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此域流离
众神记忆中,还从没有过神与妖结合的先例。更别说,有神与妖留下后代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了。
可上羲宫打破了这一切。
因为对生命的仁慈,武尊和武后竟然大胆打破禁忌生下了孽子。
当时,上羲宫的仙侍神兵全都被遣散了,方圆五百里内的活物也都被驱远了。二位上羲宫主人是做好了迎接天谴的准备。
更有甚者,武后不知何时已写了封信寄予雪域。关于幼子之事。
雪域那边不可不谓震惊。留下孩子,这是以两命换一命的亏本买卖啊!他们也曾应邀去上羲宫商讨过这件事,但夫妻俩主意坚决,实是可叹。
天谴必有归由,此遭一切罪咎归于武尊武后,而血统混乱的异子并不在受劫之列。
夫妻俩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走上了这样极端的路。
雷火降临之日可近可远。许是平时积有余德,幸好,他们还来得及为孩子谋个后路。
料知神族精神洁癖严重,定容不下这个孩子,他们果断将婴儿托付给雪域。
上琰本想,毕竟那孩子身份特殊,一般人接受不了。如果雪域拒绝,他可以将孩子送到缥离海。缥离海里有他的故交,而且那地方僻静,届时稍微做些掩饰,以后不会太难为。
然,雪域仁慈,在孩子出世半月后便派三姐忆昔悄悄前来,领走了婴儿。那是一个男婴,生得精致明朗,万分讨喜。
离开时,上琰、仙浅二人心中凄凉且不舍,正值阳春,上羲宫外桃花郁郁,满是丽色。上琰为孩子取名,说道:“此子不宜以金贵字命名,此别之后,恐天谴不久将至,便以即谴为其名吧。”
也确实如此,孩子去了雪域之后,不足一个月,有一天,雷火就降落到上羲宫,先是稀落的几击,降在宫外夭夭灼灼的桃花林与白梅园中,宫中的二人相拥而泣。
无边的绝望反而将他们带入了极致的宁静。他们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拥吻良久。空寂华丽的宫殿,热烈拥吻的恋人,不期而至的劫数……
一切在密集的雷火中灰飞烟灭……
南清天发生了这样的剧变,九天众神是做梦也想象不到。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现实愈加令他们难以接受。
从上羲宫破灭开始,追查到破灭的原因与武后的身份。一事更比一事惊,九天的判断力在此事中被震得晕头转向。
武后是妖?堂堂战皇台武尊之妻是妖?那位温婉如莲、清雅如梅的绝世女子是隐藏至深的妖孽?
而战皇深知这一点,还坚持与她在一起,甚至,甚至,还留下了后人!
简直疯了!
然后,在太雍殿中,众神商讨这件事的时候,意识到必须赶紧采取保密措施,防止影响扩大。这桩异事实在有损天族颜面。
还有,最为关键的,武尊之子的下落。
当然,九天无人知晓。但天帝实在难以释怀,于太雍殿上愁眉不展。
天帝说一定要找到天谴孽子,带回天庭后,郑重审判。但依据这位之前对自己亲外孙的处置态度,神妖孽子被捉回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于是经过一场激烈的讨论,太雍殿中的众神形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处死孽子,还六合清明;一派建议留其性命,毕竟是战皇仅存的血脉……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上羲宫出事的时候,玄尊与玉鸣已经相好了。那夜,南清天颠覆的事情闹大,太九玄神殿收到消息,常琦从睡梦中惊醒,站在灯下久久无语。
玉鸣站在他身边,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乃问了一句:“师尊在为何事伤神?”
常琦从手指尖到嘴唇都在颤抖着,喃喃道:“琰君,出事了……”
痛惜的泪水滑落,深殿寂静。
若说玄、武二尊之间的情分,九天恐无人说得清楚。其实一切都阁定在描述蛮荒战场的一副古老画作上。
画上,以玄黄的天地与狰狞的异兽为背景,两位神尊一左一右,一黑一白,抵背而立,各掌一剑。
千万年来,二位神尊之间往来并不密切,但此时,玄尊为上羲宫的异变动容了,并决意找到失落的琰君之子,代为抚养。
自然,玄尊选择全力保全上羲宫孤儿。
一时天帝也不好决夺。
天庭分成两派,赦死党与绝孽党。两派自此展开拉锯战,各自行动,暗暗较劲。恨不得升天入地将六界五行翻个底朝天。
情况了解得更具体的,首先就秘密地找到雪域去了——他们显然是了解到武后仙浅与雪域的关系了。
可惜,这一群是绝孽党,不仅对于战皇遗孤,而且对养育“惑神之妖”的整个雪域都深恶痛绝。
实在是悲伤的现实,到这时候,雪域也不是什么绝对的保护罩了。
或许天道完全放弃了千秋殿吧,绝孽党的神仙来到雪域,在茫茫的雪地上看到一条绵亘千里的裂缝,一位执鞭的女神或许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恨,拿鞭子在雪地上猛抽了一下,就这一下,本有裂缝的雪地开始四分五裂,呈蛛网势散开。
在幽冥的裂隙间,他们隐隐看到了灯光与屋檐角的剪影,这反常的景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自然猜到,底下大概率藏着的就是神秘莫测的千秋殿妖城了。
那一天及之后的几个月,都是雪域血腥的灾难。
绝孽党行事极端,千秋殿妖城外结界深厚,能量巨大,不是那么轻易破得的,偏偏这一党上万名上神联合起来集中精力最终还是攻破了。
然而,当时雪域的情况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复杂,却是被后世史实所遗漏的。
上神们意外闯进了狐狸窝,自以为只要对他们稍稍施加些心理压力,神妖余孽便唾手可得,却遇到了整个千秋殿妖城的殊死反抗。
众神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一群妖孽宁愿赔了千万年攒下的雪域家底,也要维护那个尚不会言语的婴孩。
绝孽党说,只要雪域肯交出孽子,便不再追究;但雪域拒绝得斩钉截铁。由此一场惨烈的夷族大战在历史上掀起。
最后的结局不消多说,浩浩雪域被葬送了,那些或明丽,或清冷,或淡雅的妖们,于战火中遇难,死状凄惨。
狐帝矢战不屈,伊离追随左右,守卫雪域是绝缘的职责所在,金阳誓死与雪域共存亡……
到最后,恬和静好的千秋殿妖城真如人间乱葬岗一样,血腥,混乱,悲惨。当然,此战中,超过一半的天界上神也悲惨殒命,尸身散落在妖城各地。
然而,剩下的绝孽党在遍地尸身中仔细翻找过,连一个婴儿也没有找到。
狡兔三窟。
毫无疑问,这群狐狸还留了一手。
然,浩瀚云天之下,悲惨的现实与流离的命运再一次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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