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起来，周彩圆精神尚可，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在明亮的烛光下依旧惹眼。
封翌闭着眼睛由宫女们为自己整理衣袍，仔细看去，眼底竟泛着淡淡的青。
周彩圆掩下唇角的那丝笑意，披了外衣下床，接过一旁宫女手中的腰带亲自往封翌身上系去。
下一瞬，手便被人握住了。
封翌睁开眼，带着些笑意开口道：“爱妃昨晚睡的可好？”
周彩圆微微一怔，下意识缩了手回去，反应过来后又笑道：“谢皇上关心，臣妾睡的很好！”
“是吗？”封翌假装没看出她语气中那一丝不自然，把手中的柔软不轻不重的捏了几下便放过了她，腰带很快束在了自己的腰间。
之后宫女又呈上装了配饰的托盘来，在那排列整齐的一众玉佩香囊中间，周彩圆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绣的那一枚虎狮香囊。
指尖微顿，她先是选了翠雕镂空瓜型玉佩，能作为御用之物的，自然是十分贵重的材料，由名家细细雕琢而成，触手温润，大小也合适，垂在腰带上既好看又轻巧。
之后她又毫不客气的取了虎狮香囊悬在玉佩的旁边，确认系牢之后就慢慢后退一步，让开位置给赵德等人。
等一切都整理好了，封翌一睁眼就看到离自己远远的女人，见自己看过去还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不肯和他对上眼。
这又是怎么了？
封翌正想开口叫她过来，余光却扫到了腰间，瞬间心中恍然。
有些好笑的开口道：“你倒是会挑，这么些精细的玩意儿里偏偏挑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周彩圆本来还有些心虚，可听了他的话后便倏地抬了头，有些羞恼的道：“既不起眼，那皇上还留着做什么？平白的叫臣妾瞧见了又惹得您不欢喜！”
封翌没想到她这就生气了，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朕话还没说完呢！‘虽不起眼，却叫朕看了喜欢’！”
“你话都没听完便往朕头上扣帽子，是否有些独断了？”
“我”周彩圆闻言一愣，紧接着脸上的“恼”没了，只剩下“羞”了。
封翌伸出长臂拉她过来，环着她的腰笑道：“不过人家献给朕的香囊要不就是龙纹，亦或者是鸳鸯寄情，你怎的想起来绣这狮虎纹样？”
周彩圆本来因为害羞而伸手捂着脸不肯给他看，听了他的疑问后才缓缓把手挪开，小声道：“皇上本身就是真龙天子，也不需要臣妾一个香囊证明什么”
“那为何不绣鸳鸯？”封翌温和的问。
“鸳鸯太女儿情了，皇上是天子，怎能将私情戴在身上？”周彩圆认真答道：“狮虎勇武，又有驱邪护平安的意味在，臣妾觉得是最适合皇上的纹样了！”
周彩圆的眼睛并不过分的大，但胜在眼型圆润、眼瞳清澈明亮。当与她对视时，似乎能从这一双眼睛中瞧见她心中所有的想法。
此时此刻，封翌在这双眼里头瞧见的只有“真挚”二字。
心中微叹，他在周彩圆惊讶的目光下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承你吉言，朕会平安。”
转眼时间又过了一月有余。
天气渐暖，四月初的那场大雪此刻已经无人提起，如今宫中人的注意力大都在五月底太后圣寿之上。
当今圣上登基时，尊嫡母高氏为圣母皇太后，高氏是先帝的第三位皇后，年纪并未比皇上大多少，虽生下一嫡子，可先帝崩逝时那十六皇子不过两岁稚龄，自然不可能登基为帝。如今这位高太后便居住在慈安宫，一心一意的养育幼子，并不怎么出来走动。
而皇上的生母乃是先帝的贤妃王氏，如今被尊为母后皇太后，居寿康宫，五月要过寿的正是这一位。
虽二宫太后皆声称不愿过问后宫事宜，但对于皇后来说，王太后依旧是她在后宫之中绝不可违逆的一堵高墙。
此时的寿康宫中，前来请安的高位妃嫔们都已经被打发了回去，屋内就只余皇后坐在下首，恭顺垂首等待着上位端坐之人开口。
王太后如今虽已年近半百，但岁月似乎格外眷顾美人，此时除了眼角眉梢的些许细纹道出了她真实的年纪外，她甚至连白发都没有一根露出来。
对于这位真正的婆婆，皇后总是敬畏大于亲切的。
不止因为太后身上那股子久居高位的威严，更因为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被先帝赐婚给皇上时，便不得这位的喜欢。
当时成年的皇子实在太多，皇上非嫡非长，除了自身能力是其中翘楚之外，无论是先帝的宠爱还是母家的权势都排不上号。
在封翌选王妃的时候，太后一心想要为他挑选一门能对他有助力的亲事，但还未来的及行动，先帝就快一步将赐婚圣旨甩了出来，直接砸了他们母子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皇后确实是出身于高门世家，祖上甚至有着“一门三公”的荣耀，可到了她父亲那一辈，这些荣耀却更像是枷锁，她出生的时候，整个家族除了父亲头上一个世袭的爵位外，一个入朝的都没有。
