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坏事变人脉4
“是。”赵翔宇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声。
“那说好了啊。这二十块钱，当我请你吃饭了。”外校生拍拍赵翔宇的肩，从兜里抽出二十块钱，塞到了赵翔宇的手里。然后走上车，还很社会地跟赵翔宇点了下头。
赵翔宇攥着二十块钱，神经高度紧绷地看着外校生招摇地离开。直到车子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终于一口气松下来，重重地靠在了投币电话亭的侧边挡板上。身上湿溻溻的，不知道是那没完全蒸发的水，还是后冒出的冷汗。
赵翔宇怕有人盯着他，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没看到人，才往林多租的房子走去。
林多已经量完了要量的尺寸，就在等着赵翔宇回来。
赵翔宇走进屋里，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竭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解决了。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他把借据还我了，还跟我说这件事都不要告诉家里。”
他用冰凉的水洗了洗脸，心里那股狠劲儿散了，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似的。
赵翔宇又冷静了一会儿，才用手撑着水池喃喃：“没想到他也就是装得厉害，我还以为这事非得捅出去不可了……”
林多瞥了他一眼，冷声提醒：“他不是只装得厉害，他是家里有背景，自己太懂人情关系这些弯弯绕绕了，根本没想真正搞事，只想利用你怕事的心理，从你手里敲点钱。你只要豁得出去，这事就能了了。”
“如果换成没脑子只凭狠劲混社会的混子，要是知道你的背景还敢坑你钱，不是傻子就是狠人。你遇上这两种人，都不能像今天这样硬碰硬。否则容易吃大亏。”
事情处理到现在，林多心里也能松一口气了。
这事总算是如她预想的一样，漂漂亮亮、顺顺利利地解决了。不枉她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又是吓唬又是刺激地跟着赵翔宇折腾了这么半天。
赵翔宇此刻对林多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以前林多只是他眼里的一个背景板，第一次向林多买贴纸的时候，他甚至叫不出林多的名字。可是整件事里，林多始终冷静镇定，从容不迫，有条有理。
以前他总觉得林依楠很大方、很稳重、很沉静，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心态与头脑，可是这一次欠钱事件，林依楠怎么表现的？
从一开始就很慌张吧？反观林多，面对后来这么大的事，全都应对周详，处理有度。
他以前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林多？有什么资格觉得林多就该是背景板呢？
就算是成绩，林多也已经考过一次全年级第一了。而他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全年级第七。这样看起来，难道林多不是比他优秀了太多倍吗？
赵翔宇忽然很为从前的傲慢羞愧。
这让他一时不好意思面对林多。
林多收拾了一下东西，叫上宋大峰准备走人。
她看到赵翔宇还低头站在那里，喊了他一声：“你还不走，打算住这儿啊？”
“啊不是不是……”赵翔宇挠挠头，忙跟上林多和宋大峰的脚步。
到了路口，林多对赵翔宇说：“你要不就打车回家吧，免得有什么问题。”
“嗯。”赵翔宇点点头。已经有点习惯听从林多的指挥了。
他拦了辆出租车，林多又问他：“你还有钱吗？”
赵翔宇拿出那二十块钱，嘴角抽了抽：“那个人给我的，说当请我吃饭。”
林多笑：“那你就拿着吧，你有钱回去就行。”
她把宋大峰家的座机号留给了他，告诉他：“到家没事了就来个电话，免得我们担心。”
“嗯。”赵翔宇看着林多，要想出口的谢意与歉意始终没好意思真正说出来。
直到车子已经开出去了，心里那种想要表达谢意的感觉冲撞得厉害，赵翔宇才终于伸出窗外扯着脖子对林多喊道：“林多，这次谢谢你了——”
被道旁树打得斑驳的落日余晖里，林多只是快速地和他摆了摆手，就转身和宋大峰向前走去了。
赵翔宇看着林多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思绪万千。
林多和宋大峰到家后，就接到了赵翔宇报平安的电话。晚上他们又给郑翠霞打了个电话，一起合计了一下明天去给宋娟丽办出院手续的事。
明天是周六，学校半天课。林多准备给宋娟丽办完出院后，就顺道去二手交易市场淘淘玻璃柜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多已经放心睡下。
赵翔宇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回来时爸妈都还没有回家。他冲了澡，敷了药，虽然被后来回家的爸妈看到了脸上还没消退的伤痕，但被他以拉架受伤的理由暂时糊弄过去了。
他爸当时没说什么就进了书房，可是，他真的能骗过他爸的眼睛吗？
