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凡
领着办好入学手续，校园里已灯光璀璨，周惠然把林一凡送到男舍门外已不方便再进一步：“我走了，你若有什么事自己来找我。”
林一凡双手捧着被子，从厚厚的棉胎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看看周惠然又瞄瞄程天，十分乖觉：“周姐姐，你真好。我想天天来找你行吗？找你玩儿！”
天天？那可真是小瞧了a大的排课密度！但周惠然不能说，主要是怕吓着小孩儿。
“不可以。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玩的。一会儿你就会认识你的新同学，新朋友，有共同语言多好啊。”
“都是男生我不稀罕。”
“明天开了班会你也会认识很多女生的。”
“据我在中学的经验，她们可能只喜欢张曼玉。”
“所以呢？”
“所以那会很无趣。总之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好，还有……”林一凡又瞄了一眼程天，“你也可以越屋及乌，喜欢我的。”
“呵呵，我越屋及乌个鬼。”
林一凡刮了刮自己高高的鼻梁：“这不重要，我喜欢你就好了。”
周惠然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上！
犹豫中，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是手掌拍在后背的声音，然后是程天的声音：“不巧啊，你周姐姐可能喜欢梁朝伟。”
新生典礼散场的时候，周惠然和庄颜刚刚走出四教。
习惯走靠近操场一侧的两人一转出楼就被黑压压奔涌而至的人潮惊呆了。新生典礼在大操场举行，整个大一年级的新鲜人齐聚一堂，真是看风景的好时候。
庄颜转了个身，明显是想换一条路。周惠然忙拉了她，挤出狡黠地笑：“一年一度整个森林尽收眼底，你如此平静让我这心有澎湃的人情何以堪。”
庄颜戳她的脸：“你在路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路上看你。千百个拎凳子的，两三个拎书包的，谁比谁更稀罕？”
“这样也好。可以拉高我这二十年的平均回头率。”
庄颜白了周惠然一眼。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竖耳听一群人叽喳喳，试图捕捉些料子。因为以她们的经验和耳闻每年的新生典礼后，总有那么几个人或事会成为议论的焦点。
记得去年新生典礼的时候，代表新生发言的是一个女生，娉娉袅袅，风姿很盛。典礼结束的一天内，关于她的传说就从她所在的女寝传到了男寝，再由男寝传回女寝。总之，有才有貌，让男生仰慕女生嫉妒。但周惠然寝室另有焦点，那是隔壁院方阵里的一个男生，长得极像《真空爱情记录》里的楚峥岩，只可惜，那人惊鸿一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让216一室人遗憾了良久。
周惠然隐隐觉得，今年的新生不一样，那是70与80两个年代的交锋，明明只有一岁之差，似乎隔了千百条沟壑，思想和行动完全不一样，林一凡就是例子。
突然，她听到有个脆声声的女生问：“嗨，今天代表新生发言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凡？好可爱！”
有人立即附和：“是啊是啊，还很厉害的样子。”
“听说才十七。我的十七只知道在卷子堆里扯头发！”
又一个女生飘过来：“我有中学同学和他一个寝室，只知道叫林一凡，来自d市。其他信息不详，估计是不善言谈。”
周惠然扭头问庄颜：“他那也叫不善言谈？”
可能是声音大了些，几个女生显然是听到了。有人胆子大，走近两步问：“师姐，你认识他？”
周惠然看见小师妹本就白净在小脸在水蓝连衣裙的映衬下特别纯真，心想，林一凡，你可真行！周惠然假作惊异：“谁？”
“林一凡，今天的新生代表，经管的。你认识吗？”
周惠然摇头：“不认识。”
有人扯了蓝裙子的裙摆：“走了走了。我让我同学去帮你问。”
“哦。”蓝裙子一边走一边又回头看了两个师姐一眼，有点失望，又有些恋恋不舍。
几个女生终于走远，喧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庄颜看笑着凑到周惠然耳边：“确实不善言谈！只是调戏她周姐姐调戏得得心应手而已。我看他哥离得远，你就不要做那相思鸟了。这近水楼台的，你就先下手为强吧。”
周惠然把她刚刚的白眼还回去：“招惹未成年，那是作孽。三步之内必有兰芝，不用你操这个心。他纯粹是小孩子心性，见着认识的人逗个趣，表达自己的欢喜。年纪小没什么弯弯绕绕，想说什么就说了。算是……”周惠然想了一下，一时不知用什么词好，“相反，我倒有些羡慕他。”
日历翻得很快，转眼一周就过去了。那个第二天就要找人的林一凡当然没有来，而周惠然也不想他找来。当庄颜再次开着一点也不庄严的玩笑时，周惠然对庄颜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a大的这片天空很大，我是连见他一面都是不容易的。”
结果说完这句话的那天下午周惠然就遇到了林一凡。
