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七日梦魇(3)
江濯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视线与庄霖之间,笑了笑说:“公子放心,我们也诚心希望能早日找到那背后的心机叵测之人。时间已晚,看来之后恐怕还会有一番忙乱,我们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齐延镜向两人作了作揖,也不知他内心是否还像表面这样的从容。
两人离开了广安堂,踏着如水似银的月色慢慢地往回走着。心中各有各的思虑,于是半晌无人挑起话头。
江濯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虽然被烧糊了半边的袖子,在月色下仍然是那个萧萧如月下松的清冷仙君。方才对着齐二公子说话毫不委婉的庄霖,在他看来很是有趣。
江濯忽然往前快走两步,侧身对庄霖笑道:“霖卿的功夫倒不赖,只是不知是师从哪位高人?”
庄霖对他的明知故问的试探已经免疫了,于是神色波澜不惊地拔出剑刃,露出了剑刃上的灵墟山门徽。
江濯一笑,一边背着手向前走着,一边说道:“哦,右手的剑法是灵墟山的。只是至今仍然无缘见庄卿使出左手的剑法,实在是江某的遗憾。”
庄霖闻言,步伐不自然地一顿,凝眸看着前人的背影,转瞬便再跟了上去,他最擅长装作不懂,不理会他人的言下之意。
他们回到暂住的院落,见陆协风披衣站在房门前,有些疑惑好奇地向广安堂的方向张望着。见他们竟然是从外面回来,忙上前问道:“两位兄长,刚才难道是去察看那边发出异响的地方了吗?”
江濯望了一眼庄霖,回答道:“不错。只是那里现在正是一派忙乱,现在太晚了,陆贤弟若是好奇,不妨等明天天亮之后再去那边看看。”
“也是,那两位兄长也快早些歇息吧。”陆协风不是那种执着较真之人,听他这样说了,也就点了点头,便打着呵欠向房间走去。
两人前后进到屋子里,江濯见他神色有些疲倦,就道:“好了,歇着吧。这绵延百年的洗剑山庄,却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不知明日又会有什么新闻。”
庄霖确实倦了,神色有些懒懒地颔首与他作别后就去睡了。
江濯枕着手臂躺在榻上,一时睡不着,就合着眼理顺近日发生之事。他朝着窗子,但窗外的月色太过明亮,于是便转过身,隔着纱制的屏风隐约地望见庄霖的背影。感到有几分安心,合眼朦胧地睡着。
……
江濯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如坠雾中,有些迷蒙。
他起身走到一人的床帘之外,自然地坐在了那背朝外侧躺着的人的身旁,伸手拨弄着那人散开的发。
那人转过身来,睁眼见是他,眼中流露出温柔之色,轻轻唤道:“阿濯。”
等到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时,感到意外又不意外——那是庄霖,但庄霖的眼中何曾有过这样的情愫。
江濯像是在旁观,又仿佛正在真切地被那双熟悉的眼注视着。他看着“自己”捧起庄霖的脸颊,两人的额头紧贴在一起。仅仅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却听到自己胸腔中沉笃的心跳声。此情此景如此缠绵却又令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仿佛是心尖上的宝物终于失而复得。
梦境的边缘像是水墨淡彩氤氲,与现实之间有着朦胧模糊的边界。
江濯清醒时,眼眶仍有些酸涩,他不自然地揉着眼角,掩饰着从梦中延续的细微的悸动。
春日和暖的阳光透过窗纸,外面已是早晨了。
江濯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庄霖的身影。只见他的床上无人,被褥被叠得平平整整。
他不知自己为何心中有些急切和焦躁,掀开与外间相隔的竹帘时,正看到庄霖的肩上披着外衫站在门前,晨光下他的瞳仁剔透,指尖压在唇上,示意门外的人不要作声。
庄霖接过了小弟子送来的餐盒,转眼看到江濯倚在门边,淡淡道:“江兄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素白的脖颈间仍然能看出那道细微伤痕。
江濯做贼心虚地从那里移开了视线:“也是刚醒。”
庄霖将餐盒放在桌上,当着人的面慢条斯理地系好了月影白罩衫的衣带,这才坐下,见江濯正在细品着一碗白粥,道:“吃完早饭后,我们再去那广安堂看看。”
江濯把粥满满地包在嘴里连连点头。
庄霖:“慢慢来,不急这一时片刻。”然后开始小口斯文地喝粥。
厚脸皮如江濯也觉得这粥像要把他的脸烫红了。
因为江濯心中有鬼,没有挑起话题,于是两人用完了安静得有些诡异的一餐。
正出门时,遇到陆协风在门前伸着懒腰,见到两人,忙敛衽道:“江兄,庄兄。”
江濯见到他如蒙大赦:“你来得正巧,我们不如一起去那灵堂看看。”
陆协风明显地一愣:“江兄是说灵堂?什么灵堂?”
