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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平路


——楔子——

        月夜,青阳山。

        月色如水银泻地,青松翠柏与道观琼楼都笼罩在这月色下,寂然清澄,这般景致仿佛被遗忘在凡尘俗世之外。

        但此时此刻山顶上的大殿之中却并非真的这般平静,神位倒地,经书燃烧,惊恐的喊叫尚未来得及发出,喉咙就被极薄的利刃割断。血光与火光交叠,像是嗜血的幽灵狂舞,艳丽而癫狂。

        山路上,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向山下奔去,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选了这条最僻远的小路,才能躲避过敌人的包围。

        这名身着雪青色对襟道服的青年弟子踉跄着摔倒在地,猛地呛咳出一口血沫。

        终于有山脚下的山房中最末阶的年轻弟子被这动静惊动,惊疑不定地出来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正看见这一幕,走近才发现这位师兄浑身都是淋漓的血痕,慌忙上前搀扶,他惶恐道:“师兄!是谁伤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师兄面色惨白,齿间都是鲜血,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攥住对方的衣襟:“邪祟来犯!别管我,快,快向诸仙门发青羽令求救!”

        那小弟子呆了呆,紧急关头不容他细想,本能已经告诉他这次危难并非寻常。他指尖凝聚灵光,飞快地结了一个印,粲然的青光骤然直射云霄,经久不散。

        ——正邪大战之后,青羽令已经多年罕见于世上,若非危急关头没有人会轻易以它向其他仙门同道求援。但仙门弟子没有人敢不学会这个法术,因为这是命悬一线时所剩的唯一生机。就像没人敢忘记,十数年前的正邪大战中,那流血漂橹、魔障丛生的景象。

        山巅之上,就在那名弟子释放出青羽令灵光的同时,有人步履一顿,一双深若寒潭的眼被血光与火光映得艳丽异常,倏然抬眸望向了那个方向。

        “林右使。”

        “参见右使。”

        一众身着玄衣,银质面具覆面的手下们纷纷恭谨地行礼。

        传闻中,这位极少露面的林右使手段狠戾无情,连他们都无人能摸得清他的脾性。尤其在刚刚见识过他如魅似仙的诡秘剑法之后,更是无人不对他心生畏惧。

        而此人却又偏偏深得谷主信任。新任谷主即位不久,就命他为右使,将谷中的重要事务尽数托付,而疏远了老谷主所依靠的那批旧人,大有打压异己,扶植自己的党羽之意。

        这位被唤作右使之人一身墨色劲装,身姿挺拔而略显瘦削。他的肤色极淡,如素白的生绢,是那种略带着病态的白。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眉目昳丽,纤密睫羽下的眼眸如画传情,总有一种淡漠而萧索的情致。

        但实际上几乎无人敢直视他的面容。

        林右使一面擦拭着素白指尖沾染的血滴,一面淡声道:“是谁失职,竟然让人逃脱,发出了青羽令?”

        他说话一向简短,又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此时见手下不小心让人走露了风声,也没有表露出怒意。但周围人的额间都立刻渗出了冷汗。

        人群中一人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右使恕罪,是属下的手下负责那一方向的守备,我一定狠狠责罚,绝不敢再犯……”

        林右使抬了抬指节示意他噤声,道:“回到谷中后,按规矩自去领罚吧。全掌门何在?”

        “禀右使,他已经被救醒了,正安置在后殿中,只是这老头早已走火入魔,经脉俱损,这一番折腾后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林右使没有再多言,微微颔首后走向后殿,一路步履轻捷闲适,却分毫没有沾染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

        昔日威名赫赫的一派掌门全文琮,此时沦落成他人的手下败将。他的面色灰败,两鬓斑白,满面的苍老和颓败之气难以遮掩。他的双手被紧束着缚灵锁,以防他动用灵力伺机逃脱,也免得他走火入魔地丧失神智而暴起伤人。

        林右使走近他的身边,尚未开口。全掌门察觉到了来人,眼睛骤然圆睁,神色带着颓丧和木然,赤红的双目紧紧地盯住来人的脸:“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右使低下身和缓地一笑,脸上的阴郁之色尽褪,令人观之可亲:“全掌门,在下对前辈多有得罪。此番是受令郎之托,才不得已如此失礼。”

        全文琮怒极反笑:“逆子,好个引狼入室的败家子。老夫既然落在了你们这些邪修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右使像是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喟然叹息一声:“全掌门是江湖人称‘九剑’之一的大前辈,我们怎敢伤及前辈的性命,只是有一事想向前辈请教罢了。”

        全文琮冷笑道:“休要折辱老夫,什么‘九剑’的虚名,还不是败在了你的手中!”

