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亡
城门处,三王子不停地踱步等待敬临归来。
远远地,他便瞧见了敬临。
她与去时并未太大区别,唯有脸色更显苍白,神情更显落寞。
瞧着她神情,三王子便知晓,所谓“和谈”是破裂的。但他也没怎么失望。
苏辞既然有胆在姜国筹谋多年,便定然不会因敬临三言两语放弃图谋之事。
只是瞧着敬临此时落寞模样,他心头生出几分惆怅。
原本被父王捧在掌心的明珠,犹如天上月,却被一小人就此毁掉,如何不令人唏嘘?
他于心底默默叹息,而后迎了上去,什么也不问,只沉默着将她带回城中。
敬临也是一路沉默,脸上瞧不出半点儿表情。可三王子仍是能从她的沉默中瞧出她心情低落。
可他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直到进了城,三王子才沉声道:“明日你便回王都。”
敬临闻言,眼眸轻抬,道:“我还不能回去。”
三王子眼露疑惑,“为何?”他想不通敬临还有留在此处的理由。
敬临不答,却环顾一圈,反问道:“王兄觉得,此战会姜国会胜吗?”
三王子顿时沉默下来。
倘若姜国没有内乱,倾举国之力,或许还能与陈国一战。但先前江北动乱,已经消耗了国内不少兵力,加上所谓“恶鬼”偷袭,军中更是人心涣散。
况且,自平陵之战战败后,陈国便开始秣兵历马,时刻准备一雪前耻。
事到如今,别说是抵御兵强马壮的陈国十万大军,便是韩魏那些小国来袭,姜国实吃力。
“王兄难道没有想过,既然先前苏辞前往燕国借兵,那么我们姜国又为何不可?”
三王子眸色微沉。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敬临竟会说出“借兵”一事。但随即他便沉声道:“你从宫中出来,难道不知二王兄已去晋国借兵了么?”
姜国与晋国一衣带水,又有足够的实力。姜国想要借兵求援,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晋国。
“可晋国不是不肯借兵么?”敬临出王都时,外出借兵的二王兄还未回来。但她离开王都已有数日,二王兄却仍未传消息回来。
“并非不肯借兵。”三王兄叹道,“只是晋王想要我姜国至宝。”
敬临微微一惊,随即了然。传言,姜国至宝流光璧为神玉,能通阴阳、知世事。虽然是姜国不外传的至宝,却也于暗中被诸国所觊觎。
敬临聪慧,先前从不关心这些事,但经此一过,已经独自琢磨过很多事。
但随即她抬起眉眼,道:“晋王想要姜国至宝,可我姜国至宝并非只有一件流光璧。”
三王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先是露出微讶神色,而后看着敬临脸上的坚毅,顿时恍然大悟,惊愕道:“你……”但敬临并未明说,他也不敢相信。
然而,迎着他难掩惊愕的目光,敬临镇定点头,“既然晋王想要姜国至宝,那么我们便将‘姜国至宝’送与他。”说罢,她唇角微微扬起,如同尘埃落定,无端泛起一股死寂。“至于是何种‘至宝’,那就由我们姜国说了算。”
三王子这才彻底明白她的心思。换做往日,他打死都不信敬临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今日她刚从陈国军营回来……
他似乎醒悟过来,随即断然拒绝:“不可以!”
敬临却毫不在乎他的反对,声音沉静却执着:“与姜国的生死存亡相比,只是将所谓‘至宝’送与晋王,姜国不会不吃亏。”
可三王子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欺骗晋王的下场?”
