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仙途未尽（9）
瞧出他脸色的迟疑，她顿了顿又小心追问道：“你不喜欢吃吗？那个我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做了几道清淡的菜，我想着你在这么冰冷的山洞里，若是没有吃的怕是会饿死，所以就…”
她解释的时候紧张到扣着手指，想起之前赵行江对她的指责，不要在不知道别人喜好的情况下就随意判定对方喜不喜欢。
她一时着急，也忘了这茬。
想来他们长的一样，又都姓赵，赵辞云会不会也白眼一翻，骂她一通。
程欢哆哆嗦嗦地说完就察觉到自己略显卑微的姿态。
她这是怎么了，赵行江都是过去式，干嘛还惦记着他说的话。
她抬眸幽怨地凝视着他，嘴角往下敛去，一脸的不高兴。
刚刚还兴致冲冲的女子现在委屈的模样倒让人心疼。赵辞云不忍让她失望，几步走到桌边坐下，配合般地拿起竹筷夹了一口菜心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爽脆的菜心带着山间泉水的清甜，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奇特的食物香气占满味蕾，这味道他倒是第一次尝试。
他异于常人的身体早已不需用寻常食物果腹，自然也未食过这般滋味。
他眼神转向身旁一脸期待的程欢，她抿着唇盯着他，等着他说出几句评语。
自己亲手所做的美食，若是能得到称赞，那程欢便能开心一整天。
赵辞云故意不去看她，又夹起一块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还行。”
程欢有些失落地收起视线，发呆般盯着桌上的菜肴，似是对这轻飘飘的一句评价不太满意。
赵辞云无奈地又补充了句，“很好吃，谢谢。”
闻声看去的程欢终于露出了清浅的笑容，她将几盘菜全推到他跟前，说道：“嘿嘿，那你都要吃光哦。”
看着他斯文的吃相，程欢脑海里冒出她曾经给赵行江送桃花酥的场景。
少女的眼神一僵，又悄悄摇了摇头，将有关他的念头都甩开。随后她问道：“赵辞云，下次我再给你带糕点吧，我做的桃花酥可好吃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下一秒又敛去笑意，轻声道：“好。”
程欢看他细嚼慢咽的状态，心里不免觉得他是不喜欢才吃得一点都不香。于是她追问道：“赵辞云，你真的觉得好吃吗？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赵辞云咽下口中的饭菜，慢条斯理道：“我平日不吃，所以…不太习惯。”
“啊？”程欢拖着长长的尾音，诧异道，“你不吃？那你…”她眼神上下瞟了眼，又道：“怎么活下来的？”
程欢神思漂游，幻想着赵辞云在桃林里抱着桃树往嘴里塞满桃花充饥的凄惨情景，秀眉不忍蹙起，放低声音轻轻道：“原来你这次的日子过得这么苦啊。”
“这次？是何意？”赵辞云很准确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嗯…”程欢一时语塞，岔开话题道，“我是想问你以前真的不吃饭吗？”
赵辞云压着眼中翻涌的情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随后便镇定下来，说道：“不吃。”
程欢脑子里又冒出话本里靠绝食来练习邪功而变成怪物的故事，他该不会也是其中的一员？
看着女子眼中流淌的异样情绪，他的心头一震，声音僵硬解释道：“寒乾洞内可吸收天地灵气，无需吃饭。”
程欢这才放宽心来，虽说这有些不现实，但在修仙世界里，还是可以理解的。
她心满意足地洗完餐盘后放入食盒里，走前又带走了不少花瓣准备回去做桃花酥。
临走时还叮嘱道他不要将自己来送饭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既然是被禁足在此，那掌门定不允许有人随意靠近，更别提送饭了。若是让掌门知道，那她下次也送不成了。
瞧着她担忧的神情，赵辞云脱口而出的却是，“其实…你不需要送…”
“那哪行啊。”她伸手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摇摇头道，“光靠灵气，身体哪能吃得消？再说了，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桃林间带着花香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少女般纯真的心思就像羽毛般触动了他的心神。
赵辞云压下眼眸中的深意，轻轻点头。
程欢笑道：“不过我一天只能抽空给你送一顿，要是太晚的话…我怕你饿死，不如我们就定在午后吧。”
她低头想了想，午后她和紫涟刚进完食，大都时候紫涟都会小憩一会，那她可以趁着那时候过来，免得被她发现。
程欢想的仔细，紫涟若是知道了她私自给禁足弟子送餐，按照她和大师兄的关系，那大师兄可能就会知晓此事，大师兄向来最守门规，他定然会告诉掌门。
为了能让她这局游戏的“同伴”能过上温饱的日子，她决定先隐瞒下此事。
而她的提议正中赵辞云下怀，他本就担心着她要是夜里过来之时，发现他被黑雾围绕的激烈场景，怕是以后都不肯再靠近自己这个怪物了。
黑雾亦会伤人，他自然不想在他和千然意念搏斗之时，误伤到她。
所以之前每晚她来山洞里都未察觉到他的身影，他未隐匿黑雾藏身于瀑布后，不敢让她发现。
本想着找借口让她不要晚间过来，可没想到她自己提出了这个想法。
赵辞云凝视着她闪闪发亮的杏眸，无波无澜的内心也激起千层巨浪，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说道：“好。”