所以圣旨降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封翌已经失去争夺的资格，毕竟就连唯一有希望的母家，此刻都化作了泡影。
王太后并不喜欢她，从大婚第二日第一次见面开始，皇后就深深明白了这一点。
她对自己并不苛刻，却总是淡淡的，无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好与不好都得不到她的一个眼神，她看自己就像是一团空气、一个不重要的物件，毫不在意。
直到皇上登基，她成了皇后，王太后才终于肯正眼看她了。
因为她在她的眼里终于有了价值——管理后宫、孕育嫡子的价值。
“皇上这一月去后宫的次数倒是多了不少。”王太后翻阅着面前宫女跪捧着的彤史淡声道。
把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出，皇后立刻恭谨的回答道：“是，上一月，皇上超过半数的日子是歇在后宫的。”
王太后点点头：“不错，政务虽然要紧，但子嗣一事同样要紧。”
想起之前妍昭仪跌掉的那个孩子，皇后心头猛地揪紧，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又跪下去告罪：“是儿臣无能！”
“”王太后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等了十几息后才不喜不怒的开口：“起来吧。”
“谢母后。”皇后这才吐出一口气，被蓝心扶着坐了回去。
王太后继续翻阅彤史，却在看到某一页时顿住了手。
“这个宁贵人，这一月竟掌灯了四回？”
皇后回答：“是，宁贵人貌美温柔，皇上去的次数便多了些。”
“貌美温柔？”王太后对此不可置否，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眉：“哀家怎么记得‘宁’这个封号当时是赐给了镇西候家的嫡女？”
“回母后，宁贵人正是周家女。”
王太后听了，精致描摹的眉更是皱的狠了，声音也冷了几分：“皇后，你也该劝劝皇上，对于后宫理应雨露均沾！一月十七回掌灯，竟有四回是同一人，偏宠只会使后宫失和，最终闹得人不得安静！”
“是，儿臣记住了。”皇后低头道。
随后王太后像是失去了同人说话的兴致，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皇后让蓝心接了宫女还回来的彤史，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后才静悄悄的朝寿康宫外走去。
还未出殿门，就听到里头又飘来一句话。
“何必为那注定不能结果的树多费那些功夫呢”
手掌猛地一痛，是护甲戳进肉里的感觉。
“娘娘”蓝心轻声唤了她一句。
皇后抿了抿唇，直到彻底远离了寿康宫后才开口吩咐道：“江南不是新来了些贡品？都分下去吧还按以前的规矩来。”
蓝心答道：“是。”
寿康宫内，皇后走了没多久，就有一身着花翎衣袍的胖太监进去了。
“王福，你怎么来了？”王太后见了这太监，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
那太监行了礼之后圆胖的脸抖了抖，讨好的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我们主子叫奴才来请您去清音阁看戏，不知您可有闲暇？”
王太后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沉默了许久。
就在王福额角的汗就要落到下巴时，才柔声道：“哀家能有什么事情呢，便是妹妹不说哀家也是要去请她的。”
“既然你来了便省的哀家还要遣人跑一趟，你去回禀你家主子吧，就说哀家准备准备，很快便到！”
“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王福立刻道。
“红豆，送王福公公出去罢！”王太后指了一个宫女道。
“是。”
等王福的背影消失，王太后的唇角便立刻落了下来。
“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一嬷嬷上前轻拍她的后背：“太后，若您不想去，不去便是。”
王太后冷冷的哼了一声：“哼！她是妻哀家是妾，合该哀家这个寿康宫太后给她慈安宫脸面！”
嬷嬷劝道：“您别动气，再怎么说，您才是圣上的生母，是大铭最尊贵的女人啊！”
“是吗？”王太后起身前往内室：“倒希望不是只有你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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