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198章风波

二月二当日，皇帝在端门城楼上大宴群臣，与民同乐。

        端门外早就搭好了戏台，除了教坊司的节目，民间的百戏杂耍也在此表演，一整天都热热闹闹的。

        月上中天，皇帝和皇贵妃会向端门广场撒钱，最后则是烟火表演。此时端门广场戏台已撤，除了允许百姓滞留外，还准备了取暖的羹汤。真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千秋节后，改制后的第一次武举考试如期举行，武举之后暂不设立武进士科目，改为武进院选拔。武进士科最早也要三年才会开设。

        武进院的考核选拔是一年一次，除了武举生源，卫所边军的年轻优秀军官也有考核资格。安远侯要将武进院打造成大齐统帅之摇篮。

        武举选拔结束后，千机院正式挂名成立。因前身千机坊位于洛水之北，紧邻紫微城。华自闲直接将千机坊周围的几座里坊全部划给千机院，责令御苑司修缮。

        落成之日，华自闲亲自现身，祭拜墨子。

        千机院分科，除了常规的术、工、农三科外，还设有医、绣、纺、建、兵、船、水利、器等科。

        其中兵科又细分为冷、热二部。热为火|器部，冷则与之对应。器则是瓷器、琉璃器、金银器、石器等的总称，皇家贡品器物全部包括其中。

        医科更加特殊些，因不在原本“千机”之中，单独设立。地址选在了栖云观，正式的招牌则是“栖云医科”，“千机院”三个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个添头。

        栖云医科的生源，分两种方式。一种是传统的师傅带徒弟，徒弟更像是师傅的“私有物”，叛出师门属于大逆不道。

        另一种是收费模式，要学医先交钱，学成后可得栖云医科授予的铭牌，来去自由。栖云医科的铭牌是在官府备案的，行医途中有不妥之处告到官府，查实后会受到相应惩罚，重则取消铭牌，终生不得行医。

        无论是学徒制还是收费制，学成的标准都是获得铭牌。铭牌是目标、是收获、是身份、也是壁垒分明的藩篱。

        忙碌中时间过得快极了，转眼便已入夏。真龙元年的夏日依旧高温酷热，多地传来灾情，粮食绝收。

        作为皇贵妃，华自闲取消了所有娱乐活动，领着诰命女眷祈福捐物，好在市舶司带来了丰厚的收益，朝廷这才能从容应对。

        紧接着，户部尚书上奏言明：各地市舶司管理混乱，松散无定规，恳请设立专门机构以及明确法则督管市舶司。

        海运收益占据国家税收的多大比重，谁心里都清楚。皇帝务实又注重民生，自然不会有人触皇帝的霉头反对这项提案。

        真龙帝很快下旨，命刑部、户部、兵部、御史台协同，指定市舶法则，保证海上贸易良性发展。同时，召回了多位市舶使协助。

        兵部尚书赵靖安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很是意外。接到圣旨后才明白，海防和船舶安全同样重要。大齐开放的港口越来越多，自然要保护进出港船只以及沿海百姓的安全。

        市舶法阵刚理出头绪，西北边防告急，嘉峪关失守，瓦剌同白兰大军势如破竹，边军战死无数。

        消息传来举国哗然，大齐还沉浸在收回范阳，夺下肃慎的喜悦之中。出兵嘉峪关，将西北之地收入囊中指日可待。

        这不世的功勋就在眼前，被囊中之物咬掉一条腿的滋味，身体上的残缺同心灵上的震荡同样巨大。

        那只会打打杀杀的瓦剌人，怎么攻克城防坚固的嘉峪关？大齐的火器无坚不摧，谁人不闻风丧胆？

        瓦剌好强的本事，好大的胆子！

        云松和多杰跪在明光殿前求见皇帝，已经好一会儿。

        唐海看不下去，轻声劝道：“暑气盛，小郡王还是回去吧。”云松全身汗津津的，小腰板笔直，用并不熟练的汉话道：“劳烦公公传话，下臣云松求见陛下。”

        唐海皱着脸为难，刚想说话，被惊天一声：“元照！”给吓了回去，直接跪在地上。不知唐海，所有被赶出明官殿的宫女太监侍卫全都跪了下来。

        唐海恨不得没长耳朵，急切劝道：“小郡王赶快回去吧，快。”多杰在那一声“元照”中回过神来，抱起云松：“我们先行离开，小殿下。”

        云松依旧不想：“阿哥不是说……”唐海准备送他们离去：“吕帅吕佥事热情好客，小郡王闲来无事可到吕府坐坐。”

        多杰听明白了：“多谢海公公指点……”唐海直接将他们往外推：“快走吧，快走吧。切记关好大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二人还没走远，有小太监前来求见：“海公公，里面好像打起来了，怎生是好？”唐海问他：“唐公公呢？”

        小太监回答说：“唐公公去请华少傅了，估摸时间早就该回来了。”唐海一咬牙，下令道：“关宫门，除了唐公公谁也不许进！”

        小太监犹豫：“万一华少傅，或是宁王来了。”唐海直接踢了小太监一脚：“脑子呢？华少傅要是肯来，还能等到现在？宁王？陛下没召见，私闯明光殿是什么罪过？”