那是在图书馆，当时的周惠然正在找一本古老的文献，因为从信息上看那书的首版日期比她的出生还要早上些年月。她按图书分类找到了那书所在的一排架子，一边退着走一边拿手指从一本本书脊上划过。她找得聚精会神，完全没有留意到后方有人正仰头取最顶排的一本书。
周惠然的后背撞上了人，只觉温热的气息瞬间就穿越过了夏天薄薄的衣料。撞上的是个男子，周惠然纵是脸皮厚也只想迅速地远离那人然后道歉。
背后抢先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人说：“对……对不起，对不起。”
周惠然回头一见那人青涩紧张的模样就是个刚入学的小师弟，还是极为腼腆的那种，一不留神嘴欠道：“撞人的明明是我，你还抢先把歉道了。是想让我内疚到无以为报啊？说吧，你是需要帮抄作业还是代点名？”
小师弟更慌了：“都……都不用。”
周惠然这才收起笑，双手合十很真诚地向他作了个揖：“希望没有撞痛你，对不起，请原谅。”
道完歉当然是溜啊，没想几米外还立着一个人。那人懒洋洋地倚靠在书架上，两眼含笑声音欠揍：“周姐姐，你这是故意的吧？”
周惠然：“果然是烦人的烦。”
林一凡并不恼，相反几步就走近了：“这是我室友，要不介绍给你？”
“好啊！”周惠然一脚踩在他雪白的球鞋上。
林一凡低头看了一眼：“恩将仇报！”
“什么？”周惠然也低头看了一眼，“哎呀哎呀，有意的有意的。你的脚还挺软的，既然已经脏了，你也不介意我再踩两分钟脚吧？”
“不介意。谁让你是我姐呢。”林一凡扯出一个假笑，又放低了声音：“其实我心里是不想介绍他给你的，因为你有我……哥……有我一个就够了嘛。有什么事儿，喊一声，做弟弟的随时随地随意随叫随到，还保证不给你丢脸。”
周惠然加大脚上的力度：“那可不好。我怕你没这空！散学典礼那天，有人打听你来着，还不巧问到我这儿来了。逗你姐没轻没重没大没小没规没距就算了，若是那天被人打青了脸，你猜我会不会先在心底狂笑一番再开开心心告诉你哥？”
林一凡用力扯出被踩住的那只脚：“你是我姐，我亲姐。我说五个随字，你就还了我六个没。找书找书，你找什么书？我帮你啊，一个人捞针是捞两个人捞针也是捞没什么不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惠然横了他一眼，分明是说——不要招惹姐，小心扁你！
林一凡在她的目光里抖了几下。
苏翊戳了戳林一凡的手臂：“你怕她？”
林一凡摊着手：“我怕我哥。”
霍小南再次给周惠然打来电话的时候果然提到了林一凡。
周惠然捏着话筒：“见过了，他进校门就遇到了我……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嘛……当然，我还带他办入学手续呢，但是被胁迫的。如有必要我当然会照顾他，但我想他应该不需要。倒是……”
“倒是什么？”
“我看这小子比你讨小姑娘喜欢，小嘴儿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可别为祸四方。”
霍小南语气轻快：“是吗？他年纪小玩心重，若不是玩过了些怕也到北京上学来了。”
“确实玩心重。连我都敢戏弄，若是被我收拾了，你可别怪我。”周惠然一边笑一边把和林一凡两次见面的情景说给霍小南听。
霍小南在听筒的那边一直笑：“你若想打人也是可以的。这家伙，从小就鬼精鬼精的。学习虽不拔尖儿，却因为性格出挑又会哄人十分讨班里女同学和家里长辈喜欢。为祸四方的事儿我没有听说过也应该不至于。在你面前如此跳脱，我估计是因为……千里之外见到熟识的人，高兴过了头活跃了些。”
“我看未必。”
“我确定。毕竟，”霍小南顿了一下，“他很崇拜你。”
“难道我是他心中的女神……仙？”
“差不多吧。”
周惠然侧身靠在墙上，声音十分遗憾：“完了完了，你该早点给我说的啊。这下好了，他心中的女神仙已跌落云间变成了女神经。”
霍小南大笑。
周惠然也乐，甚至升起了半分虚荣。但是没过两分钟，她就反应过来了。霍小南嘴里的“崇拜”二字用得十分蹊跷。她和林一凡在进入a大前只见过，唯有的印象也不过是某个跟在霍小南屁股后的小屁孩。
“你一定是对崇拜二字有什么误解。连只见过两三面还只会‘欺负’他的人也算，林一凡要崇拜的人也太多了！所以我想了一下，略过此话题。还有，我们也不熟。”
“你不知道那时的周惠然很有名吗？他也不过低我们一个年级，你没有听过他，但不代表他没有听说过你。听多了，就熟了。”
“哈哈，是很有名，就是让老陈头疼了三年。那几年他空出来的半点闲心，一多都放我身上了。闲心也是心，不小心被我占据了，再想想他耳边的那一片未老先白的头发，心有不安啊。嘿，我说你作为老陈最得意的弟子怎就没想着分担分担？”
“我要怎么分担呢？或是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空出些闲心来放在你的身上的？”
“呵呵！”周惠然不遑多让，迅速给了对方一个自行体会的调子，“我想，我特别想，我想这想得都衣带渐宽了！可你有那闲心吗？没有吧！”
“我可以勉为其难的。”
“那可真不用。毕竟你有闲心也该放在某个姑娘身上。”
话筒安静了几秒，霍小南最后说：“周惠然，你真的不会好好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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