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货运码头5
刚才那一下撞疼了果果,原本下午应该是他的午觉时间,这会儿他也没再睡,而是大张着嘴,刺耳地干嚎了起来。
“好了好了,果果,没事。”
检查过小家伙被撞的地方,苏笑年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了一会儿。
很快,果果就收敛了压根不存在的眼泪。
他抱着苏笑年的脖子,不安分地扭动着屁股,四处张望。
自从这小家伙解锁了扭脖子、在地上爬和抓取的技能以后,他对世界的好奇心便开始与日俱增。
比如今天上午,他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费恩女士家的地毯上爬了一上午,并且将所有能放进嘴里的东西全部放进嘴里,一一尝试——
为了避免他误食,除了几个费恩小姐的女儿小时候玩的水母玩具,地毯上什么都没有。
总之,通过嘴进行啃、舔,是婴儿认识物质世界的重要方式。
虽然对于果果来说,这个时间来的有些晚。
他好奇地睁着眼睛,趴在苏笑年肩头,大拇指放在嘴里,盯着她身后的安泊。
安泊抬起头,对他做过了鬼脸。
小家伙“咕咕咕”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锋利的小乳牙。
安泊:“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后院其实是有一个水池的?”
苏笑年:“昨晚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游泳池,不知道那里的水龙头有没有被人卸掉。”
安泊:“昨天我给果果洗澡的时候,发现他似乎不太擅长游泳,这可不行。不过你说你弟弟是树人和鱼人的混血,所以我也不知道不擅长游泳到底正不正常?”
苏笑年闻言迟疑,思索道:“以前在地球的时候倒是有很多婴儿游泳班,但是都太贵了,我没有带果果去过……你说的有道理,我今天回去看看那个游泳池吧,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教他游泳吗?”
安泊:“当然没问题。虽然他是淡水鱼,但我们鱼类游泳的方式大同小异。说起来,你见过你弟弟的鱼形吗?他到底是什么鱼”
苏笑年:“呃……还真没有,我也不知道他爸爸是什么鱼。真要说的话,可能像胖头鱼多一点吧。不过其实我到现在,也都还没有变成树过呢!”
想到查干湖大胖头鱼,苏笑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随即在内心默默唾弃自己道:罪恶,罪恶。
“我没见过胖头鱼这个种族。他们的头都很大吗?肯定没有我们族人头大。”
苏笑年:不仅大,且好吃。
安泊耸耸肩:“你家的基因真奇怪。说来树人和鱼人真的没有生殖隔离吗?”
“嗯……”
苏笑年沉默。
她并不想和安泊讨论自己母亲的罗曼史,太诡异了!
逛过码头西巷,穿行数个关门谢客的市集,眼前的建筑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长着星星散散杂草的小山丘。
再徒步走上个接近2公里,就能抵达石母村了。
石母村三面环山,通向村口的是一条蜿蜒的盘山土路,土路连接着码头东巷,中间还有数条岔道,通往其他零散分布的住户。
石母村东侧是一条漫长而料峭的海岸线,近200米的悬崖峭壁高高耸立在海浪之中,郎心似铁,终年屹立,断绝了此地在东侧发育码头的可能性。但也使其成为易守难攻的绝佳典范。
据费恩女士道,千年前,当此处世界尚且完整的时候,想要劫掠此地的海盗们从来没有选过从东侧突围——
危乎高哉的悬崖着实令人望而却步,袭击成本高到难以承受。
徒步走回家,苏笑年已经要累趴下了。
脚倒是没有多累,但抱着果果的手已经快失去知觉了。
门口,不知道被谁家的熊孩子画了些鬼画符的东西在院门上。苏笑年摸了摸,是粉状的,应该可以洗掉。
被拴在狗屋边的黄狗崽子兴奋地冲着他们汪汪直叫,但因为脖子被绳索套住,只能在原地左右跳跃着,来回打圈。
将果果放在一旁,苏笑年脱下民工鞋,看向打着赤脚的安泊:
“你一直光着脚在地上走,不疼吗?”
安泊抬起脚板看了看:“其实没什么感觉,我们安泊族的痛觉比较不敏感。而且这也不是脚。”
安泊挑了挑眉,示意苏笑年看:
只见安泊的一只脚忽然化作了半边淡紫色的鱼尾,那鱼尾又短又粗,上面沾着些许灰尘,还调皮地对着苏笑年晃了晃。
苏笑年喃喃:“真奇怪,还是看你背上的鱼鳍比较顺眼,鱼尾……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安泊哈哈大笑。
他的笑忽然停了,眼神停向院内的某处。
苏笑年:“怎么了?”
靠近房屋门廊处,一个鹅黄的小钱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律借给她的,据说是他朋友的钱袋,里面还装着几十个橙币。
安泊:“我记得你今天把它带出去了,对吧?刚才买长袍的时候,我还看到你把它掏出来结账。”
苏笑年的笑容也凝固了。
顾不得正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果果,她一手夹住留音盒,一手在怀中的口袋摸索。
摸了个空。
她快步走近门廊,拿起钱袋。
刚刚将它拿到手中,她的心就往下沉了沉。
再一打开,果不其然,里面只剩下4个橙币了。
她抬起头,看向安泊:“只剩4个橙币了。”
安泊:“在哪里掉了?”
