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献舞

二哥没想到她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顿时为之暗暗心惊不已。他沉默良久，却仍迟疑着，“倘若父王知晓……”

        “父王那边，我会去说。”敬临聪颖，素来很有想法，二哥并非不知道。但她往日的想法都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或是关乎她的终生大事，还是头一次在国事上如此坚定表露看法。

        二哥不再质疑，主动道：“十座城池的事可以这样解决，但晋王提出的，想要我姜国至宝……该如何解决？”他言辞之间，显然已经对敬临颇为欣赏。

        敬临来之前便已想好了解决之法，遂平静却道：“姜国至宝并非只有流光璧。”

        二哥先前不明白她所言之意，但随即见她面上坚定神色，顿时想到她也素有“姜国至宝”之称。他徒然一惊，看着敬临的目光满是惊愕，“你是说……”

        敬临微微点头，神情寡淡。“晋王只说要姜国至宝，却并未说明究竟想要哪一样‘至宝’。既然如此，我们将姜国仅剩的‘至宝’送给他，岂不是很有诚意？”

        她三言两句便将此事定下，然而言辞之间，却似乎完全将自己当做了一件可交换的物品。

        二哥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久久不能回神。放在往日，他宁死都不愿相信这些话是从敬临口中说出来的，但见她神色坚定，显然来之前便已做好打算。

        他百感交集，最终却仍是点头道：“晋王那里，我会去安排。”然而沉重的语气仍然暴露了他一言难尽的心绪。

        敬临不以为意，却突然问道：“二哥是如何见到的晋王？”向晋国求援一事不可声张，所以二哥定然不能使用姜国王子身份求见晋王。

        一想到来晋国之后的茫然四顾，二哥有些啼笑皆非，苦笑道：“我先前不是收藏了许许多多的稀奇玩意儿么？晋王有一宠妃，辛夫人，恰好喜欢这些稀奇玩意儿。”

        敬临倒是不曾想到，那些玩意儿竟然还有如此用法。想来父王派二哥前来，也是有此考虑。但她随即又想到，“那位宠妃可有说过，晋王喜好什么？”

        二哥脸色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敬临微微笑着：“既然有求于人，那么就要投其所好。”

        二哥显然早已打听过，只是觉得这话不怎么好意思在妹妹面前说，便半晌没开口。

        然而在敬临的一再追问下，二哥终究还是黑着一张脸道：“晋王好色，尤好细腰。”

        然后他便看见敬临脸色瞬间如火烧云一般。二哥无奈摊手，“是你非要问的。”

        敬临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微微羞恼之后却又突然想到什么，问：“可有什么依照？”

        二哥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你打听那么仔细做什么？”

        敬临脸色依旧绯红，却仍是固执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

        这次二哥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如今晋王最宠爱的美人，便是以一支折腰舞将其勾得神魂颠倒。”

        敬临顿时明白二哥脸色为何这样难看了。

        如今诸国之中，唯有姜国女子最擅跳舞。而晋王所喜好的，则是所谓的折腰美人。这类美人往往自幼练习折腰舞曲，身段苗条，身姿绰约，尤其一段细腰，不堪一握。

        敬临作为“姜国至宝”，自然也擅长折腰舞。只是她身为姜国公主，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跳过折腰舞。是以外人皆知敬临公主雅擅歌舞，却纷纷以为是贵族子弟的刻意追捧。

        她沉默太久，就当二哥以为她要放弃投其所好这条路时，却听敬临说道：“既然晋王喜好折腰舞，那么二哥便速速去做安排。”

        二哥难掩错愕，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幻听了，嚷嚷道：“你当真要为晋王献舞？你可知晋王如今多大年纪？”

        敬临浮现出一丝落寞，随即眼中便只余下一片坚定之色，“姜国陷入如此境地，我难辞其咎。如今既有补救机会，我便不会错过。”