那个只有一句的电话，他爸真的没有上心留意吗？
赵翔宇曾经非常自傲，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父亲不过是个年纪大又喜欢摆架子，喜欢把工作作风带到家里不懂生活、不懂子女关系的普通中年领导。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林多所展现出的另外一面，深深地让他反思、反省起了自己。
有很多事，林多能想到，而他却不能想到。林多能处理，而他却不能处理。而林多，也只是一个学生。他爸到底是一个成年人，而且工作那么多年，还是一个中层领导，怎么也应该比林多要厉害吧？
那应该也会懂很多他不懂的事情吧？
赵翔宇忘了这是多久以来，他遇到事情之后，第一次想听听父亲的看法。
赵翔宇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书房下的门缝透出灯光，知道父亲还没有休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赵明轩埋首书案，还以为是爱人敲门，没想到抬起头，竟然是看到儿子走了进来。
他及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熄灭了手中的烟，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爸……”赵翔宇叫了声爸，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此时才意识到，好像自己五六年级之后，就再也没有好好和父亲聊过什么了。每次他爸跟他说什么，他就算表面听了，其实心里也很不耐烦。
他也好像很久没有仔细看看他的父亲了。他的身姿虽然看起来还很笔挺，可是侧面看去好像比以前单薄了不少，头发还是梳得那么一丝不苟，可是某处区域已经有了几根明显的白发。
父子终究是父子，隔阂再久，如果都有沟通的意愿，那么生疏也将很快消减。
赵明轩主动开了口：“你是要谈谈你脸上的伤和你傍晚给我打的那通电话吗？”
他的语气较平时和蔼了许多。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个正变得愈发骄傲的儿子，忽然难得地在他面前流露出了一点脆弱。这让他终于能更多地以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教育者的身份去面对他，从而能够流露出更多温情。
赵翔宇点了点头。果然父亲什么都注意到了，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赵翔宇走过去，犹豫了很久后，终于对赵明轩说：“我今天遇到了一点麻烦，但是同学帮我解决了。”
他把外校生敲诈他的事情向赵明轩说了一遍。
赵明轩的眉头微微蹙起，眸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你把勒索敲诈你的这个张强的年龄、学校，还有所有你知道的信息，统统告诉我。”
赵翔宇告诉了赵明轩之后，又说：“这个事情已经解决了，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帮我解决的。其实爸……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当时和我说的一些话，我觉得我理解不了。”
“我不懂为什么她说，张强是因为很有背景，因为太懂一些人情关系，才会在我选择豁出来告诉你的时候直接放弃了对我的勒索。她还说如果是一些只有狠劲的混混，如果知道我的背景还敢来勒索我，让我不要硬碰硬，会吃亏。”
赵翔宇的转述引起了赵明轩的兴趣。
这份见识恐怕很多成年人都不会有，赵翔宇的同学中，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同龄人吗？
他坐到了一边的椅子里，让赵翔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尤其是与林多相关的一切，详细地向他复述一遍。
赵翔宇把整件事都给赵明轩讲了一遍。
赵明轩听了之后，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还是他儿子的同龄人啊。这个叫林多的小姑娘，却已经超前了他这个儿子太多。甚至与他的那些同事们都不相上下啊。
赵明轩又让赵翔宇仔细地说了说林多的其他情况。
听了之后，赵明轩似乎给自己找到了林多如此优秀的原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路成长起来见过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太多了，所以才能磨练得如此成熟早慧。
但他也仍然感慨，林多这样的孩子真是太难得了。家境贫寒，却自立自强，成绩还那么优异。绝大多数同样处境的孩子，在成长中都难免走向放任自流，被一些不良朋友影响。
赵明轩觉得应该好好帮一帮林多这个孩子，也要好好感谢感谢林多。
如果今天的事情闹出来，必然会对他的晋升机会产生不利影响。而且也会让他疲于应对。
但这件事暂时平息了，他一方面可以全力扑在工作上，一方面又可以通过自己的人脉做好准备。
