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福利
白云飞从来没有想过要走猫步。
人正常走路多好，为什么要学猫走路呢？
小时候她曾经被一只大黑猫抓伤了，手背上有两三个血道子，所以她觉得猫一点也不可爱。
可是想到能涨一级工资，如果接待好了，还能拿到奖励，别说学猫走路了，就是学老虎狮子走路也行啊。
女工们都没有走过猫步，嘻嘻哈哈一阵子，惹得高老师有些不高兴了，严厉的批评了几个女工的态度。
走了一阵子猫步，白云飞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像小猫了。
原来走路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形象。
待大多数人都走的像模像样的时候，高老师开始教大家跳舞。
“跳舞呢，主要就是国标，这是一种欧洲过去的宫廷舞，也就是在人家皇宫里面跳的。”
葛晓玲调皮道，“那咱们学会跳这种舞，不也成贵族了吗？”
高老师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国标比较难，我们把它简化了，就学跳交谊舞。交谊舞呢，有三步，有四步，又有探戈，恰恰，伦巴等，咱们就学最简单的三步四步。”
姑娘们被分成了四组，两人一组，从慢三开始练习。
白云飞和葛晓玲一组，两个人互相搭着肩膀，轻搂住腰。
葛晓玲咯咯直笑，“小白姐，你一碰我，我感到好痒啊，咯咯咯。”
“你怎么这些痒痒肉？”
下午的时候，厂办梁主任来监督检查了一次。
他告诉学员们，“大家一定要好好学啊！这次请高老师来教你们，厂里一天要出八百块钱呢，再不好好学，对得起厂里的栽培吗？”
大家纷纷咋舌，请高老师怎么这么贵！想不到这个严厉高傲的老姑娘，竟这么值钱！
梁主任又说，“晚上就有接待任务！厂里要请鲲鹏餐饮集团的几个领导，你们好好练，下午一定练好跳舞，晚上好好发挥！记住啊，接待好了，厂里有奖励！”
最后这句话，让姑娘们又鼓起来干劲儿。
不好说为厂争光，起码冲着那奖励，也得好好学跳舞。
……
宁天昊吃了早饭，安顿好弟弟妹妹，就出了门。
星海市福利被服厂是个小厂，原本是市被服厂的一个车间，后来分了出来，单独成立个厂子，归残联管理，因为厂里的工人大都是残疾人。
现在福利被服厂的厂长是李有旺，四十岁出头，虽然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可仔细看看，你就会发现他的右眼很不一样。
他的右眼早年间被弄瞎了，换了个人工眼球，也有人说是玻璃球。
也有人说是大夫给李有旺换了个狗眼珠子，因为这家伙老是狗眼看人低。
福利被服厂因为有福利性质，有关部门多少会给点订单，工厂的基本维持不成问题。
福利的意思，是对工人们而言的，体现了政府对于残障人士的一种关怀，让他们能自食其力，可以养家糊口，逐渐过上好日子。
福利被服厂，对职工们可没怎么发过福利。
今年过年，别说年底的奖励了，什么都没有。往年还能发几包瓜子花生，像那么回事，可这次真是伤了福利厂工人们的心。
虽然他们的心已经被伤了无数次。
李有旺的厂长这个角色，用工人们的话说，让条狗都能当。
可这几年经济体制改革，市里对福利厂也不能照顾太多，厂里效益差，快到了连工资都发不出的境地了。
见到宁天昊，李有旺没给好脸色，阴阳怪气的说，“宁会计，别来无恙啊？”
当初宁沧海托关系把儿子安排进来，李有旺就老大不高兴。
厂里有侏儒，有缺胳膊的，有少腿的，有瞎的，有聋的，就厂长看上去正常，现在来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一下子将他比了下去。
“谢谢厂长挂念。”
宁天昊没有理会他，朝办公室走去。
刚过年，没有订单，工人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扯闲天。
“喂，你们听说没有？纺织厂的谢龙庆上吊自杀了！”
“包打听，这消息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们问赵德胜，我俩经过纺织厂，厂里都乱套了。”
被称为赵德胜的是个小伙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他清了清嗓子，“包打听说的没错，公安局去了三辆车！”
“现在纺织厂可真是热闹了，还没收购完，两条人命了。我听他们工人说，他们这两天要组织到市政府前面静坐去，要求政府解决工人就业问题。
我说，大家伙听听，咱们厂不也是一个熊样？
要我说，要静坐，我们也去！”
他这么一提议，立即有人响应。
“对！吃饭都吃不上了，政府得管呀！”
听到谢龙庆自杀的消息，工人们都非常吃惊，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大厂的厂长，还能自杀？
大厂长拿工资多，工人们再发不出工资来，厂长还是厂长，难道比工人们还哭穷，竟然到了自杀的份上？
可是宁天昊一点也不惊讶。
赵桂丽已经全部交代，虽然专案组已经中止了工作，但是审讯记录已经在案，而林安成的死，让这个案子上升为刑事命案，容不得马虎。
必须有人来背锅，不管后面还有什么样的黑手，谢龙庆都是最好的背锅人。
他一死，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干的，案件的结论也好交代了。
赵德胜踩到一个凳子上，提高了声音：
“大家伙要团结起来，为了生活，我们必须得斗争，去静坐的都举手！”
其实福利被服厂没有多少职工，就是全部去静坐，也会很快的被市政府的安保人员驱散。
但是他们都是残障人士，如果都去静坐，给市政府造成的舆论压力也不会小。
不少人举起手来。
赵德胜一下子似乎成了领袖，感到自己很威武，站在高处，点着数。
他指向外围的宁天昊，“宁会计，你去不去？你可以给咱们福利团打先锋。”
看着赵德胜一本正经的样子，宁天昊忍住没笑，“我去！福利团先锋！我不去！”
“你到底去不去？”
宁天昊还没有回答，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宁天昊，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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