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周铁柱
深冬的江淮平原上,阳光明媚,在近中午时分倒是没有那么多冷冽的感觉,反而暖洋洋的,让人有些舒服。
不过周铁柱却没有一点舒服的感觉,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泛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因为缺水还有些嵌皮。他无力地躺坐在战壕里面,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精神了。仔细算来,到现在已经七八天没有怎么好好吃上一顿热饭了,没有睡过一顿安稳觉了。
嗵!嗵!嗵!
对面那些北方军,又在打炮了。
周铁柱对于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并没有离开这里,反而只是轻微挪动一下身体,让头部靠在旁边战壕上一处凹陷的位置,便没有继续动弹了。
炮战持续了十多分钟,然后又停止了。细细听上去,旁边还有一些低沉哀嚎的呻吟声,周铁柱知道那些都是在炮战中受伤的士兵。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困守一个星期了,大大小小的伤兵数不胜数,医护人员也已经救治不过来了,干脆一些轻伤一些处于前线的,都不怎么来了。
对于那些伤兵的哀嚎,周铁柱无动于衷。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受伤,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仅此而已。
周铁柱抬起头看着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阳,或许这是现在唯一最好的了,不像晚上还要忍受饥寒交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没有了枪炮的响声,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太阳下,倒是一个比较舒服的阳光,若是能够美美的睡一觉,那应该是感觉更好了。
一时间,周铁柱有些痴了。或许是看的时间长了,有一阵晕眩的感觉,私户整个地面都有些震颤起来了。他甩了甩脑袋,却感觉手边震颤的感觉依然存在。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真的要死了吗?
周铁柱心中反而没有多少担忧,有的只是快一点结束现在的这种状态——或许死亡,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然而,正在这时,不远处那些同袍兄弟们声音沙哑地喊道:“北方军的铁疙瘩儿来了……”
“铁疙瘩儿?”
周铁柱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是大炮?来就来了嘛,也不是没有见过……
刚刚这样想着,周铁柱的余光就看到旁边另外一个战壕上那名站起来反击的士兵,顷刻之间就被无数枚子弹直接洞穿了胸膛。
献血顷刻之间,已经染红了那名士兵的脏乱的军服,随即整个人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面上。
那是重机枪的子弹!
周铁柱也是见识过无数大的战争场面的人,自然也知道面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瞬间,他意识到面前的那些,可能真的不是大炮……
刚刚想到这里,一个如同汽车一般浑身都是铁疙瘩儿的家伙,直接从不远处的战壕那边,越了过去。
周围一些慌乱的士兵,来不及逃窜,直接被碾轧成了肉泥,倒在地面上。
这种场面,不堪入目!
周铁柱一时间愣住了,这……这真的是铁疙瘩儿啊!
沉闷的震颤声,一直绵延不断,从远处慢慢传了过来。周铁柱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前方哪里也有这种模样的铁疙瘩儿,赶过来的震颤声。
周铁柱缓缓抬起头,只一眼,便已经看清楚了远处那些铁疙瘩儿的形状。那分明就是一座移动的堡垒一般,上面还架设着一加重机枪,重机枪的枪口喷吐着令人心寒的火舌,在战场上尽情收割着同袍兄弟们的生命。
这一幕,无疑让周铁柱的心中更加惊讶,他想不明白这是什么,不过他的心中却知道,他们抵抗不了对面者写铁疙瘩儿的前进!
怎么办?
怎么办?
当死亡真真正正的来到的时候,周铁柱内心之中还是有些恐惧的。原本想着要舒舒服服晒着太阳的死去,现如今却一点也不奢望了。他宁愿能够不像旁边那些被那些铁疙瘩儿碾成肉泥一般的死去。
旁边战壕那些弟兄们,刚开始还想要抵抗,不过看着在这庞然大物般的铁疙瘩儿面前,没有一点办法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弟兄们都朝着后方撤退而去。
不过迎接他们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战场上的火舌,那些火舌犹如是一道锋利的镰刀一般,尽情收割着地里面已经成熟的庄稼。
逃,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轰隆隆的沉闷响声越来越近了,周铁柱甚至能感觉得到就在前方十来米左右的地方。
情况已经危及到容不得他多想什么了,不过现在的他脑子之中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丫就这样,怔怔地瘫坐在战壕之中,一时间有些傻了。
“放下武器,双头抱头!投降免死!”
