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借兵

晋国王都。

        二王子当初收到敬临要来晋国的消息时，顿时被吓了一跳。他印象中，敬临一直都是还未长大的小姑娘，即便当初定下婚事，他也觉得不过是小孩子家家胡闹罢了。

        哪怕后来，她被苏辞所骗，闯下那样大的祸事，他也觉得不过是因为敬临年纪尚小，才会被小人所蒙蔽。

        如今姜国有难，他身为王子，作为哥哥，定然义不容辞。可他从未想过敬临竟会主动前来晋国。

        直到他亲自将敬临接到了晋国王都的住处，也仍是一副犹在梦中的表情。

        敬临反倒没有什么不适应，在住所四下转了转。

        她身上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灵动活泼，气质愈发沉稳端庄。唯有瞧见花园中枯枝上还落着几只鸟雀时，才露出了符合少女身份的笑颜。

        但那笑颜转瞬即去后，她脸上的神情又变得端庄中夹杂几许寂寥。

        二王子只当没看见，陪着她在枯枝下站着。“父王怎么会答应你来此？”他身负搬来救兵的重任，却一连数日都没有任何进展。内心虽然急切，但也不希望从前无忧无虑的敬临掺和进这种事来。

        “父王当然不肯答应。”敬临的手指刚一触及枝头一片残存的绿叶，那绿叶就宛如飘飞的蝴蝶，随风飞起。而后撑着风，飘飘转转，落到地上。

        她微不可觉轻叹一声，继续道：“可如今姜国有难，他哪还有时间顾及得了我？”她央求了母后，母后虽然不忍，但更不忍见父王整日为国事忧心，最终还是将她放出了落英宫。

        宫外天高海阔，父王即便有心，也管不了她去哪，不是吗？

        二哥知道她素来有主意，但没有想到她这次主意这样大，顿时预感不好，喃喃道：“完了，等到回去，我定然要被父王骂死。”

        敬临却露出一点儿笑意，“不会的。”她难得重新露出从前狡黠的一面，二哥故作唉声叹气，一脸忧愁，以求笑容能在她脸上多停留片刻。

        但敬临脸上的笑意还是很快淡去，且率先询问道：“二哥，对于出兵一事，晋王是如何说的？”

        二哥待她的小心翼翼，即便没有明白，她也能察觉到。但二哥越是这样，她心底的愧疚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袭来。

        倘若不是她轻信了苏辞的话，姜国何至于此？二哥这样形骸放浪之人，又岂会做这种奉承巴结之事？

        听到敬临终究还是问出来了，二哥无声轻叹。他希望眼前的小姑娘还像小时候那般，会哭喊着要跟他一起出宫游玩，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嬉笑怒骂。而不是如今这幅沉稳端庄、却缺少活力的模样。

        姜国落到如今地步，并非她一人之错。苏辞预谋已久，即便不是她，也会是旁人。

        他将这番话同敬临说了，敬临沉默稍许，却道：“可最终被他蒙蔽欺骗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或许在二哥眼中，她所犯之错不过是轻信了苏辞，盗取流光璧后，再亲手交到苏辞手上。

        可随着大哥战死、二哥独守孤城、三哥远赴异国求援，她心底的愧疚便越来越深。尤其是眼见父王头发华发生，母后一日日叹息着，她都深恨当初轻信了苏辞的自己。

        而在毅城的所见所闻，让她这种恶罪感越来越深重。倘若她没有犯下种种大错，那个女童便不会失去爹爹，那位妇人便不会无人为其接生。甚至军中的很多将士，都还有机会回到家中，而不是丧生恶鬼之口。

        二哥不知她出宫之后遇见了什么，却也知道她如今的心结不是自己三言两语便能劝说开的。

        他虽然欣慰于敬临的长大，却仍希望她还是从前未长大的样子，被父王母后娇宠着，不识人世间疾苦。

        他轻轻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沉声道：“晋王想要我姜国至宝。”

        如今姜国至宝关乎国运的消息早已传扬到各国，晋王虽未明说，但言语之中无不是透着对流光璧的觊觎。可如今流光璧落入苏辞手中，他即便愿意双手奉上流光璧，又该如何从苏辞手中要回？

        但听晋王言下之意，却是没有流光璧，就绝不会考虑出兵相助一事。

        倘若是依着他自己的意思，宁愿与姜国共存亡，都不愿卑躬屈膝向晋王求救。

        他来之前，也曾对父王做出的向晋国求援一事，表示不能理解。虽然陈国如今兵强马壮，姜国不能与之对抗，但晋国亦非小国，晋王更是不缺野心。贸然向晋国借兵，难道就不怕日后晋军找借口不撤兵，而后蚕吞姜国国土么？

        但父王却说：“晋王好颜面，出兵抵御陈国大军是师出有名。但晋军强留我国土之事，则是师出无名，想来不会发生。”

        二哥知道晋王好颜面之事，却仍是觉得有些不妥。

        但父王随即道：“况且我们向晋王求援，并非要晋王出兵到我国土之上赶走陈国大军，而是只需借晋军威名，震慑陈国便好。”

        想当初，齐国不就是凭借一招“围魏救赵”解了赵国困境么？

        因此，二哥才肯心甘情愿来晋国借兵。

        敬临听完，思索片刻，道：“这样最好。”晋王的兵马不踏足姜国国土，等到陈国撤兵之后，姜晋两国之间便能少了很多拉扯。

        然而二哥却苦笑道：“但晋王却并不觉得好。”姜陈两国之间百年纠葛，单凭一块流光璧便想换得晋王出兵相助，简直如同做梦。

        更何况，他们如今连流光璧都拿不出。

        没有流光璧，又没有其他好处，晋王是不可能出手相助姜国的。

        况且，如今陈国有燕国在背后支持着，燕晋皆是大国，晋王倘若不想挑起与燕国之间的战事，便更加不会出手相帮。

        敬临沉思半晌，道：“晋王不肯轻易出手，无非是觉得这场战事于晋国而言，没有利益可得。既然他如此想，那么我们许给他一点儿甜头便是。”届时利大于弊，就不怕晋王不会出手。

        二哥仍是一脸苦笑，“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晋王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我姜国十座城池。”

        姜国虽非小国，但也绝非燕晋这样的大国。十座城池于姜国而言，不亚于去了半壁江山。别说二哥舍不得，就算是父王得知此事，也定然要掂量几番。

        谁知敬临却道：“答应他。”

        二哥徒然一惊，“那可是十座城池！”

        “如今沦陷陈国的城池何止十座？”敬临的瞳孔漆黑如墨，她沉声道：“既然晋王想要我姜国城池，那么便做好从陈国手中夺回的准备。”

        如此一来，便可令苏辞直接对上晋王。

        无论到时谁胜谁败，对姜国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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