:“那好,我很期待。昨天我给你们报了一个初级语言班,饭后我们就出发。”
正在逗孩子的安泊闻言抬头:“语言学习班?”
————
一栋四层高、圆鼓鼓,仿佛现代地球人类因为过早内卷被迫秃顶的脑门形状的小白房,矗立在码头街的东侧。
“费恩女士。”
律戴着兜帽,按下门铃。
过了很久,门内才传来一个雄浑的女声:
“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木门忽然打开,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原本正站在院内看树的安泊赶紧跑过来,跟在苏笑年后面。
面前,站着一位女士。
当然,这是一句废话。但之所以说她是“一位女士”,是因为站在众人面前的这位雌性生物,除了“女士”这个特征,没有任何一点符合我们现代地球人的认知。
她有着大大的脑门,仿佛章鱼哥一样墨绿色的皮肤,肥嘟嘟的鼻子垂在一张被涂成粉色的嘴唇上。
她穿着一条粉色蕾丝边的睡裙,上半身倒是和人很像,但下半身,原本应该有两条腿的地方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仿佛章鱼一般的触手从裙摆中伸出。
“哦!神秘的大力士!”费恩女士给了律一个热情的拥抱,十几条触手愉悦地在地上翻腾,“你约的今天上午,我没想到你们这么早这就来,我甚至才从床上爬起来。哦——”
她看到了站在律身后的苏笑年,和跑到苏笑年身后的安泊:“一个可爱的小姐,一个帅气的鱼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宝宝——哦!”
“请进,请进。”
虽然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看到费恩女士侧过身,让出门口的位置,苏笑年和安泊还是礼貌道谢。
费恩女士扭着硕大的屁股,给众人端上了水。
水中泡着一小粒一小粒的白色花朵,散发着阵阵甜香。
安泊轻轻吹了吹:“这是外面树上结的花吗?好香。”
苏笑年点点头,没想到费恩女士忽然开口:“哦,没错!我们家小米已经移种到这里40多年了。从我刚刚嫁给我家那口子,到我女儿结婚,小米一直陪伴着我们。它长得很好吧?”
安泊吃惊:“您、您、您能听懂我说话?”
受到阿藻藻丝的影响,安泊能够听懂当地人说话,但当地人无法理解他说话的意思。
所以前两天刚刚到达货运码头的时候,都是律在出面帮他们打理一切。
今天忽然碰到一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安泊有些吃惊。
“您也是红藻海的吗?”可是,不对啊,红藻海从来就没有过非人形的智慧生物。面前的这位费恩女士怎么都和“人形”扯不上关系。
费恩女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来你是红藻海来的小可爱!让我想想,你的口音,听起来像第三橙月的人,所以你的母月是第三橙月,我猜的对吗?”
安泊立刻将自己的身体向椅背上靠了靠,双手从桌子放回到膝盖上。
苏笑年张口:“为什么我也忽然能听懂你们对话了?”
见二人有些紧张,费恩女士清了清嗓子,她抿着粉色的嘴唇,翘起自己的几条触手:
“别紧张,孩子们。因为我可以通过触手接触,和你们进行心灵上的沟通。所以你们才忽然能听懂我说话。”
苏笑年低头。
果然。
因为费恩女士的触手又长又大,所以尽管苏笑年已经努力将脚收到椅子下方,依旧会不小心触碰到对方。
“你们看,现在呢?”
费恩女士收回了自己的触手。
苏笑年和安泊同时摇头:“听不懂了。”
费恩女士微笑着,重新将自己的触手铺满整张桌底:“这算是我的种族天赋。没办法,我体质比较柔弱,货运码头上很多工作都没办法做。当语言老师没有那么累,而且可以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和树。哦,对了,我听说你们住在石母村?那个闹鬼的房子?”
费恩女士伸出一根触手,卷起杯子的把手,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水。然后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条嫩粉色的手帕,细细地将嘴唇上的水蘸干。
苏笑年:“呃,是的。”
费恩女士惊讶:“你们住进去,什么怪事都没发生吗?比如半夜女人的哭声?忽然漏水的卫生间?哎呀,我家那口子当年……”说着,她忽然住了嘴,露出一个羞怯的笑。
苏笑年:“目前还没发现。”
费恩女士“哦”了一声:“我听说你们带了一棵树来?肯定是那棵树的功劳。你们一定要好好种树,在货运码头,树是很重要的。”
苏笑年闻言正襟危坐:“您方便讲讲吗?”