而且这件事也给他敲了一个警钟，要给赵翔宇早点打打“预防针”，防患于未然。这次还好赵翔宇求助的是林多，张强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如果有，事情捅开，也就没了进一步设局的机会。但以后就未必这么幸运了。
他看着赵翔宇，感觉自己这个儿子和林多相比，实在是成长得太顺利了。
他对赵翔宇说：“张强这个人成长环境复杂，很懂利益的人性。他故意布局，用事情宣扬开可能对我造成的影响来恐吓你，目的就是对你施加压力，让你断绝求助的打算，任由他摆布，好从你的手里勒索钱。”
“但是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激怒我，只是想从你手里得到钱。你一旦告诉家里，我和你妈妈都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以来必然会和他背后的势力产生冲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家里是商人出身，自然是很懂这个道理。结仇结怨的事，他轻易不敢做。你当着他的面给我打电话，他就主动放弃了，还特地安抚你。”
“至于你同学说的另外一种人，没有顾忌，胆子又大，行为又莽撞，你要是硬碰硬，确实很容易出事。你被家庭保护得太好了，平时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会尽量避免与你发生冲突。你很难遇到这种人，所以现在还不会理解。爸爸只能告诉你，做人低调一点，隐忍一点，总是有好处的。”
“你的同学提醒你，完全是出于善意。翔宇啊，你这个同学很善良，也很优秀啊，你应该多与这样的同学来往，这对你是很有好处的。”
赵明轩说到这里，感慨地说：“爸爸其实很欣慰，你今天能够主动和爸爸说这些。我们父子俩如果能经常这样聊聊天，爸爸会很开心。”
赵翔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爸，你不怪我惹事了吗？”
赵明轩笑了：“你愿意帮助同学，也是好事。只是这样的事，以后最好和家里先商量一下。就算爸妈不让你去做，也会告诉你不同意的原因。这样冒然去做，很可能会出事，搞不好就很难收场。”
“后来被勒索的事，你也没有预料到，这不能怪你。所幸是虚惊一场，你没有事就好。爸爸妈妈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能健康平安地长大，其实爸妈就已经知足了。”
赵明轩看了看表，对赵翔宇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半天的课吗？你今天把这件事告诉我，做的很对。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去登门拜谢。”
“好……”赵翔宇也觉得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林多，他站起来，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地问：“爸，那张强那边……”
赵明轩说：“能够息事宁人最好了，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赵翔宇点了点头，离开了书房。
赵翔宇回到房间之后，书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赵明轩的爱人田月走了进来。
她给赵明轩端来了一壶茶，一边倒茶，一边轻声说：“刚刚我来给你送茶水，听到你们在聊，就没有进来。孩子真是懂事了，遇到事情，知道和我们讲了。”
“这个事情，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算了吗？”
赵明轩的外表很儒雅，多年的历练早就让他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但此时，对着他的爱人，他并没有遮掩，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铺着一层冰冷的寒光：“现在我这边是关键的时候，多一事的确不如少一事。那个叫林多的小姑娘，还真的是帮了我。”
“等我缓过手来，一定要好好会一会这个张强背后的人物。这个小子真是太狂妄了，动到我儿子的头上来了！这种事永远不会传开最好，一旦走漏出一点，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人要打我的主意呢！我要收拾他们，就要收拾得彻底，永远打消那些潜在小人的歪念头！”
田月轻轻地拍了拍赵明轩的肩：“这些大事上，我知道你有分寸。这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儿子。那个叫林依楠的小姑娘，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男孩子做事了。”
“这样有心机的女孩子，和儿子同一个班，真让我不放心。今年儿子初三了，很关键的一年，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赵明轩说：“这件事也不好追得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从今天的交谈看，儿子对这些事还是有分寸的，他那边你就不要和他多说了。那个叫林依楠的学生，我会请王校长帮忙多留意的。”
