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流云大陆下来容易上去难，新入门的弟子不能御剑飞上去，必须有长老随行领进去。
“最令人发指的地方在于，流云大陆它是一块移动的空中岛屿，昨日在东国，今日可能就在西国了。好在这两日流云大陆并没有移动幅度过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
白瑕思道，“难怪尊长总是望着天，原来是在看大陆的位置。”
亦绯天带着两个新晋徒弟从锁云阁出来。
“但是它又不会影响流云大陆下面的人生活，不会遮挡阳光也不会遮挡雷雨，凡人抬头向上看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流云大陆存在。
“流云大陆就在云层之上”这是人间广为流传的传言，没有人怀疑，甚至从上面下来的人也这么说。
“实际上，流云大陆没有那么高，它下面与凡间是有连接的梯子的。白瑕，你们上来的时候是走的天梯吧？”
白瑕：“嗯，九百九十九阶。”
不应用走，应当用爬。
亦绯天戴着自己的便宜面具，闻言乐了：“九百九十九？我当初上去的时候还是九千九百九十九。”
“啊？”白瑕眼神呆滞。
亦绯天忍俊不禁：“逗你的。我上去从来不走天梯，那都是那些老家伙为难你们的。”
白瑕偏过头，入门考核入门考核，自然是要为难的。谁不知道玉挽仙尊得司命长老喜爱，怎么闹都由着呢。
他当真一点都不奇怪亦绯天会这么说。
“实际上，在新弟子拜师之后流云宫会统一向各大门派发放一定数量的玉牌，下去执行任务的弟子再上来时只需要念咒语或画阵符就能直接传送到固定点。到长老一辈更是方便，无论身在何地，只要能感应到流云大陆的位置神思建立联系，动念即可回去。”
白瑕与青敛互看一眼。
感知与建立联系，这都是非当世大能绝不能做到的事情，居然被亦绯天说得如此容易。
白瑕问：“那尊长岂不是动动念就能回去？为何还会赶时辰呢？”
亦绯天理直气壮：“因为我没带过人。”
……服。
白瑕就当他是吹牛了，也不点破，看青敛也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两人便点点头。
“闭眼，我带你们上去。”
两人都没弟子玉牌，乖乖听亦绯天的闭上眼睛。
白瑕早知道亦绯天手段非常，虽然奇怪他怎么把自己和青敛带上去，但也很识大体，绝不会在不该有好奇心的时候好奇，纵然心里有一万只猫挠着爪子也不睁开眼睛看一眼。
只觉得有一阵清风把自己轻飘飘地托起来，再轻轻放下，脚就踩到硬实的地面上了。
白瑕刚想问，就听亦绯天道：“到了，可以睁眼了。”
这么快？！
白瑕恍恍惚惚，睁眼一看，果然，面前就是流云宫的大门。
……说是门，可能都有些羞辱门。
就两根白色的柱子。就是柱子都不如锁云阁，这两根柱子就像是去山里随便拎了两根石柱子过来插地上。
不过，这两根柱子在流云宫前面可仙气多了，毕竟整个流云宫都是云雾缭绕、山清水秀的样子。白瑕觉得，不管他这辈子站到流云宫门前多少次，他都会被惊艳到。
“这就是流云仙宫吗？”青敛轻声道。
“嗯。”亦绯天没什么感想，他一向不走正门，也不觉得正门哪里好看，转身对两人道：“白瑕，你先回弟子居收拾东西，青敛，你与我直接去主峰拜见掌门。”
青敛低眉：“是。”
他没带什么东西。亡命之徒并没有什么身家可言。
白瑕默了一下，道：“刚入门的弟子住在涤尘居。”
亦绯天摆摆手，已经跟青敛迈脚进门，给他留了两个潇洒的背影：“都一样～”
唯一带着零零碎碎小行李还没空间法器的白瑕捏着小包袱，叹了口气。
刚降过露，碎石小路有些湿泞泞的。白瑕小心翼翼踩着，防止干净的鞋上粘了泥。
小路旁边疏疏散散地立着树。有的白瑕叫得出名字，有的叫不出，但是不妨碍他知道这里的花大多反季开放。
不为凡世昼夜所拘，不随世间四季而转。
这就是流云大陆，一个让他终于不再那么痛苦的地方。
霎时间有风吹来，簌簌裹起一些花瓣，凌空飞舞。花瓣好似也不在意去留，于枝头时便尽情绽放，风携起时便痛快从枝头跃下，翩然起舞，碾入尘泥了就磊落回去，静静地化成土壤的一部分，芳香满径。来日繁华又会遍满枝头亭间。
沿路转几个路口，快踩到一个刚落下的花瓣之时，他倏然顿住脚步。
“到了。”他轻轻自语。
涤尘居，也叫临时弟子住所。
流云宫的规矩是先入门后拜师，如果有长老愿意收你为徒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长老的峰上，一直没有就一直住着，听“大公开课”，自行去藏经阁学习，也可以递帖子请教某一长老，学习氛围也是很好的。住满三年即可下山历练，做一名散仙，名义上还是可以以流云仙宫弟子自称。
能走过九百九十九阶的人，要么就是资质上佳，要么就是心性坚韧。在流云宫，不会有长老跟已入门的弟子为难。
白瑕心情不错地想着，其实玉挽仙尊也挺好说话的……
面前出现了几个人影，他脸上笑意蓦地一僵。
——嗯……但是，弟子与弟子之间就不一定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
“……事情就是这样。”亦绯天三言两语描述了大概，略去了锁云阁阁主送他东西的事情没说，转而又提起收徒一事，“我知道掌门一定不会拒绝我收两个徒弟的，对吧？”
亦绯天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掌门只觉得看着头疼，忙摆手道：“只要不是都跟你一样，别说两个，收一千个也随你。”
亦绯天忙奉承道：“他们乖的，他们可乖了。”
就是一个心眼多，一个没有道德观念而已。
反正他也心眼多，他也没有道德观念，他们三个人一起可融洽了呢。
