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章 过年可不能哭【二更】
苏絮回到家,一直没有睡觉。
她打了个电话给唐宋,让他去一趟第一人民医院,看看李星洲的伤势如何。唐宋一听说苏絮的助理将李星洲给刺伤了,顿时头大,顾不得其他,唐宋连夜便跑去了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李星洲刚做完手术,已经被推进了病房。
确认李星洲问题不大,只是要休息一段时间养伤,唐宋多少算是松了口气,然后才给苏絮拨了个电话报平安。苏絮接到电话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得知李星洲伤势并不重,只是流血过多,苏絮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这个夜晚,苏絮断断续续的入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很疲惫。
她五点钟就起来了,要去赶七点半的飞机去浙江。
风宓阳来接她的时候,见她精神不好,便勒令她在车上小憩一会儿。说来也奇怪,明明昨晚在家睡得并不好,可到了车里,苏絮却很快就睡着了。她是被风宓阳给摇醒的。
睁开眼睛,苏絮对上风宓阳沉默的视线,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风宓阳说:“我可以理解,你昨晚的失眠是在担心我么?”
“傻蛋。”
苏絮解开安全带,起身作势要推开车门,却被风宓阳一把拉住手。
苏絮又跌坐回椅子上,人还没坐稳,风宓阳便靠了过来,将她摁在车椅上亲吻。苏絮只是呆了呆,回过神来,便张开嘴,回应风宓阳。察觉到苏絮的纵容,风宓阳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差不多持续了两分多钟,分开的时候,苏絮有些喘气不赢。
风宓阳笑了笑,说:“看来要多练习,你这样可不行,太不经折腾了。”
苏絮闹了个大红脸,推开车门就进了机场。
他们在当天中午赶去剧组,一到剧组便投入了拍摄工作。
剧组决定在腊月二十七的下午放假,他们现在还有一周的拍摄工作。大家在一起合作了一个月,默契逐渐加深,苏絮与齐颂演对手戏的时候,也得心应手起来,重拍的机会越来越少。
这几天时间里,风宓阳没再做大鱼大肉,他大多都做的清淡口味的蔬菜和鸡胸肉。不过,即便是苏絮常年吃的鸡胸肉,经过风宓阳的手,味道也变得很好。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七。
上午拍完戏,剧组的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程。
苏絮的东西昨晚草莓便帮她收拾好了,都放进了车后箱,只等剧组一放假,开车直接去机场赶机就是。与梁旭打了个招呼,苏絮带着草莓钻进车里,风宓阳靠着车窗假寐。
苏絮见他睡得熟,距离登机时间尚还早,便没有打扰他。
草莓看漫画,苏絮打游戏,风宓阳睡觉,车内很安静。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时不时地从片场里走出来,忽然,草莓放下平板,对苏絮说:“苏姐,那不是齐颂么?”
苏絮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来接他的那辆车,苏姐觉得眼熟不?”草莓歪着头,总觉得那辆车她在哪里见过,可眼熟了,可是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起来那是谁的。
苏絮盯着那车看了很久,没有说话。
风宓阳不知何时已经睡醒了,他只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轿车,就认出来了。
“是墨辰。”
“啊?”草莓同志惊讶的张大了嘴。
风宓阳记性一向好,拍初代妖精的时候,墨辰就开过那辆车。
前面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穿咖色风衣戴墨镜和帽子的高个男人,那男人,看其身形,正是墨辰。墨辰走到齐颂面前,动作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将他手里的包接了过去。
齐颂那张娃娃脸对上墨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墨辰又一把拉着齐颂进了车,车门关上,很快就开走了。
草莓同志看得目不转睛,等车走了,她才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齐颂背后的金主,就是墨天王?”
“这就解释得通了,齐颂是锋浪影视下的艺人,墨辰是锋浪影视的顶梁柱,这两个人会在一起,倒不奇怪。”苏絮摸摸下巴,说:“认识他这么久,倒是不知道,他竟然喜欢男人。”
风宓阳说:“这不稀奇。”
苏絮也见怪不怪,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吃惊。
只有草莓像是傻了一样,她很喜欢的墨天王,竟然喜欢男人。她在想,倘若哪一天这事曝光了,该有多少妹子会心碎。“他们这样的关系,锋浪不管吗?”
“锋浪的老总是银子琰,墨辰跟银子琰关系不一般,我猜,他是知道墨辰和齐颂这关系的。”苏絮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家八卦的小助理,眼神忽然变得严肃且警告起来,“庞若,你要记得,看到了不该看的,都要当做不知情。”
苏絮很少叫草莓的名字,一旦她叫了,那就代表她此刻很认真。
草莓赶紧点头,“放心,我嘴巴很严实的。”
“嗯。”
“我们走吧。”
风宓阳开车去了机场,三个人从浙江回到奉城。
快要过年了,机场的客流量比以往要多很多。将苏絮和草莓送上唐宋的车,风宓阳却说:“我要出国一趟,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草莓问:“风助理,这都快过年了,你要去哪个国家?不在国内过年吗?”
