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宋灵均感觉到暗处那无数的双手还是抓住了自己
“姑娘！”
“姑娘！这、这是怎么了 ？！”
汤清瑶和阿顺同时扶住呕血的宋灵均，两人的脸色在看到那滩血顿时吓得一片煞白，阿顺立即朝身边人嘶吼道：“快！快喊大夫来！”
“姑娘，姑娘你不要吓我......”
汤清瑶看着宋灵均嘴角淌下来的鲜血，她下意识伸手为她擦去，却擦得自己手指手心上全是温热鲜红的痕迹，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控制不住的哭喊出声：“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宋灵均仰头猛喘一口含着血腥的气，那一下几乎要了这条命去，身体仿佛被撕扯般裂痛，身体不由自主的软下去，她伸手重重的抹过自己的鼻子，果然也摸出一腔鼻血来，这一下子整张脸彻底不能看了。
她在剧烈的喘息中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到了不远处几道蓄势待发的隐约人影。
宋灵均心想，这些人影原来只是在睡梦中接近自己而已，现在却离自己越来越近，看来她真的快不行了。
这样想着，她的喉间控制不住的又呕出一口鲜血来，沾湿了汤清瑶为她擦拭的帕子。
汤清瑶看着掌心上的鲜血简直要疯了，她一下子就把宋灵均抱了起来，她想带着宋灵均离开这里，带着她回马家，但因为过于害怕，整个人颤抖得站不住。
“清瑶，清瑶......”宋灵均仰头猛地吞下喉咙里涌出来的鲜血，抓着她的手尽力安慰道，“别害怕，别害怕，我需要你陪着我......”
“我、我.......”汤清瑶抱着她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姑娘，你瞒着我，你这样子，你一直都瞒着我......”
她陪伴她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居然没有发现。
“可你现在是第一个知道的。”宋灵均朝她一笑，沾着半边脸的鲜血，让这个笑容毫无说服力，“别慌，它们还没接近，我还有时间。”
汤清瑶不知道它们是谁，护卫就带着一直跟着的大夫匆匆赶来，大夫是霍明赫一开始就嘱咐下来的，一直都跟着护卫们一起行动，他提着医箱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蹲在地上仔细为宋灵均探脉，手指几度颤抖不稳，看着宋灵均的眼神满是震惊。
“姑娘，您这脉象.....这脉象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啊！您这情况是有多久了？”
“胡说什么！”汤清瑶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姑娘她只是一时吓到了而已！你、你快拿药！快想办法啊！”
大夫满脸为难，他是早前就被霍明赫派来给宋灵均诊治过的，宋灵均的脉象一向是弱，但那是有迹可循的弱，可以靠药小心温养着，顺利的话是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但如今这身体一时承受不过心性情绪的大起大落，一下子就出现了颓败的迹象，这不是突然的事情，应该是早前就出现问题了。
宋灵均仰着头，看到了橙黄的圆月，叹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大悲大痛什么的......果然在这里等着我。”
爹和娘连人带车的掉下悬崖.......还能活吗？
在众人的惊慌中，宋灵均低头咳嗽，她撑着地面，呛出来的全是星星点点的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在濒死挣扎中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哽咽声带来了同样控制不住的泪水，一滴一滴全部与地上的血滴混合在一起，一片血色狼藉。
她预想过自己的死去，却从来没有想过爹娘的死于非命。
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身体，没有留在这个世界，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或许他们不会结合，或许不会组建成一个新的家庭，但至少，至少他们都是活着的啊。
宋灵均的心脏几乎被搅成一团，酸痛和呕吐感持续袭来，鼻腔里的鲜血就没有停下过。
“姑娘，姑娘，千万不要再想了！”
大夫连声吼着，从药箱里摸出几颗药丸往宋灵均嘴里塞：“您之前是不是吃过续命丹了？继续吃！还能缓过来，还能缓过来！这人参是小侯爷之前特地送来的，用来吊命最好！姑娘，含在嘴里不要吞下，能和续命丹一起发挥最好的效用，至、至少能撑到......”