许是心生期待，他原本枯燥的日子也变得有趣，纯白衣袖轻轻一挥，地上的碎石被挥去湖面之上，瞬间石子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块悬浮在水面上的石板路，方便她行走。
冷峻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和程欢相处的这几日来，他也再未梦到过她。
千然在夜里还偷溜进他的梦里一观，待他醒来后嘲笑道：“该不会是你梦里的仙子下凡，变成那丫头来到你身边了吧。”
赵辞云不愿与千然逞口舌之快，但心里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也许他与程欢的遇见，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当程欢斜挎着雕花餐盒，边走边哼着歌谣走进山洞后，却发现湖面上竟兀自浮现出一条石板路，通往瀑布里头的石室。
“这是…”她转头望着立在湖边，淡漠矜贵的男子。
赵辞云见她来了，神情虽保持冷意，可眼中的期待不减分毫。他注意到程欢惊疑的眼神，别扭道：“随手弄的。”
她暗自窃喜，赵辞云将他居住之所展现在她面前，那就是拿她当朋友了。
她瞅了眼面前哗哗流淌的瀑布，问道：“可我怎么穿过这个水流进去呢？”
那抹白衣移至她身旁，待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出食指在她额间轻轻点了一下，他指尖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透进皮肤，瞬间一道道水流覆裹在她的身边，几秒后就消失不见。
耳畔传来他清冽的嗓音，“这是护水符，能让你不被水流浸湿，以后若是再像上次那般失足落水，也可保你一命。”
程欢羽睫一颤，蓦然涌起一阵感动，原来上次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她缓缓抬起湿润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的面容，那张与记忆里不差分毫的脸，也激起了她对心里那人的回忆。
似是感觉到脸颊边像火烧一般，她急忙垂眸，白嫩纤细的双手紧紧扣着食盒的把手处，紧张到不行。
随后她强装镇定地说了句“谢谢。”
抬步试探地走向水面上悬浮的石板，她害怕着石板会因重量而下沉，可没想到她整个人踩了上去，也如履平地。
穿过瀑布的时候，那水流绕过了她的身体流往湖水之中，程欢见到这奇景，激动地笑出了声，“这么神奇？”
赵辞于后脚也跟着她一道进屋，石室被传荡着女子轻巧欢快的声音，沁人心脾。
程欢兴奋之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轻轻放下手中的食盒，端出几分小菜后，又掏出了她精心准备的桃花酥，递到他面前，自豪地挑了挑下巴道：“来尝尝吧，这桃花酥，吃过的人都说好。”
其实不然…
程欢又想起之前她心心念念捧着桃花树被人拒绝的场景，心里嘀咕了几句，又将视线落在眼前清冷的男子身上。
他虽然瞧着高冷，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猜测他一定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赵辞云，赏脸尝一个呗。”
女子娇俏的声线飘进耳中，惹得耳尖微红，他淡然的目光里似乎有什么情绪翻腾，他拿起一块轻咬一口，桃花香气馥郁，确实是美味。
可他确实不喜甜腻，将手中剩下的桃花酥放在盘中，轻声道：“多谢。”
程欢歪着脑袋盯着他，让他说评价，怎的又说了声谢？
“不好吃吗？”
她瞥了眼被他弃在盘内的桃花酥，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这次蜂蜜放多了，于是毫无顾忌地拿起那半块，一口咬下，半眯起双眸细细品尝。
配比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她殷红的小嘴边还挂着酥皮的碎屑，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嘟囔道：“很好吃啊。”
她全然没注意身旁男子渐深的黑眸中跳跃的心思，他眉头讶异一挑，见自己咬过的糕点也进了她的口中，宽松的袖袍下，十指隐隐攥紧。
程欢不死心地又拿起一块递到他跟前，眼神示意他再尝试一番。
赵辞云也不忍打击她，只是淡淡道：“太甜了。”
“啊…你也不喜欢…”程欢沮丧地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
“也？”他语气陡然升了好几度，“你还给谁做过桃花酥？”
他虽对甜食无感，可当知道她不仅对自己，对别人也这般热情时，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回想起之前他们还未见面时，程欢自言自语提到的某赵姓男子，难道是她心仪之人？
程欢垂眸，轻打了一下她这口无遮拦的嘴，随后意识到他话里的严肃之意，抬头理直气壮道：“你这么凶干嘛？我就不告诉你。”
他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吃下她送来的饭菜，略带怒气地一口咬下，眼神也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一时间，石室内的气氛竟有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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