苏絮也看着风宓阳,同样很好奇。
“我要回一趟俄罗斯。”
苏絮注意到他用的是回俄罗斯,而不是去俄罗斯。
“你家在俄罗斯?”
风宓阳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这人四海为家,回俄罗斯,不过是想陪陪大哥。
“那好吧,新年快乐。”
风宓阳忽然钻进车,捧住苏絮的头,在她唇边吻了吻。“新年快乐,小絮儿。”
草莓望着别处,害怕张针眼。
唐宋眯眼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
风宓阳亲完就下了车,苏絮红着脸抬头,对上唐宋打量的视线,更是尴尬。唐宋说:“就是这小子伤的李总?”
苏絮嗯了一声。
唐宋又说:“没看出来,你现在竟然爱这一口。”
“这一口是什么口味?”
唐宋想了想,说:“完美的艺术品。”他看着风宓阳远去的背影,说:“这小子长得可真是妖孽。”
苏絮有些高兴,连带着心情都飞扬起来。
唐宋多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的开始动心了,心里也放了心。“如果真喜欢,就好好把握,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年龄了。”
苏絮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风宓阳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
听说风宓阳要回来,风乔特意提高效率将工作处理完,他回到主宅的时候,就看到风宓阳斜靠在沙发上,穿一件如血的长毛衣,姿势慵懒,神色间布满了邪戾。
不少属下都在偷瞄二首领。
他们的二首领实在是长得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
“到多久了?”
风乔脱下风衣,屋内开了暖气,也点了壁炉,很温暖。
风宓阳懒洋洋掀开眼皮,看了风乔一眼,说:“刚到半个钟头。”
走到风宓阳身旁坐下,风乔拍拍他的肩膀,问:“你饿了没?饿了我们就开饭。”
“开饭吧。”
风宓阳站起身,还伸了个懒腰。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风宓阳先吃了小半碗闷罐牛肉,又吃了三个饺子,然后又切了一份牛排吃。风乔见他这么能吃,忍不住笑了,“你几天没吃饭了?”
风宓阳吞下嘴里的牛排,这才说:“快一整天了。”
“你最近在中国做什么?”
想到自己最近干的事,风宓阳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我快荒废了,我都多久没有出过任务了?”
“唔,大半年了吧。”风乔答道。他夹了一个饺子到盘子里,想到什么,突然问:“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混娱乐圈?”
风宓阳没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能瞒过风乔的眼睛,因此并不奇怪。
“没,长成我这样,会红的没天理。我这种身份,太红了会很麻烦。”
风乔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
“不过,我在往娱乐圈投资。”
“洗钱?”
风宓阳耸耸肩,朝风乔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风宓阳盯着满桌的菜肴,想到了什么,神色间露出一抹哀伤。风乔蹙起眉头,问他:“你在想什么?”
“还记得么?”风宓阳手中的刀子,指着桌面上的轮盘鸡翅,说:“晞晞特别喜欢吃这个鸡翅,尤其是我做的。”
听到晞晞这个名字,风乔脸色沉了下来。
“阿阳,未晞已经不在了。”风乔忽然觉得满桌的菜都失去了味道,而他自己,也失去了味蕾。
“大哥。”
风乔闻声抬头。风宓阳望着风乔,随口问了句:“晞晞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身手那么好,怎么就…死了呢?”
问完话,风宓阳懒散的眸子扫过风乔的脸。
他清楚看见,风乔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心一沉,风宓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到上次圣诞节与楚未晞的那个通话,晞晞在电话里特别叮嘱他,不要告诉大哥有关她的事。晞晞跟大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晞晞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会不会,晞晞根本就是大哥杀的?
最后这个想法,把风宓阳吓到了。
风宓阳猛地灌了一口酒,听到风乔说:“未晞的脚后跟受过伤,你知道的。”
“嗯。”
“那次出任务,她本来已经全身而退了,可是脚伤忽然发作,她一个分心,就被敌人钻了空子。”长长的睫毛盖住风乔浅蓝色的双眸,那里面,装着两团浓郁的哀伤。
风宓阳道:“原来是这样。”
“阿阳,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未晞吧。”
“…好。”
次日一早,莫斯科下了雪。
风宓阳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还在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双手也套上皮手套。他下楼的时候,风乔已经等候多时,今日的风乔身穿咖色毛领长风衣,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他手里拿着一捧包好的花。
风宓阳盯着他怀里的花,问:“千日草?”