费恩女士点头:“当然,你们付了钱,这是我的工作。”
货运码头本来不叫货运码头。
在世界破碎前,这片土地曾经被称作“遗弃之角”。它曾经是一片完整大陆最东边的半岛,它坐拥地利之便,乘两洲之交,发展出了一座有着相当规模的码头。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位于角落的半岛被诅咒了。
树木枯死,花朵凋零。除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所有可供食用的植物全部都无法生长。当地人只能依靠海产满足基本生活需要。
但海啊——它是那样喜怒无常。
路过的船只在大雾中迷失航向,哪怕是最为老成见到的当地渔夫,都可能在面前这片一望无际的海洋中迷失。
这种仿佛被诅咒的现象逐渐蔓延到土地上。
人们开始在自己的房子中听到奇怪的声音,看见本不该存在的景象。在这种情况频繁发生后,这家住户便会在某个夜里忽然离奇失踪,留给邻居完全丧失理智、不可名状、超出认知范围的疯狂的嚎叫。
按理说这片土地应该逐渐废弃。
就像地球上的百慕大、罗布泊。
但这里有着令所有达官显贵趋之若鹜的特殊海产:石母蛋。
传言它有着离奇的药用功效,在数千年前的旧世界,一个石母蛋能卖到数盎司的黄金甚至更多。直到今天,在货运码头和其他世界碎片接壤的时候,也会有大量的商船前来购买。
但除了当地经验丰富的渔夫,没人能从海里割上这种海产。
当时的领主甚至下令不允许任何土地接受来自“遗弃之角”的移民,所有被判处流放的犯人,全部被丢到这片土地自生自灭。这些,都是为了保持这片土地的人口数量。
而如果想要活命,换取家人搬到其他地方的准许,就需要拿石母蛋来换。
鬼真的存在吗?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说得清那些不知名的低语、那些令人丧失理智的景象是否真的存在。但通过当地人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经验,只需要一棵树,一棵种在家门口、种在院子里茁壮成长的树,就可以将那些“不可名状”抵挡在外。
“可您刚才说,这片土地上的树木都会枯死?”苏笑年举手,她忽然有些担心阿公。
费恩小姐点点头,她用几条灵活的触手给大家续上热乎乎的花茶,回答道:“没错,所以货运码头的人口一直都不多,因为能获得这片土地认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她注意到了苏笑年紧张的神情:“哦,你在担心你家的树吗?没事的——如果这片土地不认可它,你甚至不可能将它埋在土里。”
苏笑年舒了口气,放松了无意识握紧的拳头。
在世界破碎后——这个时间点约摸在一千多年前,货运码头及其身后的一大片土地便踏上了独自漂流的旅途。
为了追求利益,有些虚空猎人、或者来自其他什么地方的人,也试图在这片土地定居。
尽管模仿当地人寻来了一模一样的树种,但绝大多数人的尝试都失败了。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两个较大的族群成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定居。
一个族群居住在北边,当地人都喊他们石头精,因为北边除了终日不散的大雾,莫名其妙、与日俱增的石头,什么都没有,字面意义上的寸草不生。但石头精一住就是300多年。除了定期用“土疙瘩”与当地人交换一些海产以外,他们鲜少露面。
“但我建议你们不要喊他们石头精。”费恩女士站起身,从厨房端了一大盘烤土疙瘩片,邀请众人一起享用。
“从语言学的角度,这个词是对这个族群极大的污名化。如果可以,谁愿意背井离乡、定居他乡呢?”
安泊赞同地点点头。
费恩女士继续:“还有一个族群嘛,他们住在西边。是100多年前才搬过来的。你们或许很快就会接触到他们,他们的特征是披着长长的斗篷和兜帽。”
苏笑年和安泊同时看向律的方向。
费恩女士捂嘴轻笑:“对,和大力士的装束比较类似。”
“嘛,总之,当遇到他们的时候,你们只要记住一句话:请直视他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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