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伍氏孤儿院
——她是特殊的。
芮娅耗尽了浑身上下的力气，却不能将身前的里德尔推开。
但她清楚地知道，里德尔说对了，他们是特殊的。
就在汤姆·里德尔从空中落下的那一刹那，她冲了出去，然后想着：停！停下！
小男孩在半空中飘住了，可能只是一瞬间，因为在她松懈的那个刹那，这具滚烫的身子朝她压了下来。
纳吉尼重新从床上滑下，她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你们的感情可真好，纳纳也要一起。]然后卷成一团卧在汤姆背后。
身上的小男孩仍烫的厉害，可背后的地砖却是冰的。
芮娅仰起头，看见了头顶上、从窗口蔓延而入的树丛，叶片之间落成一颗颗深红的果实。
屋外的居然是棵樱桃树！在她昏睡过去之前，她分明听到自己肚子“咕咕”的声响，她饿极了，如果能自由活动，她会将这棵树上的樱桃全部摘下来，然后吃光。
汤姆·里德尔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前胸后背好像都有东西挤压着他。
可一旦想到刚才在飞跃到天花板上的那段经历，他就忍不住兴奋，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在消退后重新盈满。多么美好啊，他能飞，还不需要翅膀。
[纳吉尼，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大？！快下来吧。我已经受不了了，你和里德尔就像辆卡车。]
“里德尔，我想你已经不再发热了。如果你还在为我昨天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生气，那么我道歉，放我一条生路吧。”
里德尔嗅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是玛莎惯用的肥皂。他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修长的颈项。身后传来小桶一般的长物挪动碾压的感觉，他好不容易支起上半身。
见鬼，他居然趴在芮娅·安的身上。
“你需要去换身衣服。”小男孩刚退烧，身上的衬衫还带着汗意。芮娅朝他挤出一个笑，“看在我刚刚救过你的面子上，我想，我需要点儿新鲜空气。”
这是里德尔先生第一次主动脸红，他匆忙爬起身，将纳吉尼硕大的蛇尾掀翻在地，落荒而逃。他甚至来不及在意纳吉尼的“膨胀”，冲入盥洗室，将衬衫换下。
闹剧过后，窗口的阳光烙下条条斜影，这意味着黄昏。
她昏睡了大半天，也饿了大半天。玛莎并没有来送饭，包括小里德尔先生的食物，也没有送来。芮娅叹了口气，这应该算她连累了他？或者说，这是小男孩自食恶果。
当然，玛莎的惩罚也有些许好处——纳吉尼的这幅身子实在是大得难以让人忽略，如果可以，她绝对能吃掉自己和小里德尔打牙祭。
芮娅蜷缩到角落，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嗯，纳吉尼，我想，你变得有些过于显眼了。]
[纳纳之前一直都这么大，只是被人变小了而已。]纳吉尼有些心虚，汤姆一直说自己胖哦，其实他是对的。
正准备迈步走出盥洗室的里德尔一愣——只是被人变小了而已。
谁？谁把纳吉尼变小的，难道世界上很多人都有和他一样的特殊能力吗？他隐隐兴奋，[什么样的人？]
[会施魔法的巫师]纳吉尼扭着头，似乎有些费劲，[纳纳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至少在遇到汤姆之前。]
[你听到了吗，巫师！我们都是巫师！]里德尔睁大了眼睛，他很兴奋，甚至对芮娅卸下了隔阂与防备。
巫师？就像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她的结果可不怎么好
欧洲中世纪有长达三百年的猎巫运动——荒诞、残酷，还愚昧。芮娅又打了一个寒颤，她的脑袋有些发晕，如果女巫是真的呢？
里德尔没有得到芮娅·安的回应，她可真是个扫兴鬼！[你就适合和科尔夫人一起呆一辈子，长大后接任玛莎，当一个孤儿院的女佣。]
[别这样汤姆，芮娅好像有些难受，她好烫。]纳吉尼能从很远感受到芮娅身上的温度，她好像也发烧了。
[不管她，再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巫师是什么样的？]
[哦，汤姆，你之前出事的时候，芮娅可不是这样对你的。]
[你被她骗了，她很虚伪，不能相信她。]
[纳纳觉得芮娅没有汤姆会说谎她是个好女孩，和纳纳一样。]
芮娅脑子昏昏沉沉她已经听不进去纳吉尼和里德尔之间的对话，隐约觉得有只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东西将她的腰缠了起来——她被送到了床上。
尽管床垫并不柔软，但她感到了舒适，睡意席卷而来。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芮娅浑身酸痛难忍，头要炸开。
迷蒙之间她用手背触了触额头，热得不行，吐出来的空气让喉咙变得十分干燥。
她睁开眼睛，艰难地坐了起来。里德尔居然将床让给了她，枕着纳吉尼睡在床底下。他摘了樱桃，用布单包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是没吃。
走廊外传来玛莎走路的声音，芮娅无奈地推醒轻薄被单上的小汤姆，“醒醒，玛莎快来了，我们不能让纳吉尼被看到。”
里德尔猛地起身，他睡得很浅。
“嗒嗒嗒”玛莎的脚步声小了些，这说明她进了别的房间。
“怎么办？纳吉尼你得藏起来。”芮娅拍了拍纳吉尼的侧腹，“快醒醒。”
“你准备把她藏到哪里去？”里德尔不满芮娅这幅命令的口气，让她睡了一夜床铺，就把自己当主人了吗？“纳吉尼是我的蛇！”
[你如果还让她呆在这里，她马上就不是你的蛇了！]芮娅用了蛇佬腔，里德尔不会是不知好歹的人，[我听到了玛莎的脚步声，她正在朝着长廊尽头走来。]
窗外的天空确实是雾白色的，这证明夜晚即将结束。
