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宋灵均让马车停下，问那名妇人要去哪里
宋灵均第二天还是没有看到霍明赫。
听晚间在外边守夜的汤清瑶说，霍明赫半夜才回来，他在外清扫剩下的叛军乱党，顾及端州守备安全，还有流民伤兵的妥善安排等等，他没有受伤，但肉眼可见的疲惫。
但他半夜回来，连盔甲和刀都没有卸，就来询问汤清瑶宋灵均今日如何，有好好吃饭吗？有好好喝药吗？晚上还做噩梦吗？
汤清瑶一一回答上来了，他便点头放心下来，再回去休整。
“他很忙，但他也躲着我。”
宋灵均大口大口的吃着庄娘子新研究出来的红烧馒头片炒肉，那做了微辣的汤汁浓稠味厚，十分下饭。
宋灵均最近胃口很好，本来就不怎么挑食的人，身体好后更没有了丝毫顾及，饭量日渐增长，但这是好事，没人拦她，马大余捧着托盘跟个小媳妇似的站在旁边，一边不停给女儿夹菜，一边问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躲着你？”庄娘子给女儿夹菜，顺手拿帕子给她擦嘴角，猜测道，“是因为他母亲的事情吗？”
傅琳琅自那晚过后被陈大夫人锁进远离霍府的宅院里，陈大夫人雷霆之怒，据说那天过后就直接发落了傅琳琅身边好些人，该打该杀没有丝毫犹豫，更是拷问出了李荣留在京城的暗线，快速递消息给京城的同时，直接把傅琳琅按在了她身边不许她挪动半步，一切由她看管，那些个婆子如有不满，陪着丈夫打打杀杀半辈子的陈大夫人目光如炬，光是眼神就能杀死一片人。
她这样的大人物，连宋灵均都避着走。
“大约是了，傅夫人在这里面横插一脚，霍明赫谁都防住了，唯独没想到居然还要防她。”宋灵均朝饭桌对面一努嘴，“爹，我要吃红烧豆腐羹。”
“来来来，爹这就给你盛，这太烫了，吹凉再吃哈。”
“十几年来形同陌路，连面都不肯见一次的人，没想到在这里挖了个大坑，再者那傅夫人一直自视清高矜贵，不理俗事，没想到居然对妹妹和主子有这样的念头，真会添乱。”马锋嘀咕着，他现在是霍明赫亲兵队里的人，和别人一样共同唤一声主子，无论是因为霍明赫还是自家妹妹，他都对傅琳琅提不起任何好感来，但到底是霍明赫的生身母亲，他也只能嘴上小声说两句。
“那傅夫人十多年来不见小王爷一面，都是当娘的，又只有这个孩子，我是真的不能理解。”庄娘子微微皱着眉头。
“娘子你不用去理解，并不是生了孩子，有了孩子的人，就有资格被称呼一声父母了。”
马大余将豆腐羹放到女儿面前，对这个话题微微有些严肃：“合格的父母自然会做好，不合格的，就算生个十七八个，也是不配。”
宋澈身躯早已不在这人世间，可他依然想尽办法守护着女儿，如此爱之深切让马大余大为感动，对比起傅琳琅来，真是让人起了心酸的叹息。
霍小王爷真的是.......很可惜。
宋灵均吃完饭，抹了嘴对马锋说道：“三哥你等会得去城中换班是吧？带上我，我找霍明赫说话去。”
城中已经安全了，只是街道上还有许多人家和东西没有归置，马锋细想了下没有什么危险，便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也不知道主子在哪个地方，不如等他自己来找你说话？”
宋灵均摇摇手指：“我宋灵均可不知道什么叫做等待。我要跟他说话，那我就去见他，就这么简单。”
说罢拉着马锋一阵风似的跑了，还附带了一个馒头没有啃完，一脸问号的马四顺。
马大余看着三个孩子跑跑跳跳的背影，他们其实都是大孩子了，可一眼望过去都跟没有长大的小破孩似的，就怕他们跑着摔倒，他那小女儿还是没有变，跑着跑着又要她那两个哥哥背，两个哥哥也是一如既往的甘之如饴，估计妹妹以后七老八十了，他们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弯下这个腰。