        林右使敛去笑容,面色淡漠地说出了惊人之语:“若非全掌门私下修炼邪典,又何至于此?”

        全文琮的面色更加灰败:“你……你说什么?”

        林右使:“在下想要向前辈讨教之事,就是那……”他语气一顿,抬眸直视全文琮颤抖不已的瞳仁,体谅似地放轻了声音,“《残典》的下落。”

        全文琮心中如惊雷炸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你胡言乱语什么,仙门之中人人都知那邪典为祸世间,早已经在十数年前被通通销毁,从此世上再也无存。我又怎么可能私藏那邪典,你莫要污蔑老夫!”

        林右使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像是没什么能够激起他的情绪,放缓声线像是安抚般道:“你应该知道私藏《残典》的下场如何,不想落得和那人一样的结局,这也难怪。可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遮掩得住邪典再现江湖的消息吗?”

        全文琮喘息加重,牵扯到了心口灵脉的伤处,痛得冷汗淋漓。

        林右使:“你因修炼《残典》走火入魔而经脉受损,这些年屡次闭关修修补补也无济于事,落得这副模样……等那灵墟山的救援赶到,想好怎么向他们交代了吗?”

        全文琮狼狈喘息着道:“你要老夫的性命,还要毁了青阳门的清誉,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林右使摇了摇头:“我要那些有何用?晚辈分内之事,只想为主人取回《残典》残卷罢了。”他站起身,拂了拂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在外援到来之前,还有得是时间,会有那不堪用的下人替我慢慢向全掌门请教。”

        他说罢,转身拂袖而去。留下身后的全文琮兀自喊着:“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根据污蔑于我!”

        他再没有回顾。

        天色将明,火光将熄。

        林右使走出那残余着血腥之气的后殿,踱到了溪水边,单膝跪在冷冽的水流旁,将他随身携带的双剑浸透在溪水中。剑上的血痕随着水波漂浮而去,剑身重现雪亮的冷芒。他细致地擦拭过剑锋,蹙眉看着剑刃上有些磨损的痕迹。

        一名手下迟疑着上前作揖道:“右使,谷主来信。”他恭敬递上信笺,却有两封。

        林右使接过信笺,扫了一眼,眉尖有些疑惑地蹙起。他只撕开了其中一封,展信阅览后,抬眸冷眼望着来使,不带温度地一笑:“洗剑山庄?”

        使者更弓下身躯,面色有些惶恐:“是,谷主命属下传话给右使,说,青阳门之事了结之后,右使不必急着赶回谷中,洗剑山庄恐怕与右使要查之事也有所牵连,一切布局谷主已经安排妥当,此行还要劳烦右使亲自去一趟。”

        “知道了。”他将另一封信折叠收进怀中,望着初春还显得枯败的山间略微沉吟。

        世上之事冥冥之中仿佛是个循环。

        他从重伤濒死而逃脱之人,变成了今日为雪深仇大恨而不择手段的那一方。

        而今夜里,新的仇恨又在滋长。

        剑锋上的血永远都洗不净。这“仙山”又何曾能够隔绝俗世无尽的欲求和争斗?

        当来使以为他不会再有吩咐时,他忽然又道:“替我问谷主安好。春寒未去,请谷主保重,勿要过多思虑。”

        手下再度作揖道:“是。”

        ——

        春三月,城门外不远处的一所小酒馆因为占据了四方道路交通的地利,所以总是旅客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一名年轻剑客走进酒馆中,他身量极高,站在这有些逼仄的小酒馆中,很是打眼。酒店的小伙计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了目光,只见他眉宇深邃,眸色温润,面部轮廓俊逸舒朗,似乎察觉到了小伙计的目光,于是冲他爽朗一笑,毫无寻常仙门修士的架子。

        他随身携带的不过一柄朴素无华的长剑,一个酒囊,其余就是一个简单轻便的包袱。他将行李随手撂在桌上,在等待小伙计的片刻,指节闲不住地轻扣着桌面。

        小伙计上前作了个揖:“客官,又得了酒钱啦?”

        江濯笑道:“可不是吗?”他摘下装满银锭的荷包,往桌上一推,“还了上次欠的酒钱,剩下的不如都暂且寄存在你这里,省得每次来都要费工夫找。”

        小伙计面露喜色地取走其中一小半:“诶呦,可用不了这么许多,这些就足够啦,其余的您可好好收着。”

        江濯不以为意,将早已空空的酒囊递给他,道:“还是老规矩,替我装满了。”

        “得嘞,客官您稍候。”

        不过多时,小伙计端回来酒菜,见他最是和气不过的,于是坐在一旁与他信口攀谈起来:“客官这是要往何处去?”