        小太监恍然大悟：“公公英明！”唐海下定决心：“去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守宫门。谁也不许在殿前站着！”

        白兰王府，蟠桃殿。

        云松早就没了在外的坚强，抹泪道：“阿哥，我想回家，我想阿娘了。”多杰何尝不惦记家中父母：“云松乖，只有我们留在洛阳，姑姑他们才能平安。朝廷已经派兵平叛，相信很快就会没事的。”

        云松不信：“三哥带回了火|药，大齐的嘉峪关都没守住，阿娘会不会有危险？”多杰心中叹气，他们两个空有虚职，又能做什么呢？依旧要打起精神安慰云松：“不会的，贡杰听命于瓦剌，最大的敌人是大齐。可恨姑姑一时心软，饶了布岱岳狗命，才有今日之危。只要大齐大走瓦剌，我们白兰便会平安无事。”

        云松听懂了些。多杰给他擦眼泪：“功课做完了吗？等下先生问起来，看你怎么回话！”云松火急火燎的跑了。

        多杰安慰了云松，却没有安慰到自己。大齐战胜瓦剌，自然皆大欢喜。可万一……白兰恐怕要步高昌后尘，永无翻身之日了！

        卖国求荣的贡杰、布岱岳！

        紫微宫，明光殿。

        华自闲桌子都拍裂了，苦口婆心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大齐名将无数，为何非要皇帝御驾亲征？是，嘉峪关破瓦剌来势汹汹。可瓦剌大军想要驰骋我大齐腹地，也绝非易事。前线大军没料到瓦剌有火|器加持，一时失手而已。待援军赶到，别说将瓦剌赶出嘉峪关，就是攻下高昌城也未可知！”

        真龙帝默默听完：“黏黏，你应该明白，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华自闲自然“明白”：“不破楼兰终不还，我们的陛下要亲自踏平高昌城，剿灭瓦剌王族，铸就不世功勋。”

        真龙帝手边圣旨：“黏黏！”华自闲站起身走来走去：“我明白，我理解，我都懂。从天而降的火|器打破了将士的锐气。大齐上下，自持火器傍身，未免有些眼高于顶，受不得战败，士气低迷。一场战争的胜利便能挽回的事情，为何非要御驾亲征？刀剑无眼，火|炮的威力你我都见识过，听说那白兰三王子贡杰远赴重洋寻来的火|炮比大齐火炮重量轻威力大，万一？万一有个万一？元照，你身上肩负着大齐江山，上千万人的性命，就不能多思量些吗？”

        真龙帝看向华自闲：“大齐有你，我放心！”华自闲打不过他，又很崩溃，只能摔东西：“你既无兄弟又无儿子，就不怕元家宗亲谋朝篡位？”

        真龙帝还是那句话：“有黏黏和父亲为我守着大后方，我放心。”华自闲输了：“非去不可？”

        真龙帝抱歉道：“黏黏你都清楚，除恶务尽。踏平高昌的机会千载难逢，此时做不到赶尽杀绝，瓦剌必成大齐心腹大乱。龟缩在嘉峪关内，时时刻刻做着瓦剌攻破嘉峪关的噩梦，没了风骨的大齐，距离死亡不远了。黏黏忘了，瓦剌腹地我是去过的，还误了你的及笄礼。我很了解那里，即便瓦剌拥有威力更大的火器。”

        华自闲不信：“我的大哥向来运筹帷幄，要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怎么祭出‘御驾亲征’这个杀手锏？”

        真龙帝坐在华自闲身旁：“还有最重要一点黏黏忘了。我大齐的火器，从研制到制作，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军中上下，对其很是了解。瓦剌不同，虽不知贡杰的火|器是从哪里寻来的，他们只是初级的使用者。况且以瓦剌的国力，能经得起大量火|器消耗吗？瓦剌火|器用尽之日，便是他们灭族之时！”

        华自闲低头不语，真龙帝继续说着他的打算：“贡杰这位白兰三王子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喜欢留一手。他留了一手，正好是大齐的生机。怕在瓦剌混不下去，想着回白兰当他的可汗，真是可笑！白兰可不是瓦剌，刚经历过战火，郡王太妃宽厚仁慈，正是蒸蒸日上之时。四王子布岱岳妄图凭借手中几门火|炮夺回白兰，简直痴人说梦！我已经命西南边军暗中潜入白兰，取了布岱岳的项上人头，还有他手里的火炮。一脉相承的玩意儿，拆了给我大齐工匠研制，相信过不了几日便能传回好消息！”

        华自闲知道自己阻挡不了元照：“既然非去不可，那便多带着东西，多给我几日准备。”真龙帝拱手：“还请皇后娘娘赐教。”

        华自闲坐直身体：“火|器虽猛烈，终究桎梏良多。最杀人于无形的，实则是疫病。攻入瓦剌腹地，可以从水源以及牛羊下手。只不过疫病防不胜防，还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最好是既能丧失战斗力又能控制传染源且可治愈的‘疫病’。”

        真龙帝佩服：“还是皇后娘娘高瞻远瞩、足智多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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