“嗯。”
据说,千日草代表着永恒的爱。
风宓阳与风乔要一起出门,属下们不敢掉以轻心,都开着车远远地跟随在他们身后。他们在郊区停了车,走了一段森林小道,这才找到风未晞的坟墓。坟墓在森林深处,坟墓前很干净,落满了雪,墓碑上没有墓志铭,只有一个晞字。
风乔放下千日草,盯着黑色墓碑上的晞字看了很久。
风宓阳站在一旁,他能够体会到大哥身上那股浓浓的悲伤。他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大哥那么爱晞晞,怎么会杀她。“未晞,我带阿阳来看你了。”风乔弯下腰,亲吻墓碑,像是在亲吻爱人的脸颊。
风宓阳盯着墓碑看了很久很久,一个字也没说。
“回去吧。”风宓阳说。
“好,回去。”
兄弟俩转身离开,白色的雪地上,只留下一座黑色的墓碑,与一大捧紫色的花。
又陪了风乔一天,风宓阳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坐上了回奉城的飞机。风乔亲自去送他,在风宓阳登机前,风乔开玩笑说:“你这么着急赶回去,是着急去见你的情人?”
风宓阳下意识不想让大哥知道苏絮的存在,他便说:“我听说中国人过年很热闹,想去看看。”
风乔:“嗯,也好,趁我现在还干的动,你可以再潇洒几年,等我干不动了,你还得回来帮我。”
“哼,那你可得再多干几年。”
辞别了风乔,风宓阳登上了飞机。风乔从机场回去后,没有回住宅,直接去了夜色的总部。他一路来到总部的地下八层,打开冰室的门,走了进去,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很久…
…
大年三十的早上,风宓阳抵达奉城。
他回到自己的大别墅,这别墅太大了,别墅与别墅之间又隔得太远,他一个人在家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电视机的声音,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风宓阳看着窗外的泳池,昨晚天气太冷,泳池表面结了一层冰。这会儿太阳出来了,冰逐渐融化。风宓阳盯着在水上漂浮的小冰块子,他忽然觉得寂寞,很寂寞。
他拿上外套和车钥匙,开车别墅区,在奉城漫无目的游荡。最后,他将车停在城中村。这里住着奉城本地的居民,很多都是老人,因是大年三十,老人家的后人全都回了家。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团年饭,风宓阳坐在村口的石凳上,闻到了一股股的肉香和菜香。
他看着一拨又一拨孩童举着气球,打打闹闹从他身边跑过去。
他望着那些孩子,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他被风雨夜带回去的时候,才四岁多,风雨月一直对他很好,他起初也很尊敬风雨夜。直到十岁那年,他半夜醒来,发现风雨夜在偷吻他。风宓阳吓坏了,却不敢做声。从那天起,他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他尊敬的父亲,竟然对他抱有不一般的心思,这足以吓坏他。
风宓阳止不住地想,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自己的父母是死是活?他们为什么不要自己了,是家境贫穷,还是出了意外?如果自己有父母,他会不会也像这些孩子一般,童年的记忆里也会充满了欢声笑语与压岁钱和鞭炮?
他一个人在石椅上坐了很久,久到家家户户都开始吃团年饭,久到天快黑了。
他也想回家,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回到哪里。
他没有家,家里也没有人等他。
河对面一个窗户里,站着一个老婆婆,她一直盯着石椅上的青年。她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了。她想,这孩子或许失去了家人,不然,谁会在这个好日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小伙子,你也一个人么?”
风宓阳闻声扭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穿花棉袄的老婆婆。
老婆婆看着该有七十岁,身上穿的衣服干干净净,头发梳的很整齐,脸上生了老人斑,脸却很干净。
风宓阳注意到,她的用到的措辞是‘也’。
“婆婆,你也一个人么?”风宓阳问。
老婆婆歪头笑了笑,说:“三年前,我不是一个人。”她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哀伤之色,“我曾有一个儿子,他脑子有些不清楚,三年前的冬月,我出门去买菜,他见下雪了,就去接我,结果这一走,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风宓阳眯起了眼睛。
一个痴傻儿,也是妈妈的宝贝。
他不痴傻,却被父母弄丢了。
“小伙子,你若也是一个人的话,就陪我这老婆子吃顿团年饭吧。”
风宓阳坐在矮小却干净的屋子里,桌上摆着八大碗。炖肘子、红烧肉、肥肠、腰花、肉丸子、饺子…
老婆婆递给风宓阳一双筷子,说:“我娘家是东北的,我家过年,每年都做八大碗。孩子,来,尝尝我做的炖肘子,我年轻那会儿,这可是最好的菜。”
风宓阳伸筷子夹了一块瘦肉,吃进嘴里,半天不说话。
“小伙子,好吃不?”老婆婆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风宓阳。
风宓阳盯着面前的八大碗,嘴里嚼肉的动静慢慢减慢。他喉咙一滚,用力吞下那块肉,才说:“好吃。”他又夹了一筷子腰花,和两块红烧肉。最家常不过的菜,风宓阳吃的津津有味。
老婆婆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才说:“这孩子,过年可不能哭。”
风宓阳一愣。
他拿着筷子的右手摸了摸脸,摸到了一脸湿热。
怎么就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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