他们小的时候，背着书袋一起走路前去学堂，马大余也是这样看着，这个情景历历在目，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变。
马大余看着庄娘子只含笑注目，不禁好奇问道：“娘子，你为什么不追出去？你放心灵均吗？”
经过此事，他以为妻子会依旧把小女儿锁在身边不放开，时时刻刻看着，关注着，不能出一点纰漏，但意外的是，庄娘子似乎一点一点的放开手了。
“大余哥，以前我和灵均都知道彼此在意什么，但却从没提过生老病死这个话题，因为心里藏着害怕，就怕戳彼此心窝子。”
庄娘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缓着声线轻轻诉说着：“灵均这次醒来后，她说她再也不害怕了，我们说了好多的话，把以前不敢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她训我，我骂她，都很难受，但我们敞开心扉了。”
庄娘子看着外面耀眼的阳光，她的女儿就是朝阳，每天都会来找她，所以她也不害怕了，她语气轻轻道：“我再如何放心不下，也不该把她拘在身边不放，她是我的孩子，但孩子也有自己该有的人生。”
她微微笑着，似有豁达：“灵均以前顾及我，顾及着这个家，她说她心里知道我念着她，所以她的心就会放缓，就会放停脚步，以后做什么就都会想着我，让我不必担心她，她总会回到我身边的。”
妻子不一样了，马大余轻叹道：“其实这么多年来，灵均对你，并没有食言过哪怕一次。她是真的在乎你。”
“所以，我也要做一个能让她放心的娘亲。”庄娘子擦了擦手，对马二芳笑道，“二芳，我和你爹有事进去说话，等会再出来，咱们一起吃点心。”
马二芳看了看她二娘，再瞅了瞅神色也有点意外的她爹，突然想起来那一晚庄娘子对宋澈充满爱恨的控诉，以及要跟着灵均同去的决心，仔细想来，不管如何，他们到底也是多年夫妻了，她爹可以理解体谅，但也难免会伤心，她二娘应该是想要对此，与她爹好好谈一次心吧。
灵均说了，她父亲已经投胎转世去了，那么二娘，再多的爱恨情仇，也该放下了。
二娘愿意跟爹说心里话，这是个把话说开，增进夫妻感情的好机会啊！
马二芳立即起身往门外赶，乐呵呵说道：“二娘和爹尽管说悄悄话去，我去准备茶点，咱们得在灵均回来之前，把点心都吃掉！”
说着朝她爹比了个加油打气的姿势，匆忙之间差点把自己给绊摔倒了，嘿嘿嘿傻笑着出去了。
马大余看着哭笑不得：“二芳这孩子，怎么跟灵均越来越像了。”
“她们是姐妹，自然最像。”
庄娘子主动挽过丈夫的手臂，夫妻俩携手，连宋灵均都不知道他们那天说了什么悄悄话。
宋灵均要出门，哪怕有马锋和马四顺陪伴，阿顺还是立即点出几名没有受伤的护卫与他一起跟随，这是主子的命令。
宋灵均打开车窗，晴好的阳光在树叶的光影间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看着树丛中藏着的不知名的小白花，被阳光明媚刺激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低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有风徐徐吹来，已经没有夏日里的燥热烦闷之感，那股清新的凉意透露着点点属于山林里的寂寥，让人感觉到劫数顺利度过后的通爽感。
她趴在窗边有些昏昏欲睡，正打算眯眼间看到路边有一名妇人正满脸焦急的捆住绑在身后的幼儿，手里还牵着两个小孩子，看起来不过是三四岁而已。
宋灵均让马车停下，问那名妇人要去哪里。
妇人眼中略带泪意，但因为抱着孩子，她强忍哭腔说道：“城里那晚打仗，我家那口子将我们送到隔壁村子里躲避，说要去找我爹娘，就一直没有回来......我实在等不住了，想去找找他是不是......”