最坏也最好的结果，至少能撑到和家人告别......他不敢说下去。
宋灵均也明白，她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的发黑了，气也总是顺不上来，那是和以往生病时完全不同的体验，隐约中她总感到昏暗中四处都有人在朝她招手，朝她微笑，她只能闭眼尽力不去看。
勉强喘了两口极短的气息，宋灵均含住汤清瑶颤抖着送入口中的参片。
现在还不能倒下，至少要见到爹娘，至少要将哥姐送回家去，至少是在家里......宋灵均感受到苦涩的味道冲上鼻腔，驱散了她脑中的杂乱，她在满腔的血腥气里，狠狠咬住了这口气，绝不放弃。
此时外边有护卫匆匆赶来，说已经听到大批人马往这里赶来的声响，并没有烟花和哨声，不是他们的人。
“果然给姑娘料想到了，他们来了。”
阿顺看着宋灵均似乎缓了过来，拿着帕子正在擦拭面庞，那帕子都给血液沾湿了一大片，但她眼中充满了狠绝，她还能改变局势。
护卫急忙让侍女去取御寒的衣物来，天越发黑了，圆月爬升到了最高处，空气中充满了冷漠的肃杀之气，淡淡的血腥气围绕在鼻尖，众人的心情起伏不定。
“事先安排在路上的人，叫他们藏好了。”宋灵均接过一条新的帕子，将下巴擦拭干净，没有水，她的脸上微微有些擦不干净的红痕。
汤清瑶伸手帮她擦着，若是给庄娘子看到，定会以为女儿偷吃了什么东西而说教她，而她会一如既往的帮她的姑娘逃离现场，她们一向默契。
想到生死不明的庄娘子和马大余，汤清瑶垂下头，眼泪开始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心里苦涩难受的不成样子。
只一晚，就在这个中秋团圆的夜晚，她失去了待她极好的叔叔和婶婶，或许等不到天亮，她可能连她的姑娘都守护不住。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向坚强不屈的她除了抱着宋灵均不停掉眼泪，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
宋灵均从汤清瑶的怀抱中汲取着温度，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这点她最对不起与她日夜相伴的汤清瑶，但连她自己都怕，所有人只会更慌，她不想她剩余的时间里只有家人的哭泣和眼泪。
“阿顺，按我们一开始计划的进行。”宋灵均按着汤清瑶的手勉强站起来，她咬住了那口气，虽然她的眼前还有些发懵，但大概是续命丹发挥作用，她的心悸开始慢慢减少。
她知道那是假象，但是对她现在而言足够了。
她来到红枫宅之前，并没有把霍明赫留给她的人马全部带来，而是挑选了一部分人埋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就是猜想出红枫宅这一趟没那么简单。
她虽然焦急万分，但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霍明赫留给她的人是她的杀手锏，她必须运用到最好，那么不能给敌人发现，就是一个致命招。
“是，属下马上安排，还请姑娘以身体为重！”
阿顺听了大夫的私语，心中惊涛骇浪，但他不愧是这么多年来见惯生死的护卫，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唯一的想法便是赶紧了结此事，派人去接其他大夫的同时，将此消息送出去，若宋姑娘今晚真的不好了......得让主子知道才行啊。
傅琳琅身边的婆子看他们开始陆续离开 ，唯恐被扔下，忙道：“姑娘，我们夫人也是被李荣给骗来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请您给个指示啊！”
宋灵均看着依旧被保护着的傅琳琅，到了此时她依旧是懵的，还得靠身边侍奉了大半辈子的婆子为她操心一切，某种程度而言，她可真幸运。
不能让她成为霍明赫的弱点，但宋灵均也没想要让她好过。
“傅夫人，你知道从大门看出去，遥遥相对的那所宅院，是霍明赫在端州的住处吗？”
傅夫人慢吞吞的反应着，接着摇摇头：“我并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现在带你过去。”宋灵均说道，“你这个消失已久的母亲，是时候，为你儿子做点什么了。”
有身形矮小的护卫已经换上了衣裙，他们散开头发假装成宋灵均的模样，不容拒绝的带着傅夫人她们，被护卫们簇拥着离开红枫宅，一路前往霍宅而去。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将李荣的人马吸引过来。
没多久果然就有探子来报，那群人马果然就跟着过去了。
宋灵均冷静的指挥道：“将霍宅前门的暗道打开，点亮烛火，带着傅夫人走下去。”
霍宅是霍明赫在端州的住处，戒备森严，李荣亲眼看见他的母亲傅琳琅走下能躲避耳目的暗道里，肯定不会生疑。
而里头的暗道早就被霍明赫提前改装过了，完成后他第一时间给宋灵均送了一份极为完整的图纸，连里头的机关密室等都如数告知，那是他日常生活起居，唯一能放松的重要地方，此举不仅给了宋灵均极大的信任，几乎是将半份身家都交给她了。