        江濯咂了一口酒,叹道:“好酒。我且问你,翻过了这座山,再往东行一日,便是云州城吧?”

        小伙计道:“不错,那云州城繁华热闹,离这里不过数十里之遥。只不过……”小伙计似乎有些迟疑,对上江濯询问的目光,只好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侠士您可不能夜晚过这山间啊!”

        江濯挑眉:“这是为何?”

        小伙计:“您有所不知,这座山啊以前还不像如今这般荒凉,就因为曾经是昔年正邪大战的古战场,才变成这副模样,几乎没有百姓敢在上面安家了。无论是仙门修士,还是邪道鬼修,当年在这里折戟的不知凡几。曾经夜行山中的路人都说啊,那里有磷火荧荧,百鬼夜哭啊!还有路人路过山间就此不知去向的,所以如今路过的商人旅客都没人肯夜晚过山了。”

        江濯听着前面的传闻便罢,只听到最后一句,才问道:“果真有人曾经在这山中失踪吗?”

        小伙计:“小的不敢隐瞒,确实如此,所以才劝侠士不要夜行山路,现在天色不早了,不如在城镇中歇息一晚,等明早再上路吧。”

        “你不必担心我,”他碰了碰腰间剑,扬眉笑道,“我是专往不平处去的。”

        两人正说着,窗外忽然雨声沥沥,一阵寒意袭来,小伙计连忙关上窗扇,店中剩下不多的旅客纷纷抱怨着这春天阴晴不定的天气。

        一名衣衫寒素的少年打着一柄破旧的纸伞,匆匆穿过雨幕,见雨势越来越大,只好有些局促地走到酒馆的屋檐下。只见这少年衣衫洗得泛白,有几个不起眼的补丁,但是身上干干净净的,脸上

        略带怯色地向酒店中张望。

        小伙计认出了他,向他招手示意他进屋落座。

        酒店中一桌上的男子抬眼一瞥,不满道:“喂,店家,你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同桌有人帮腔道:“还不快赶他走!这命薄如纸的小乞丐与我们同堂用饭,没得扫兴!”

        那少年闻言,脚步瑟缩一下,不知该进该退,咬紧薄薄的唇。

        小伙计连忙上前,为难道:“诸位恕罪,这孩子其实不是乞丐,而是住在这城郊不远处的乡民,常常往我们这里送柴火的。”

        那桌一人猛地起身,揪住小伙计的衣领,呵斥道:“怎么,大爷的话你是听也不听?”

        小伙计抱头求饶,一叠声道:“客官恕罪,客官消消气,小的这就去……”

        江濯不易察觉地微蹙眉头。

        小伙计抚着衣襟走到少年面前:“你看,不是我不愿意留你在此,只是这些大爷们……”

        少年抬头,眼中泛红:“是我冒犯,我这就离开。”少年忙拿起自己淋着水的纸伞,匆匆经过一张桌子前,手腕却被倏然握住,只听那人道:“站住。”

        少年一愣,顺着手腕看去,那人的侧面下颌清瘦,眉骨与鼻梁间形成有些峭拔的弧度,深邃的眉

        宇间微微带着风霜痕迹,眸光略微冷沉,此时却没看向他。

        江濯眉梢有三分酒意:“吵够了吗?”

        “小子在跟我们说话?”那桌有人闻言一愣,转而有些恼火,“小子不要不识相,你可知我大哥是谁?我尤大哥可是章大公子的武艺师父,在这镇子里,可没人敢惹他!”

        江濯垂眸低沉地笑了一声:“我当是哪位大爷,原来是斗鸡走马的纨绔家的走狗。”

        “你!”为首的那人上下打量了江濯一番,见他个头极高,轮廓硬朗,且又随身带着佩剑,恐怕不好惹。可是若要在此丢了面子,以后可如何在这城镇立足?

        若论单挑他没有胜算,可是自己身边还有这四位在刀尖下摸爬滚打的兄弟,难不成还会怕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带头大哥心中定了定,咬牙道:“动手!”

        闻声,他带领的一帮人纷纷从腰间拔出利刃,雪亮的刀片在这阴雨天格外晃眼。

        小伙计连忙躲在缩在柜台后,并顺手一把揪过那愣在原地的少年,哀哀求告道:“众位可别在小店动手啊,哎呦,这可怎么好啊……”

        利刃出鞘的五人严阵以待,而他们挑衅的对象却仍安稳地坐着,将酒壶所剩不多的残酒,倒在了酒碗中。

        那人眼中凶光一闪,怒极反笑:“竟敢小瞧我们,都给我上!”他掩藏住心底的一丝警惕,被人忽视的怒气占了上风,他手中短刀不说削铁如泥,也算曾经尝过人血的滋味,于是他仗着这几分蛮横和狠戾,向那仍自斟自饮的年轻剑客横刀砍去!

