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天下人未必不能看清大势所在，不说旁人，光是湘湖理学派，现在就接连有左倧堂、罗泽南以及刘蓉投靠，更有贺长龄这等耆老抛下脸面，只为了给子孙求个出路，而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像左倧堂和罗泽南这般行为，他曾帼樊是做不出来的，毕竟左倧堂和罗泽南不是朝廷命官，未曾食得大青朝的一钱一粮，无论投靠谁都是天经地义，可是他曾帼樊深受皇恩深重，理应匡扶大青，如今虽然做不了事情，可也不能背弃旧主。

念及至此，曾帼樊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满腹心事尽数吐出，沉沉道：“国藩有心国事，却不料欲效武乡、邺侯竟不能！”

武乡侯即诸葛亮，邺侯指唐代宰相李泌，二人都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之既倒的救时宰相。

说完，他从书房里碰出了一个密匣，从中拿出来了一封奏折，递给了郭嵩焘。

郭嵩焘摊开了奏折，仔细看去，那是一封曾帼樊刚誊正的奏折，上面这么写着：“"臣性情驽钝，未曾识得陛下之苦心，然国事在望，臣旧苛缠身，不能视事，恳请在京终制，不能受命，泣血以奏，仰祈圣鉴事。”

“哎.......涤生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郭嵩焘脸上浮现出一丝叹息，道：“只是涤生兄你这一去，两江怕是彻底糜烂，鹤翁原本对你翘首以盼，两江百姓更如久旱逢霖，却不料都看错了人。就是我郭嵩焘与你相知二十载，竟没发现你是这等一遇挫折就退缩之辈，‘犹当下同郭与李，手提两京还天子’，当年这句诗，想必你也已经忘却了吧。”

鹤翁即军机大臣赛尚阿，正在江宁练新军。

听到郭嵩焘一番教训，曾帼樊一阵阵脸色发热，他只能强行辩解道：“筠仙，你若是理解我的苦楚，何必以言辞激我？如今我虽握有团练，可终究受到穆翁辖制，朝廷逼我，穆翁也逼我，叫我怎么办？若是长毛攻到銨庆，我还不如以身报国来得痛快！”

郭嵩焘摇了摇头，道：“谁会来激你？只是为你感到可惜罢了，你辜负了皇上不说，更辜负了季老、祁老和鹤翁的知遇之恩！”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份信件，递给了曾帼樊，道：“我来这里之前，鹤翁曾对我说过，若是曾涤生要弃官而走，就将这封信给他，你且看看吧。”

曾帼樊连忙接过信件，拆开来仔细看去，即便心思如海般深沉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赛尚阿在信中对曾帼樊好生宽慰，他知道曾帼樊如今的处境非常不妙，但是他却告诉曾帼樊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皇帝启用曾帼樊之前，曾经产生过犹豫，还专门召集了穆彰阿和赛尚阿二人，想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赛尚阿对于曾帼樊十分看好，认为此人属于陶澍一类的人物，希望皇帝能够予以重用，尤其是在团练一事上，要给与曾帼樊便宜行事的权利，如此才能尽早剿灭乱贼。

看完信件后，曾帼樊顿时激动无比，他发觉终于有人真正赏识他。只是他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皇帝现如今到底是何等想法，便用一种遗憾的方式试探道：“鹤翁能如此看重国藩，国藩自当涌泉相报，只是眼下我与穆翁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朝廷猜忌，若是此时去拜访鹤翁，怕是会引起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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