江濯挑眉:“自然是那齐大公子的……”
没想到,陆协风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江兄慎言啊,那位大公子虽然已经命若游丝,听说山庄中人已经为他备下了来日的东西,就算是冲一冲也好。可是现在大公子他毕竟还有一线生机在,我们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江濯与庄霖对望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狐疑。
庄霖问道:“你说我们是为何而来?”
陆协风被这一问更是糊涂了:“当然是收到了洗剑山庄发出的青羽令,为了想法子医治大公子的急症而来的啊。”
三人面面相觑着沉默了几息,陆协风茫然地挠挠头。
江濯转向庄霖问道:“你可还记得?”说着指了指他的左手。
庄霖眸光微沉地颔首。
庄霖又问:“你难道不记得,昨夜我们说过不如明日清晨再去那边察看?”
陆协风睁大了眼:“果真么……难道我睡迷糊了吗?”
庄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江濯眨眼示意庄霖不必再追问下去,道:“我们一同去广安堂看看,一切就都明白了。”
陆协风虽然不知两人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乖乖地跟上。
——
三人来到了昨夜闹过怪事的广安堂门前,清晨鸟语啁啾,他们见里面树影婆娑,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等走进门去,只见广安堂中非但那魔偶符咒的印记早已被清理干净,与它打斗的一片狼藉已经被复原,而且就连那棺椁也不再停放在此。
两人蹙眉相视,发现疑虑和诧异仅在两人之间蔓延。
一名穿着青灰色道袍小弟子经过这陌生的三人,疑惑地打量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便忙着差事匆匆离开了。
江濯回望了他一眼,觉得此人竟然看着有几分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快就被陆协风的询问打断:“两位兄长来到这里,到底是想要查看什么?”
江濯未答,而是拦住了一名从身旁经过时,向他们颔首的年老仆役:“请问老翁,昨夜停放在此处的棺椁呢?这里的残局难不成昨夜就都收拾好了?”
老翁见这几人眼生,茫然道:“昨晚一直到今晨都是老夫在此地当值,却从来没见过什么棺椁。”他思忖半晌,又恍然大悟道,“公子问得若是为大少爷预备的那东西,现在却还不在这里,怕是还在库房里备着呢。”
昨夜的那灵堂在他人眼中竟然从未存在过?两人心底都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庄霖已经踏进堂中察看了一番,见不只是清理干净了那么简单,就连石柱上的剑痕都消失不见了,若是为了掩饰昨夜闹的那一场祸事,这做的未免也太彻底了些。
他细细思量了须臾,于是回来向那老奴问道:“老翁,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老仆一怔:“这,让老人家想想……哦,大概是二月初九吧?”
庄霖喃喃道:“七日之前……”
此事与其说是蹊跷,倒不如说反常得令人难以置信。
江濯轻啧了一声,勾着唇对他打趣道:“齐大公子难道有什么冤情,要我们回来帮他洗刷不成?”
只有陆协风茫然道:“江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我们应该是约好了,今天一同去看望延祯公子,与山庄中的医者商议,如何设法救治他才对。”
江濯只觉得眼前事情的发展过于荒诞,反而显得事出反常而必有妖,于是道:“无事。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同去看看齐公子的病情吧。”
陆协风虽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提起齐公子的病症,注意也就被转移了过去,他垂首摇头道:“那你们就随我同去吧,先说好了,我们即使去了,可能也无济于事,唉……”
——
齐家长公子的住所门前许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敢高声言语。三人进入前厅,见在座的大都是白发长须的医者。
一名水灰色道袍的侍从迎上前来:“阁下就是昨日刚到鄙庄的明光宫的陆公子?”
陆协风颔首道:“不错,这两位同是接到了青羽令来此相助。”
他对着三人一一见礼:“三位在此稍候。”又命一名小弟子向里间传话道,“快请让少夫人暂时回避。”
一去一回等了片刻,他才让着三人进入内室:“诸位久等了,快请进。”
齐延祯的病房密不透风,屋子中弥漫着浓稠的药味。病人行将衰朽的气息仿佛有了实质的形体,遏住在场的每个人的咽喉,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三人走近床前,侍从的手在床帘钩上一顿,像是在等他们做好准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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