        二哥却连连摇头道：“我不同意。”别说他不同意，就算是父王知晓此事，也定然不会同意。他素来看重敬临，怎会为了向晋国借兵而将敬临当做物品一般献出去？

        先前敬临所说的“姜国至宝”，晋王毕竟不曾亲眼见过，他还勉强有信心弄快假玉糊弄过去。可敬临一旦在晋王面前献舞，依照晋王好色的毛病，那么此事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然而敬临却道：“晋国虽然强盛，但对上苏辞，结果却不好说。”苏辞有耐心、有毅力，更有野心，但论这些，晋王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况且如今苏辞还有流光璧在手，他与晋王对上，结果如何，尚是未知。

        因此，她不一定会落到那样一个结局。

        可二哥仍是迟疑。晋国实力毕竟远超陈国，苏辞就算再有心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恐怕也之后一败涂地的下场。

        然而敬临主意已定，“二哥，倘若你不同意，那么我只好去找那位辛夫人，另想办法了。”

        二哥是见识过敬临的固执的，如今她摆明了非要这样做，便是父王来了，也再难劝说。二哥无奈至极，却因路途遥远，也无法与父王母后商议。沉思许久，终究还是担心敬临为了此事乱来，只能无奈点头。

        得了他的承诺，接下来几日，敬临果然安分，只在府中专心练习折腰舞。

        三日之后，二哥沉着脸色带来好消息。“辛夫人已经答应安排我们面见晋王了。”

        敬临好奇，为晋王安排歌舞之事，一般的宠妃想来都不会答应。为何这位辛夫人就偏偏答应了呢？

        二哥脸色更加难看，“晋王宠幸的那位擅长折腰舞的美人，抢了晋王的宠爱，辛夫人得知……”他终究还是没有将敬临善舞之事说出，只告诉了辛夫人，他有一美人，尤擅折腰舞。

        他将此事一言带过，“……便迫不及待为我们做了安排。”

        敬临脸上难道露出一丝喜色。

        二哥瞧着，却是心酸不已。他宁愿敬临仍是从前那个不识愁绪的少女，也不愿她为了家国轻贱自己。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很快，辛夫人便传了消息过来。

        晋王得知二哥身边有一美人，尤擅折腰舞，顿感兴趣，辛夫人甚至没有多说几句，晋王便直言让二哥带着美人进宫。

        然而敬临却道：“晋王既然想看折腰舞，还需到飞花苑。”

        飞花苑便是他们如今在晋国的住处。

        二哥担心敬临提出的消息会令晋王不满，敬临却垂下眼眸轻叹一声，说：“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东西，甚少有人会好好珍惜。”她像是在说如今，又像是在说曾经。

        二哥瞧着她此时落寞的样子，更是心酸不已。

        好在姜国善舞的消息早就传扬天下，晋王有急切想看折腰舞，便没有怪罪二哥的无礼，还欣然同意，并于翌日早早到了飞花苑。

        二哥出门相迎时，原本勉强挂上的笑意顿时一僵。敬临没有露面，却于暗处偷偷看着。原来晋王并非孤身而来，随行还带了两位美人。

        一位美目盼兮，巧笑生姿，纤纤细腰，不堪一握。而另一位窈窈窕窕，身段曼妙，形如分花拂柳，别有一番滋味。

        尽管瞧不清脸，但从身段上看，便知定是两位绝世美人。

        敬临虽不识得两位美人，却能从晋王格外亲近那位纤细腰肢的美人中看出，那位美人便是擅长折腰舞的郁美人。

        而另一位，想必便是为他们引荐的辛夫人。

        想明白之后，她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想来晋王自认他宫中的美人最擅折腰舞，故而带着这位美人一同观摩。

        倘若是别的，敬临或许没有什么信心，但说到折腰舞，姜国却无人能出敬临其右。

        无他，只因姜国的折腰舞便是从敬临这里流传出去，从而传至整个姜国。

        晋王搂着美人，刚一落座，便迫不及待想要一观折腰舞。

        二哥却不急，先是让晋王稍坐，而后转身便出去。

        敬临早已在后方等待献舞，此时见他匆匆而来，不由得讶然道：“二哥前来有何事？”

        二哥面色凝重，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沉声问道：“你当真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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