田月十分认可地点点头：“一定要好好说说，我看这个小姑娘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搞不清背后还藏着多少事呢！”
“哦对了，你看明天我给儿子带二百块钱行不行？让他还给同学，多的五十，就当谢谢人家了。”
赵明轩摇摇头：“这怎么能够，我要亲自登门致谢才行。”
田月觉得没有必要：“她一个小孩子，倒要你亲自登门感谢，多给一些钱就好了嘛。”
赵明轩不太满意田月的态度：“这可不是钱的事。而且你应该也听到儿子说的了，以这个小姑娘的头脑，赚钱根本不是问题。人家发家是早晚的事，你就是多给三百五百，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她的做法，不仅仅救了儿子，让他免予走上歪路，对我的前途也是大有帮助。这个小姑娘的头脑、眼力、能力，绝对是一流的，将来一定不可小觑。不能因为人家现在还在微时，就轻视人家，傲慢对待。”
田月觉得赵明轩有点重视过度：“你就是容易多想，说不定就是歪打正着地帮了个忙。初中生而已，再厉害还能多厉害。反正你有道理，那就按你的道理办。那我不给儿子带钱了，你看着安排吧。”
田月离开书房，赵明轩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思考了很久，决定为林多送一份真正有分量的谢礼。
有些话，他不必说得很清楚，只要他表达出一些关注就够了。
次日，周六，上午九点半。
应红霞没有课，正好王校长今天来了学校，于是她就来和王校长商量给林多在校内小卖部分一块地方的事。
王校长一脸不同意的表情：“我承认，应老师你看学生的眼光很准，但是林多毕竟只是一次考试发挥得很优异。她家里困难，是，可是也不只有她一个人困难。这个事情先不要这么急了，半年后再看吧，看看她的成绩是否稳定再说，啊。”
电话响了起来。
王校长看了一眼号码，是上级的内部号码，马上接起了电话，给应红霞使了一个眼色。
没有任何一个中考状元是从最后的半年才开始重点关注培养的。但王校长的样子一看就是接到了一个重要的电话，应红霞只能先行离开。
“赵主任，您好您好……”王校长接起电话，热络地寒暄。
然而听着听着，他却变了脸色。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挂掉电话，又马上把应红霞叫回了办公室。
他十分慎重地问应红霞：“应老师，你对学生的情况一定很了解，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林多在上面，是不是有些很硬的关系？”
应红霞有点懵：“没有，校长，您误会了！我完全是出于为学校培养一个好苗子的原因，才为她争取让家人在校内小卖部做点买卖的机会。文科学科都是需要积累的，她失分非常的少。理科卷子，尤其是数学卷子，最能检验一个学生的聪明程度。林多答的是上届学生的一模卷，居然是满分，而且是提前交卷！”
“校长，您要知道，这是多么难得！她一定是可以冲击中考状元的，我绝不会看走眼！对这样的学生，我们应该用尽所有努力去全力培养！等最后半年才去全力关心培养，那就晚了！”
应老师据理力争的时候，王校长都在想赵永平的话。这位领导什么都没说，可是话里话外都在围绕这个新的年级第一名。
他宁可是自己想多，也不希望少想了，得罪了人。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对应红霞说：“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正确啊，我们是应该多关心一下这样有潜力的孩子，半年后再开始，确实有点晚了。那就按你的提议来吧，你写一份申请给我，这个事情我签字就行了嘛。今天就办，啊。”
应红霞本以为自己还要废很多口舌，没想到校长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她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搞不懂这位校长了。不过，能办成这件事，也让她更放心了不少。她马上就回到办公室写了份申请，呈交给了王校长。
中午放学的时候。
林多被应红霞交到了校长办公室，从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的王校长口中，得知了一个让她诧异的消息。
学校居然要给她在校内小卖部划一块位置，让她的家人过去经营！
校内小卖部，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全校三千人所有的在校时间段消费力，只能固定投放的地方！拿下这块地方，每个月该是多少的流水啊！
哪怕是在房价一路暴涨后的二十多年后，经营一年校内小卖部，拿下二线城市一套百平三居室也不在话下了。
在总体日百货品价格差异不大，毛利基本不变，而房价却极低的九八年，这又将是什么概念？
林多盘算了一下，如果能干上一年，她想开标准连锁文具店、小型百货超市的计划，至少能提前两到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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