里德尔心里已经妥协了，但他认为芮娅这种态度十分恶劣：得让她知道这个房间是属于谁的。
[纳吉尼，你能躲到床底下去吗？]里德尔掀开耷拉在床脚处的被单，[挤一挤，你应该能进去。]
芮娅觉得这是个糟糕的主意，纳吉尼应该去盥洗室躲着，汤姆·里德尔如果可以假装上厕所的话，玛莎就不会发现。不过，无论哪个主意都不能一劳永逸。
“我认为——”芮娅只来得及说开口，玛莎开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纳吉尼的蛇身卡在铁床床板的正中，[汤姆说的没错，纳吉尼太胖了。]
来不及了，芮娅和汤姆同时伸手去推怂纳吉尼的身子，也不知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她就是钻不进床底。
[缩小咒，巫师都会这个！]纳吉尼嚷着，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夸张的体型，如果被发现了，很可能被钢叉撵着赶出孤儿院，[你们谁来试试？]
芮娅根本不知道什么缩小咒，门锁已经“咔哒”一响。
完了，玛莎要进来了，如果让她看到这么巨大的蛇，该怎么办？芮娅开始在心中编造说词。
“咻”的一下，纳吉尼变回了之前的两指粗细，成功藏入了床底，芮娅和里德尔同时松了一口气。
汤姆·里德尔不是一般地得意，因为他的魔法成功了，他就是一个小巫师！
玛莎只微微推开了铁门，她看见房间里的两个孩子都已经起床，冰冷冷地说道，“早餐已经好了，我想汤姆·里德尔可以去享用。但芮娅·安等得着大家都吃完，才能去厨房，今日的文法课你不用上了，餐具归你清理。”随后，她“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里德尔昨天也饿了一整天，晚上还睡得十分别扭，他不再和芮娅多话，洗漱后去了餐厅。
纳吉尼重新溜了出来，她蹭了蹭芮娅的手腕，[芮娅，你还是很烫。]
有了之前那样庞大体型的对比，现在的纳吉尼显得十分可爱。
[没事的。]
其实，这是芮娅来到这幅身体后第一次发烧，说不清是不是里德尔传染给她的。
纳吉尼把事情想得很简单，既然芮娅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没事。她用尾巴勾着布单装着的樱桃递到芮娅身边，[你晚上做梦一直说要吃，这是汤姆帮你摘的。纳纳要出去透透气，晚上见，芮娅。]
[晚上见。]或许里德尔这个孩子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芮娅这么想着。
肚子空到一定地步就不那么饿了，她在原地假寐了一会儿，直到玛莎再次到访，“安，你用餐的时间到了——天哪，你是怎么把树枝给扯到屋内来的？衣柜去哪儿了？”
“很遗憾，安，科尔夫人让我考察你禁闭一天后的表现。只能说，你让我很失望。接下来你都得跟里德尔住在一起，本森也被你的恶作剧吓坏了。”
“哦，玛莎。”芮娅本以为她能熬过这场高热，可是她的眼睛也开始热得发疼，“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体烧得厉害，应该是没力气去劳动了，今天能让我在屋子里禁闭吗？”
她将那小半袋樱桃递到玛莎手上，“这是送给你的，也可以给科尔夫人分享我需要些退烧药，这个房间能再多张床就好了，毕竟里德尔是个男孩。”
玛莎感受到惊人的灼热，芮娅没有说谎，她真的发烧了。玛莎将那些樱桃放入围裙的口袋里，又把芮娅扶上床，“孩子，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跟科尔夫人报告。”
芮娅松了口气，科尔夫人是不会放任一个孩子重病不管的，不论是出于孤儿院的名声，还是其他方面的考虑。她安心地睡了过去，如果不出意外，醒来后她会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
芮娅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叫醒她的不是端药的玛莎，而是汤姆·里德尔。
芮娅能断定，他很生气。
小里德尔先生坐在对面的铁架床上，看来科尔夫人同意了她的请求，甚至在两张床中间还多了一张床头柜。矮柜顶层放着食物和退烧药。
他板着一张脸，对她干巴巴地开口道，“安小姐——你醒了。拜你所赐，我也得在这间房里喝药禁闭，以免传染给其他人。”
他不是不喜欢和那些孩子们呆在一起吗，为什么这么别扭？
“其实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烧。”
“你觉得是我传染给你的？”里德尔假笑，“就算是，又怎么样，你有足够的心机去讨好玛莎和科尔夫人，还能逃避劳动惩罚。”
“汤姆·里德尔，你是为了那些樱桃而生气吗？”芮娅没有力气和他吵架，她一口气把退烧药喝了个精光“我知道那是你摘的，可纳吉尼说你要把樱桃全都留给我，原来是她理解错了。”
小里德尔先生依旧紧紧地抿着嘴唇，芮娅叹了口气，真是个难对付的小孩！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从床底捧出一把樱桃，铺在小里德尔先生的新床上，“幸好我没有自作多情，这是你的一半，留着慢慢吃吧！”说完，她开始享用久违的面包。
病患的饮食虽然清淡，但是料给得十分足，面包中间夹着一小块芝士、一个煎鸡蛋、几条培根丝。芮娅咬下一大口，吞入腹中，真好吃。浓汤里有显眼的土豆和蘑菇碎，冒着腾腾热气，她要哭了。
里德尔分明看见芮娅·安红了眼，泪水落进汤里，她依然喝了个精光。
是谁弄哭了她？
——只有自己。尽管小里德尔先生不愿意承认，但这些樱桃确实是芮娅·安的魔法。
里德尔在盥洗室里将红彤彤的果子冲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一把放在芮娅·安的食盘上。
她表现得很宽容，像个大人。
里德尔躺上了他的新床，暗忖：哦，不，他才是更成熟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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