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飞
视线再次模糊，我意识到我又要闭眼了，我匆忙伸手想要拉住什么，可是强大的眩晕感让我不可一击。
再次睁眼，我发觉自己在大马路上。
我一下子手忙脚乱，祈求正开过来的车不要撞到自己。可看着车辆穿过我的身体，我才想起来，我是魂魄。
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不堵车却也不少。离我最近的建筑是一所学校，由小学初中高中部一起组成的，占地面积挺大的。校门打开的一瞬间，家长们的举动不知道是接孩子呢还是抢孩子。
绿灯亮起，迎面的斑马线上走来两位女生，俩人都穿着蓝白校服。左边的女生是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她抱着旁边女生的胳膊，袖口皱皱的，露出半截系着红绳的手腕。
右边的女生长发飘飘，温和柔美，她带着鸭舌帽，黑色的，帽檐压的很低。
“姐，你终于来接我了啊！”
“嗯呢，久等了。”
“没事啦！”
擦肩而过，几句话飘过耳边，嗓音清脆细腻，还…熟悉。
我恍惚了，忘记一个人是从声音开始的。我想，有些声音已经牢牢的刻在我的脑子里了，我的耳朵，只听你们。
意料之内，我还是来到了她们身边。许是有些缘分，让我们频频相见。
我回想着她们的容貌，那匆匆一眼却是我心头上的惊鸿一瞥。
阿七阿又的脸上褪去了儿时的稚嫩，青涩阳光，一双大眼睛好似会说话。她们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彼此相视一笑，这眉眼弯弯，又像极了小时候的淘气。
这几天我来的也匆忙，时间这个家伙也不客气，走的比我还急。一闭眼的瞬间，两个小娃娃就长大了啊。
我飘了过去，围着她们转。
街角有间奶茶店，名字很好听，叫做‘研磨时光’。店面不大，褐色的木门向外敞开，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牌子：脚步温柔点。入内通铺着同色系木板，没有客人坐的桌椅，像是不让逗留。长脚椅有一个，在吧台前，上面放着一个黑胶唱机。
“姐，你等我一会。”阿七抛下话就冲进奶茶店，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阿又，好似生怕她跑了。
阿又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见人都跑没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妈妈，我的画进了六一儿童展啦！”
“真的嘛，我的宝贝真棒，妈妈为你骄傲！”
阿又偏头，好似被对话吸引。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路灯旁，有一对母子。
年轻的女人穿着简单，长裙到脚踝，米白色的。她目光柔和，微微附身，将手里的气球递给面前的儿子。
小男孩一身蓝色的童装，胸口前印着大大的喜羊羊，他笑嘻嘻抓着气球，开心得手舞足蹈。
“嘻嘻嘻。是海绵宝宝耶！”气球上面的图画，是海绵宝宝，它露出大大的笑容，好似在看着我，又像是在看着别人。
我回头，却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这是阿又的眼睛。
我微愣，那双眸子平静的盯着我，我不清楚是不是在透过我看别的。所以我不敢动，怕她的视线跟着一起移。
我想，被发现了我会被超度吗，我可是魂魄啊。
短短几秒的呼吸间，她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一副恢复清醒的样子，看向别处。我松了口气，原来她只是对着我这片空气在发呆。
我轻轻飘回阿又的面前，她的视线直接穿过我，望着什么出神。
我瞧去，是气球。她喜欢这个吗？
若问我为什么不问细点，比如她是喜欢气球呢，还是上面的海绵宝宝呢。我想就好像我喜欢葡萄，葡萄汁可以，葡萄干可以，葡萄糖果可以，与葡萄搭边的东西，我都会看看。
我回过头看向她，竟然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发觉到了躲藏的忧伤。
我不知所措，可心里却是平静，生不了安慰的心思。像是从未安慰过人，又好似从未被安慰过，这共情的心，动不了。
一两分钟的钟表，人流走的比时间还快，路灯旁的母子已经走了，那里站的人换了又换。
就像季节更替，许多人忘了许多人。
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向了奶茶店，我飘了过去，阿七刚好从奶茶店里走出来，拎着袋子窜到姐姐面前。
“看，你喜欢的芋泥啵啵奶茶！”她半举着手里的东西，那一瞬间我竟然伸出了手。我意识到窘态，赶紧左手打右手，看给我馋的。我对自己这样解释。
阿又突然一笑，我听着怪怪的，怎么有股被内涵的感觉？
但我看着她自然的对阿七说:“我很高兴。”又觉得自己飘久了，把五感飘坏了，这么多想。
“姐，你快喝喝看。”
“好呢。”
…
中午，学生们又陆陆续续的来学校了。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谢谢！”闻声寻去，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
阿又呢？我飘了过去，真真切切的只有阿七一个人从‘研磨时光’奶茶店出来。
她们没考在同一个学校吗？
“阿七！”一个痞帅的高个子男生走来，惊喜的叫着我身边的女孩。阿七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男生，拿着奶茶绕开他。
“等等。”男生拦在了阿七面前，不怀好意的询问，“上午放学时，那个美…女生是你的姐姐吗？”
阿七被迫停了下来，她眼神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男生，慢慢向他贴近，一米七二的个子也不算矮。“你说呢？”她猛的抬腿，膝盖重重的顶上他的下半身，丝毫不留情，“少打她的主意！”
“啊！”男生痛的蹲下捂住自己的小心肝，不可相信的瞪着她，“阿七！！！你居然敢…”
我浑身一颤，捂住眼睛，透过指缝偷看：他…还好吗？
阿七环臂，居高临下的吐字：“辜负我姐的人，要吞一万根银针。”不等男生发声，她甩下一句话：“银针没有，那你就断子绝孙。”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生吓愣了，都忘了痛，半响才阴阳怪气的嘀咕：“切，至于吗？”
“很…”阿七脚步一顿，背对着他站在原地，“…至于。”我能猜到阿七的表情很冷，因为她的语气很刺骨。
男生没想到她耳朵这么灵，做贼心虚的对着校门口喊：“我就是好奇她怎么变漂亮了而已。”
阿七突然回头，熟悉的脸让我陌生，她生冷的眼神直射心脏，连我这个无关魂都颤了颤。
“离开你。”她一字一字的吐出，如同蛇蝎盯着猎物。我想，这几个字，必有一个是她极其厌恶的。
比如，你。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阿七，不同于上午的活泼可爱，可也不是完全不同。
这相同的，是她对姐姐的爱，好似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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