但敬临已经想不到还会有比亡国更凄惨的下场了。
三王子也跟着沉默下来。与欺骗晋王的后果相比,亡国之痛自然更难令人接受。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可父王母后不会同意的。”他与敬临虽非一母所生,却自幼长在王后膝下,早已将她当做亲生母亲。面对敬临这个被娇宠惯了的妹妹,虽然没有多少喜欢,可任由她去做这种自取灭亡之事,还是于心不忍。
但他此言,已是有动摇之意。敬临明白,便不再多言,只是道:“明日一早,还请王兄派人护送我前往晋国。”
三王子说不出更多的相劝之言。他与敬临并不亲近,想来二王子还在晋国,他与敬临素来亲近,有他在身边,应当能打消敬临的念头。
主意已定,他便再不多说,只让人将敬临护送回城中府邸。
敬临却摇头拒绝了,“我想在城中四处转转。”
恰好副将找来,他与副将说话的时候,敬临便去了城中。
因这段时日接连有恶鬼作祟,城中处处闭门不出,哪怕青天白日,街道之上也是空无一人,唯有驻守的将士,在城中来回巡逻着。
敬临从未见过如空动荡的街道,一时间百感交集。
倘若她没有轻信苏辞的谎言,那么如今的姜国是不是便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幼童的哭声。
敬临四下张望,却不见刚刚擦肩而过的巡逻士兵。而她走得急,三王兄还未派人跟着。她又不能对那越来越响亮的哭声置之不理。稍微犹豫,她便提起裙摆,朝着那哭声跑去。
到了哭声跟前,才发现放声大哭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手里提着一个木桶,站在井边。她穿着粗布衣裳,却仍能看出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头发也整整齐齐梳着两个发揪,本该是可可爱爱的模样。
但此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已经瞧不出先前可爱的模样。
眼见着面前女童放声大哭,敬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水井之后的一户人家中传来压抑着痛苦的呼喊声,那女童麻利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抽噎着朝屋里跑去。
敬临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拿着女童忘记的木桶,也朝那间略显破败的低矮房屋中走去。
进了屋才发现,屋中远比外面瞧着更加昏暗破败。敬临小心翼翼避过地上的杂物,走到里面卧房,便瞧见女童正趴在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身上,小声抽泣着。
而她进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那妇人,妇人本是斜倚在床边,额头上遍布汗水,此时腰背不由得挺直,眼中透出防备,“你是……”
敬临忙道:“我不是坏人,只是路过此处,听见哭声,才过来看一眼。”她说着,略有些局促的将手里拎着的木桶放下。
她在落英宫中长大,所见之处,无不是锦绣繁华。虽然偶尔也会与二哥到宫外闲逛,却从未见过这种穷困人家。
而妇人的目光落在那木桶上,顿时明白是女儿情急之下忘了木桶,敬临将其送回。她连忙向敬临道了谢,见敬临还站着,便道:“我身子……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姑娘、随意坐吧。”
敬临便挑了一张还算完整的凳子坐下。可那凳子看似完好,一坐下便咯吱咯吱乱响,敬临顿时被吓了一跳。
那妇人安慰好了女儿,便见到敬临一脸惊慌从凳子上起身,顿时面露愧疚,“屋中简陋,委屈、姑娘了。”
敬临连连摆手,“我不请自来,夫人没有怪罪便好。”
说话间,那妇人又面露疼痛之色,到嘴边的痛呼却被她强行咬唇咽了下去。
敬临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听那女童哭着道:“娘亲,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妹妹生出来?”
妇人强忍着剧痛,安抚性的摸了摸女童的脑袋,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快了……”说完,巨大的痛楚仿佛再难以压制,从她唇边疯涌了出来。
敬临此时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在妇人的示意下,牵着女童的手出了房门,才柔声询问:“你娘亲……是快要生了吗?”
女童脸上仍挂着泪珠,目光担忧的望向房屋,脆生生的声音里仍带着哭腔。“可是娘亲已经生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把妹妹生出来……”
敬临讶然,“没有请稳婆吗?”她记得父王的妃子要生产时,稳婆是一早就请到殿内候着。
女童还太小,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敬临所说。她摇了摇头,“娘亲说,现在没人敢出门。”
敬临顿时明了,因城中恶鬼肆虐,百姓无人敢出门,所以这妇人面临生产,却只能独自一人忍受。
想了想,她又问:“你爹呢?”她在屋中只见到零星几样男人所用之物,料想是这家男人在外,不常回来。
女童却又掉下眼泪,“娘亲说,爹爹不会再回来了。”
敬临又问了几句,这才知晓,女童的爹爹是毅城守卫。恶鬼在毅城作乱时,他为了救人,命丧恶鬼之口。
她抬头环视整座寂静城池,心底只余下沉甸甸的悲哀。
这是她一手闯下的祸事,恶果却先由无辜的百姓来承担。
眼见女童又要哭,敬临安抚了几句,便牵着她的手到了街道之上。
而街道上,三王子安排的人已经前来寻她了。她便让人请了一个稳婆过来,而后也没离开,给那女童擦了擦眼泪,又找来一些吃的,与她一起守着那妇人生产。
直到半夜,妇人在稳婆的帮助下,才顺利生产。婴孩的啼哭声顿时响彻寂静的街道。
稳婆先是大喜,连声道:“生了!生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婴孩的哭声仍在,她又赶忙去捂婴孩的嘴巴。
好在那妇人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将婴儿接了过去。婴儿在母亲怀中,慢慢止住了哭上。
稳婆是守城将军府中的,敬临便安排她在此处好好照料这母女三人。随后在护卫的护送下,朝着守城将军府而去。
那妇人本要挽留,但敬临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便谢绝了她的好意。妇人已知敬临的身份非同凡响,便没有强留,只是千恩万谢。
敬临心中有愧,只能吩咐稳婆好好照料这一家,而后出门而去。
已是深夜,护送敬临回府的护卫一路上小心翼翼,四处留神。然而行至半路,敬临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窸窸窣窣,不易被人察觉。
她神色微敛,尚未来得及出声提醒,便见到有什么东西飞扑而下。她身侧的护卫防备不及,顿时被扑倒在地。
敬临定眼一看,顿时汗毛直起。
将护卫扑倒在地的是一只浑身青紫、丑恶不堪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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