突然,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周铁柱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把手中那如同是火烫火烫的铁棍一般的枪械,扔到了很远的地面上,然后双头抱头,蹲在了地面上。
庞然大物般的铁疙瘩儿从旁边不远处开了过去,朝着更深处的战壕那边行进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周铁柱晕晕乎乎的来到了一处战俘集中地,被几名手持枪械的年纪轻轻才十八九岁的北方军士兵,就这样守着。到这个时候,周铁柱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脱离了死亡的阴影了。
远处战场上的喧嚣,已经距离她很远很远了。而这一处简易的战俘营地里面,和自己穿着一样中央军士兵军服的同袍兄弟们,却越来越多。那些人,都双眼无神,不过却像是解脱了一般,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战俘营地里面。甚至有一些战俘士兵,就这样躺在暖洋洋下面的战俘营里面,安安稳稳的睡着大觉。
前方的战事,也越来越远了,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什么枪炮声了。
临近傍晚,太阳逐渐西斜的时候,北方军士兵甚至用卡车拉来了一大车的黑面馒头,旁边还有一大桶一大桶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猪肉白菜炖粉条。
虽然里面肉也没多少,粉条也没多少,白菜也没多少,不过这也是他七八天时间以来,见到的第一顿冒着热腾腾热气的饭菜了。
周铁柱几乎不敢奢望面前的这些,不过最后,他却发现北方军给他们每个人两个黑面馒头,一碗猪肉白菜炖粉条汤。
美美的吃上这一顿饭,周铁柱才感觉到身上并没有那么冷,连日来的饥寒交迫,似乎真的就这么远去了。
当天晚上十点多,前线那边下来了许许多多的北方军士兵,其中还有一大队一大队的中央军俘虏。周铁柱甚至在他们中间看到了数名佩戴校级军衔的军官,其中还有两三名佩戴将级军衔的人。
而这些人到来之后,营地里面又冒起了浓浓的香味。没过多久,又是一辆辆卡车,运来了黑面馒头和猪肉白菜炖粉条汤。
对于周铁柱来说,这是他们当天晚上吃的第二顿饭了,已经几乎相当于夜宵了。
虽说晚上的时候并没有吃饱,不过这第二顿饭吃下去,先前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甚至还有一些俘虏在战场上搜集了一些军被,并从北方军后勤处领到了一些军被,四五个人发一条,就这样挤在一起睡觉,度过这难熬的冬日夜晚时光。
感受着今天一天时间里面,突如其来的变化,周铁柱也有些傻了。
或许……跟着北方军混,比中央军的日子好多了……
周铁柱的心中,生出来了这样一个想法。或许以后,北方军让他们复员回家,还能够在家乡好好的生活下去,想一想,这样的时光,原本心中的那个梦想,还真的能实现呢。
当天晚上,从邻近的俘虏口中已经得知了,他们整个集团军已经全部覆灭了,接连七八天的时间里面,没有多少士兵逃出去,大部分人都投降了北方军,还有一些不幸的兄弟们,就长眠在这一片土地上了。
周铁柱也知道,整个中央军在江北淮河一带的防线,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或许投降北方军,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带着这样的一个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当天晚上,周铁柱甚至还做了一个美美的梦。在梦中,他梦到自己躺在院子里面的竹藤椅上,手边一个小茶壶冒着热气,天空中的阳光和煦温暖。院落之中,四五个小孩子来来回回,嬉戏打闹。旁边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端着竹筛,喂养着院落里面的鸡鸭,这日子倒是极为舒坦。
不自觉的,周铁柱在睡梦中,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心中显然是极为高兴的。
天亮之后,又是一个晴天。饭菜,还是昨天晚上两顿饭一样,没有变样。虽说还是这些,不过所有人没有人抱怨,美美的又吃上一顿。
吃完之后,北方军士兵从他们之中挑选了一些没有受伤的士兵,都出来干活。周铁柱也在其中,他们每个人发了一把工兵铲,开始在旁边的一大片空地里面挖坑。周铁柱明白,这是要给那些死去的士兵们,埋葬起来,免得在荒郊野外无人收尸。
一边挖掘着墓坑,另一边有一名北方军军官模样的人,手中那个大喇叭,在旁边大声说着南京政府的坏处。其中有什么南京政府勾结日本人,侵略华夏之类的,还有南京政府鱼肉百姓的事情……
周铁柱对于这些,自然也是明白的。不过他们现在是俘虏,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又有人来说加入北方军等战争胜利之后,有什么样什么样的好处,周铁柱的心怦然为之心动。他是因为家中发生旱灾,亲人都饿死了,无奈之下才来中央军参军,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而现在,加入北方军的优待都非常好,周铁柱也有些动摇了。甚至想着,等到时候从北方军退伍,还能领到三千新币。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听那名军官说他一个月也才仅仅只有八百新币,心中倒也是有些希望。或许到时候退伍之后,就可以在家里买点地,好好过上舒坦日子了。
第二天那些死去的士兵全部埋完之后,北方军便有士兵训练团来这里,负责招收那些愿意加入北方军的人。
周铁柱没有犹豫,就报了名。不过和他原本想的不一样的是,他们并没有立即上战场,而是来到了位于淮安的一处训练营地,每天跟随着那些新入伍的士兵,一起开始训练。
而周铁柱因为在战场上也待了好几年,训练起来自然比较快。日子倒也没有那么困难,倒是北方军对于军纪军规等要求特别严厉,而且在训练之中也格外严苛。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伙食非常不错。甚至每一餐,都有一个荤菜,饭菜还管饱,油水大。这和当初在中央军当兵,完全是天壤之别了。甚至比得上一些中等家庭的日常生活了。
而周铁柱也逐渐习惯了平常严苛的训练,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过着。
身边那些学员,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不过人数逐渐上是越来越多的。
两个星期后,周铁柱甚至当上了一名低级军官,手下管着三十来个人,相当于排长职位了。
而手下那些士兵,甚至有一半都是曾经在中央军麾下当过士兵的人,都是投降了北方军。
而周铁柱从他们口中,也已经得知了北方军,不对,现在应该是中华民国国军,或者简称华夏陆军,已经占领了合肥,并且逼近了长江岸边。
江北一带仅剩的那些中央军,还困守在几个坚固的城池里面。
看来南京政府也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华夏陆军胜利之日指日可待了!
腊月初十六,也就是一九三四年一月三十日的时候,周铁柱终于接到通知,他要从这个训练营地里面结束训练了。
而当天,听说是华夏陆军南方集团军第三十军军长苑崇谷亲自来到这里,给他们者写刚刚结束训练的学员授予军衔。
而周铁柱也正式被授予中尉军衔,担任南方集团军第三十军一部连长,手下大部分士兵都是自己在训练营里面的同学,还有一些刚入伍训练后的新兵。
参军四五年之后,终于升上军职了,而且一开始竟然是连长,这让周铁柱的心中十分高兴,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跟随着苏安苏司令麾下,大腿小日本鬼子的侵略,振兴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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