掌门咳咳两声：“哼，但愿如此。”
亦绯天得了便宜就卖乖，也不想着气死掌门自己上位了，装作不经意地提到：“对了，还有一事，白瑕随我下山之前我承诺过他考核给满分，您看——”
“玉挽！我又给你脸了？！”
掌门豆豆眼瞪得老大，胡子都气得一抖一抖。“满分？不可能！”
亦绯天眼睛一眯，掏出流云书。
“我好不容易把流云书要回来，这上上下下的，可累了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掌门不退让，拍桌道：“想都别想！开了先例整个流云宫风气都要被你这厮带坏。”
掌门说得不无道理，亦绯天也就是个名义上的长老，如果他提出让自己带的弟子考核满分，其他长老怕是也会提出这个要求，那考核设置这么严厉还有什么意义？一个两个帮个忙都上天去吧！黑商都没这么黑心的。
“可这是流云书啊……”亦绯天不服。
“流云书也不行。”
亦绯天默默把流云书团巴团巴往自己怀里塞。
“玉挽，你在做什么？”掌门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亦绯天不看他，慢吞吞说道：“哦，尘阁主跟我说了，流云书很好用，他不介意以租凭的方式来买流云书的使用权，既然掌门不肯给我行个方便，我还是给阁主行个方便吧。”
掌门怒道：“大胆！我棍呢？看我今天不打你这个龟孙儿！”
亦绯天笑着起身躲开：“掌门息怒，当心摔着。”
掌门绕着椅子追了他一会，气喘吁吁扔了棍子。
“罢了。司命不在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听到“司命”两字，亦绯天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笑容缓和了一些，扶着他坐下，端了杯茶给他，认真说道：“多谢掌门。”
“你该谢我吗？你该谢你师父那个臭老头！”忘了自己也是个老头儿的掌门骂骂咧咧，“全宗门谁不知道你混球？就他惯着你！”
亦绯天小声道：“师兄师姐也挺惯着我的……”
“你住口！”掌门没好气道。
亦绯天听话地闭上了嘴。
两人都沉默着。半晌，掌门道：“玉挽，你现已收徒，也该回万壑楼看看了。”
亦绯天默了一下，“万壑楼……”
“那到底是司命一脉的传承之地。难道，你还是不愿继承司命的衣钵么？”
亦绯天斟酌道：“玉挽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掌门有些疲惫地阖了阖眼。
“你幼时就与司命一样，总是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
亦绯天：……
那可能是时代不同的原因。他当时还没学会这边的话，偶尔说几句那边的表达也……情有可原吧？
掌门说着说着竟是笑了一下，“算了，司命一脉总是神神叨叨的，常人也不懂。你既然自有打算，老朽也不管了。”
总是……？
亦绯天心念一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掌门摆手止住他：“往事不足为外人道，来者，犹可追矣。想做什么，就去做，流云宫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亦绯天突然有些感动。忽然手心一凉，他脸色一变。
“掌门——”
掌门忍无可忍：“快滚！”
“白瞎师弟，玉挽仙尊这次又看上谁了？来跟师兄弟们说道说道啊。”
“就是，玉挽仙尊是不是那么风流不羁？你们一走就走了两天，不是说没有离开东国国界吗？快说说，你们晚上歇哪了？”
“玉挽仙尊那么个美人，自然不会睡荒郊野岭的，不会是带我们小师弟去开房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很有可能啊。——嘶，小师弟，仙尊大人不会看上你了吧？”
“我去，还真有可能！难怪师弟回来以后都不大愿搭理我们了，原来是有靠山了呀。”
白瑕烦透了他们的阴阳怪气，又懒得说什么，收拾完了便要离开。
一个人拦住他。
“好兄弟，你上了玉挽仙尊的床，日后有好东西可别忘了咱们呐。”他似笑非笑道。
周笑腾，他这一批弟子里资质最好的一个，听说大长老很看好他，有意把他收为关门弟子。
本事白瑕没怎么见着，牛皮倒见他吹了不少。偏偏还一堆人巴结着他。
白瑕本不好跟他说什么，现在他拦着，后面还有好几个人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得罪眼前人他可能今天就出不了这么门了，于是道：“我……我没有……”
上玉挽仙尊的床……
太羞耻了，他说不出来。
周笑腾周身气压降低了些，脸上还带着端方的笑意。
白瑕一抖，立刻飞快地说：“但是以后如果有好处，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那股恶人心的恶寒终于收了回去，白瑕抬头，就看周笑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就没有，他们开玩笑的。”
周笑腾忽而用只有他两个人能听见到的声音低声道：“我送你的书看了吗？”
白瑕整个身体一颤，连声音都在抖：“那本书……是你放的？”
“对啊。”周笑腾笑意吟吟，“他不会看见了吧？啊，真是不好意思，玉挽仙尊不喜欢别人编排他，他现在……”
“一定讨厌死你了吧。”
他声音蛊惑至极，白瑕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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