宋灵均当然会物尽其用。
深夜寒凉，宋灵均裹在厚厚的披风里，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但她什么都没说，躲在藏在暗处的马车中，看着护卫们将傅夫人等人带下开启的暗道之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伙人就按耐不住的直冲出来，与护卫们杀成一片的功夫，被早有准备的阿顺等人佯装不敌，一步一步带领下去暗道里。
接着前门暗道快速关闭，她们同时前往后门，后面的暗道已经被护卫们提前打开，蓬头垢面，一身脏乱的傅琳琅被人拉扯出来，从昏暗又杀机四伏的暗道里走这一遭，又被别人的鲜血溅了一身，她的懵然已经变成了惊恐，软在地上彻底不会动了。
看着婆子侍女哭天喊地的模样，宋灵均心想她回去后估计又要呆呆傻傻一段时间了，正好，省的被人当枪使，出来添麻烦。
阿顺一抹脸上汗水，过来回禀道：“姑娘，果然是李荣的人马，他本人虽然不在里头，但一路跟着他从京城逃过来的心腹在里面。”
宋灵均微微一顿：“李荣自己藏起来，派他的心腹在外面行动......是不是就是他们追的我爹娘？”
阿顺不敢应话，他怕引得宋灵均再次吐血，只带着人将覆盖在暗道上面的石砖拉开，露出底下囚室上方的铁栏杆，而李荣的心腹等人就被囚禁在铁栏杆下面的囚室里，突然见头上有火光照进，原本就焦急的众人纷纷仰头张望，嘴里惊慌不已的谩骂着。
阿顺取来带着铁钩的长杆子，狠狠几杵子下去便都安静了，他从角落里勾起一名带胡子的男人，冷声道：“我们姑娘有话问你。”
那男人便是李荣的心腹，他心有不甘的抬起头来，吐了口唾沫道：“霍小王爷可真是好狠的心，居然连自己母亲都这般利用，我等算是见识了！”
宋灵均走到铁栏杆边缘，说道：“霍小王爷抓你家主子去了，可没空对付你这种小喽啰。”
李荣心腹在那刺眼的火光中盯着宋灵均看：“......你就是那郑家所画画像上的女子？居然是你布下一局，你想做什么？”
“就是李荣派你等追击我爹娘的吗？”
“你爹娘？”李荣心腹略一琢磨，反应过来道，“你就是那马氏夫妇的那个女儿？听说你是霍小王爷的挚友，本来到达端州后就该第一时间抓你，但郑家说你小小年纪，却不是一个如外表那般脆弱的善茬，又是被保护着闭门不出，所以我们才想着从你的父母下手。”
说到此处，阿顺蹲下身来说道：“那你们便该知道活捉才是最大的益处，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夫妇逼下悬崖？”
见他们问话，李荣心腹自然想要拖延时间，他故意慢悠悠的说来：“我们当然是想着活捉，但那对夫妇比想象中还要硬骨头，难以对付的很，带着那些护卫四处乱窜根本抓不住，后来我们追到后山里逼他们到悬崖边上，本以为他们会束手就擒，谁知道他们嘴里念着什么绝不给女儿添麻烦的话，就要跳崖.......”
说到此处，李荣心腹看到宋灵均神色猛地一变，接着就垂头咳嗽起来，那咳嗽声里含着浓重的气音，果然就见掩口的帕子一下子便被血沾湿了。
大夫在身后又是劝又是喂药，眼看阿顺为首的一群护卫脸色皆是不好，李荣心腹发觉了什么，直接闭口不言了。
他没有说完，那姑娘肯定还要再问，那就索性拖着她，或者以此要挟，看她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活不了多久的样子。
“我、咳咳，我爹娘后面.....怎么了？”宋灵均扔了帕子，盯着底下的李荣心腹问道。
那李荣心腹并不回话。
“想拖死我是吗？还是妄想着从这里头出去？”宋灵均轻轻一笑，沙哑着声音道，“落到我手里，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想法。阿顺。”
阿顺举着火把，直接点燃囚室中其中一名男人，本来囚室就窄小，一堆人挤在一处，一旦燃烧起来就无法躲避，一瞬间就能一锅端掉。
李荣心腹原想着他还留有用处，没想到宋灵均下手居然这么干脆，听着手下被烧身的惨叫声也是立刻慌了神，伸手抓着栏杆撕心裂肺的喊道：“我说，我说！你爹娘并没有掉下悬崖！他们被霍小王爷带人救走了！”
汤清瑶扑到铁栏杆边，揪着那李荣心腹，失声喊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快把火给灭了！”
汤清瑶一脸喜意，她回头看向宋灵均，却是突然怔住。
宋灵均微微垂着头，鼻血淌在她的嘴唇和下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她的掌心已经接不住那些鲜血了。
“姑娘......”
宋灵均朝汤清瑶勉强一笑，如释重负般说道：“......清瑶，替我谢谢霍明赫。”
“姑娘！”
看着汤清瑶和众人扑过来的模糊不清的身影，宋灵均感觉到暗处那无数的双手还是抓住了自己，她闭上了双眼。
彻底堕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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