她没有说出来，但众人都明白。
宋灵均让妇人带着孩子上了马车，那两个小女孩很乖，缩在母亲身边一动不动，宋灵均朝她们招招手，拿着帕子将她们脸上的污迹擦拭干净。
城里街道还未恢复如初，到处都是打斗过后的混乱不堪，那晚的火势极大，几乎祸害了一整条街上的屋子，要不是烧透了几乎所剩无几的让人绝望，要不便是残垣断壁的让人无所适从，烧焦的隔板上还坐着一脸懵懂的稚儿，旁边是抱着包袱一脸迷茫的父母。
“那晚情况如何？”
阿顺回答道：“虽然突然，但有川州在前，因此有所准备，所以疏散的还算及时，没想到吕知府平日看着胆小怕事，关键时刻还真是一条汉子，在主子来之前，他和沈都尉带着守备军硬是守住了，人都还好，就是房屋损坏太多，后续安置重启要费一些功夫了。”
在母亲怀中的小孩看着窗外突然大叫一声，妇人看过去，那在破败的房屋中搬东西的男人不就是自己的丈夫吗？
她抱着孩子喜极而泣，那男人也忙扔下东西，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过来拥抱家人。
男人说家里都被烧光了，幸好家人们都安全无事，他想着趁机干活挣点钱，将来也好安置家人。
看着街上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的人群，宋灵均想了想，对汤清瑶说道：“将我那些房产钥匙找出来，全部交给吕知府使用，让他先帮忙安置伤民和无家可归的人。中秋一过，天气立刻就凉了下来，这样在外面露宿太容易得病，起了疫病只会更难，让大夫们送防寒汤过来分发，一切都记在我账上。”
那些宅院地方都足够大，应该能安置不少人，起码不能让老人孩子露宿街头受尽寒凉，对于打仗所造成的流离失所和贫困潦倒，宋灵均知道自己能做的并不多，但能做一些是一些。
此举不仅代表她自己，还代表马家酒馆，因此也立即引来其他富贵商户纷纷效仿。事情安排下去，一时间解决了不少人的住处问题，连安全都能得到一定的保障，不仅吕知府在忙乱之中亲自过来致谢，连得知有地方遮风挡雨的平民百姓都跑来宋灵均跟前磕头道谢，宋灵均躲避不及，慌乱中被人塞了两个平安符和玉佛像。
那是感激的祝福。
宋灵均捧着平安符和玉佛像，心想如果这些善举能成为宋澈和宋灵均的功德就好了，她可以做到更好更多。
唐君乐和王斯言两个人慢悠悠地来了，他们两个受伤不轻，但年轻人不愿意服输，两个人又互相较着劲，即便痛得龇牙咧嘴的，转脸也要在彼此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来，坐下来就开始斗嘴。
“王斯言，瞧着你这一脸花红柳绿的，跟唱戏似的，走出来笑死人了，赶紧回去躺床上养着去吧。”
“小侯爷断的是胳膊，怎么腿看起来反而短了？你才是那个该躺床上的，看个子还能不能再拔高一些吧！”
“你这混蛋，不就是今年比我多长了那么一丁点吗！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一丁点也是点，比你高就是比你高，不爽打我啊！”
“哎哟说得我不敢似的，有种下去单挑！”
“来就来，谁怕谁！”
宋灵均看着他们两个藏在背后的手，忍痛忍得手都掐紫了，顿时无语，都伤成这样了还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好胜心......好烦，好想揍他们两个。
那边唐君乐还在嚷嚷着：“宋灵均，灵均！快过来扶我一把，我现在就要揍死个垫脚怪，他肯定在鞋子里藏东西了才会比我高！”
王斯言也没有了那股时刻装出来的风度，同样叫喊着：“宋灵均，扶了他也要扶我，不然你就是偏心！你看他小气成那个样，我现在就能脱鞋和他背对背比身高，你赶紧去拿快板子来给我们比比！”
宋灵均忍无可忍了，她提起裙子，一脚将这两个幼稚男人同时踹下楼梯，骂道：“有空在这里斗嘴，还不如回去养伤，一个养爪一个养脸，还不够你们消停的吗！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特么真下的去脚啊......”王斯言摸着腰嘶嘶声道，“还不是因为地方不够，我只能跟唐君乐这家伙一个屋子养伤，这家伙磨牙也就算了，还打呼噜，根本休息不好！”
“你还说我呢！你这家伙脸都肿成猪头了，还在外边招蜂引蝶，一天天招惹什么表姐表妹往屋里逛，我一点隐私也没有！拜托你能不能上外边住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不城中的客栈都住满了，又要让给百姓，有钱都没地方使去！”
“我不管，要不你消停好好养伤，要不就上外边住，不然我就使劲的磨牙打呼噜，反正又不是我睡不好！”
“就不能你先改善你的磨牙打呼噜吗？！”
看着他们再次吵起来，躺在地上都能拳打脚踢的给对方好看，宋灵均抽了抽嘴角，觉得很心累，唯恐被带累智商，只想离开现场。
但看着他们两个因为受伤起不来，只能跟两只八爪鱼似的在地上扑腾，又觉得十分的好笑，他俩以往光斗嘴，跟熊孩子似的闹成这样也是少有，于是计上心来，索性就蹲在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添油加醋，惹得他们打得更欢。
王斯言气喘吁吁的反应过来，对唐君乐怀疑道：“.......咱俩被宋灵均给耍了吧？”
“还真是.......宋灵均你这家伙！”
始作俑者早就笑呵呵的跑开了，她迎着阳光小跑在前头，朝身后大摇大摆的挥了挥手。
唐君乐无奈的嘀咕道：“真是对她没办法......以后她大了更得防着她了。”
王斯言叹气道：“现在都玩不过她，就别说以后了。”
两人对头就是一顿叹气，然后继续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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