        挥刀带起的劲风迎面而来,江濯发丝微动,极轻地抬了一下眼皮,劲瘦的指节微微用力,手中的浅底酒碗迎向那劈面而来的刀刃,倏然掠空飞出。

        只听“啪”的一声,酒碗正中那刀刃的同时,就不堪那可怖的力道,当场裂成碎片,碗中的残酒在空中泼洒,浇了为首那人一脸。

        带头大哥只觉得虎口猛地一震,手掌的血肉像是快要裂开,脚下猛地后退几步,甚至没看清那人如何出招,眼中一阵辛辣刺痛,不由地闭上了眼。

        众小弟见大哥出师不利,更踌躇着没人敢再上前,手中刀刃举着也不是,收了也不是,僵持在原地,纷纷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这小子使得是什么妖术!”

        那大哥面皮羞得胀红,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咬牙道:“原来是个修士,怪不得胆敢如此嚣张桀骜。”他眼中精光一转,狡黠道:“小子,江湖比武,有本事不要动用灵力,我们刀剑兵刃下见真章!”

        他倒是不傻。

        江濯心中嗤笑,总算起身离席,提起剑来,微眯着眼望向对方:“承让。”

        他的小弟倒是不知者无畏,忠心耿耿道:“大哥我们一起上!”

        带头大哥一把拦住他,怒斥道:“滚开,别给老子添乱。”

        那小弟忙瑟缩退后,心中还带着一分委屈。

        可等到下一刻两人出招时,那小弟就惊险地呼出一口气,心中感念大哥还是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的。

        只见那带头大哥重振旗鼓,这一次出刀却谨慎了许多,以极为刁钻诡异的角度向来人斜刺而出。

        小弟们心中暗暗叫好,这城镇中有几人能接得住大哥这一刀?但那年轻剑客不过挑了挑眉,横腕用那未出鞘的佩剑一挡,似乎毫不费力地挡住了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势。

        带头大哥眼中一凛,刀刃势如千钧地压下,却未撼动那剑鞘分毫,咬牙道:“小子还不出鞘吗?”

        江濯勾起一侧唇角:“要我出鞘,阁下配吗?”他有些恹恹地一笑,原来这位横行乡里的“大爷”也不过如此。他戏耍腻了,于是手腕一翻,那人掌心已经满是耗尽力气的汗水,不过是在强自支持,这样一来刀柄瞬间就脱手而落,那人的力道顿时没了支撑,向前踉跄着栽倒下去。

        他喘息着跪在地上,挫败地捂住手腕,一抬眼对上年轻剑客微醺半睁的眼,那人轻笑:“可别行这大礼啊。”

        不等他再度起身,江濯蓦然抬腿踏在他的肩头上,剑铗在他的脖颈侧乖哄似的拍了几下,微抬下颌一笑:“不知这位‘大爷’的命值几钱呢?”

        带头大哥额角豆大的汗珠不断沿着脸颊侧面淌下:“饶命,大侠饶命……”

        “我可不是什么大侠,饶你也容易,对那位磕头喊几声‘大爷’,喊到我满意为止。”说罢江濯指了指那躲避在柜台后的少年,便像无事发生一般,又神色淡淡地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带头大哥连滚带爬向柜台:“大爷,在下无意冒犯,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那几个小弟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也不敢只让自家大哥求饶,于是怔愣片刻就跪了满地,纷纷告饶:“大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饶了我们这一回,再也不敢了。”

        面对眼前荒诞的局面,那少年满面惶恐,频频摇着头,不知所措地望向江濯。

        江濯已经坐回方才的座位,那识相的小伙计趁这间隙,已经颤颤巍巍地又替他上了一壶酒,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

        江濯自己斟了杯酒,酒杯刚刚碰到唇边,淡声道:“别在此处喧嚷,还不快滚。”

        那带头大哥恨不得尽快结束这丢人现眼的局面,向身后那帮小喽啰呵道:“还不快走!”那些人顿作鸟兽散,忙不迭跟了大哥出去。

        酒店中还剩下的几名酒客,嘻嘻哈哈地笑着他们那狼狈样:“真是该他的,这尤老大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也有今天这样的光景!”

        少年这才从柜台下走出,走到他的桌前恭恭敬敬作揖道:“多谢侠士替我解围。”

        江濯抬眉一笑:“你自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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