苏笑年皱起眉,开始回忆:“我们走到西边市集的时候,我还摸过钱袋,那会儿它还在。后来我们身上有零钱,我就再也没把它拿出来过了。”
“等等。”
她想起来了。
那群孩子。
当时她正回头和安泊讲话,为首的大孩子撞到了她的胳膊,果果和留音盒差点摔到地上。
安泊帮她稳住了孩子,而她只顾着价值30个石母蛋的留音盒,却没注意到第二个径直撞进她怀里的小瘦猴将一只小手伸进了她的衣兜,顺走了一整个钱袋。
她本以为是留音盒硌了一下自己,现在想来,原来不是。
只在贝壳书里读过,但从来没遇到过现实生活中的小偷,安泊出奇愤怒了:“撞进别人怀里,这哪里是偷,分明是抢!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苏笑年看向爬到狗崽子旁边的果果。
只见果果伸出一只灰扑扑的小爪子,一下下地扒拉着对方黄色的皮毛。那狗性格也好,就这样伸着舌头,任由果果怎么揉搓都不生气。
苏笑年:“至少他们把钱袋还回来了,还给我们剩了4个橙币。对了,你这里是不是还有9个铜币的零钱?”
安泊:……
钱袋被偷还有一个后续。
——————
“院门上的字可以不用着急洗掉。”律慢条斯理地喝下最后一勺鱼汤,拿手帕擦了擦嘴,这才张口道。
他是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
带回来了一整套一看就十分精(昂)致(贵)的天青色陶瓷餐具,和一把朴实无华、完好无损的大铁锅。
都是新的。
苏笑年和安泊终于可以远离就着小破铁锅、用手吃饭的日子。
没有问他干什么去了,苏笑年自然而然地给他盛了一碗在锅中热着的鱼汤,还撒了点当地的香草碎末。
苏笑年闻言抬头,把果果嘴角沾着的兽肉沫揩去:
“为什么?我还想着今天晚上就洗掉。白天我和安泊在清洗游泳池,一直忘记这个事情了。哦——原来那是字吗?我以为是小孩的鬼画符。”
律放下手帕:“对,是用第六橙月通行文写的。”
律翻译道:
【这家偷过了,短时间内禁鱼!】(此处应为“禁渔”,小孩写错字了。)
苏笑年感慨:“挺有可持续发展的意识,还知道不能竭泽而渔。”
安泊看向苏笑年:“所以,你就只想说这个吗==?”
把扭动着不肯好好坐的果果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爬去玩,苏笑年闻言道:
“都怪我粗心,下次就吃一堑、长一智了。而且他们不还还了4个橙币?”
律点头:“这是一些世界的风俗,不义之财要返还10。”
苏笑年深以为然:“是的,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上。”
安泊简直要窒息了,他难得地迅速算了笔账:
“所以里面原本有40多个橙币?”他满脸不可置信,“我再去检查水池的排水管看看。”
话毕,安泊便去了后院。
苏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近50个橙币,在货运码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昨天买的一条鱼、八个土疙瘩也才花了4个铜币而已。
她这辈子都没丧心病狂地掉过这么多钱!
而且还是在一个本应该十分警惕的、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律。
他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目光深邃而沉静,充满包容。
她瞬间泄气:“抱歉,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您放心,我准备把地下室的衣柜和您捕的那头虚空兽卖掉,应该能值一些钱。再加上我们还剩下的4个橙币和9个铜币,足够撑一段时间让我找到工作。”
我也会还钱的。
苏笑年看向院内,正趴在黄狗身上嬉闹的果果。
律微笑,充满信任:“我相信你。”
苏笑年低头,双手利索地收拾桌子:“我去洗碗。”
“苏笑年。”
他第三次叫我的大名。还是中文。
“我要走了。”
二人对视。
在石母村安安生生地养了三天,苏笑年早些时候被晒伤的皮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手上的伤口也尽数结了痂,即将愈合。
虽然她被晒得有些黑,手也粗糙了不少,但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朝气。
她的黑发松松垮垮地系在身后,长袖挽到手肘上。
她重复道:“您要走了吗?”
律墨绿色的眼睛依旧专注地望着她:“是的。”
窗外的晚霞送了一束光,斜斜地摆在桌面。苏笑年站在光里,律站在黑暗处。
他将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怀表放到桌上,轻挥手指,那怀表便缓慢地飞到苏笑年面前。
她接过。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将怀表的时针、分针、秒针全部调到12点,我的虚空信使就会来找你,你可以托它将消息带给我。当然,最好少用,因为它坚持要收费。”
说到最后,律的嗓音甚至带了一点笑意在里面。
苏笑年将怀表戴到脖子上,点点头:“谢谢您。”
律看向门外正在和果果嬉闹的黄狗:“如果要卖掉那头虚空兽,不要轻易解开绳子,它会跑。”
苏笑年:“跑?”
律:“消失。”
苏笑年:“明白了。”
那条绳子的材质的确和一般的绳子不同,想来就类似于她曾经在小说中看过的“缚仙绳”。
哪怕这条狗能瞬移,但只要被绳子捆住,它的能力就会被封印。
“对了,其实很想请问您,阿藻现在怎么样了?”
律:“他还在休眠。”
在数万米深的溯洄海海底深渊。
望着苏笑年若有所思的样子,律忽然开口:“应该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给你的了。”
苏笑年低头笑了一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那,祝您一路平安,注意安全。如果……如果您现在要走的话。”
空气一片沉默。
她盯着自己赤|裸的脚尖,等了半天。
而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位有着墨绿色眼睛的执事大人已经不见了。
那束寂寞的光也恋恋不舍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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