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大婚
开胃的汤才上,坐在不远处的小公主却将镂花银勺一搁,蹙眉道:“真难吃……我要去散散心!”她这样一说,径直站起了身,走到秦赢婳身旁,道:“赢婳姐姐,你陪我去。”
这一举动十分突兀,殿内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只是这两人一个是皇帝的公主,一个是荣仪,谁敢去阻拦呢?就连皇帝,都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小公主对于自己的旨意非常不满,不喜欢那个英王殿下,不喜欢那个云姬当自己的嫂嫂,但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任是谁也改变不了。
赢婳还没有说话,已经被小公主抱住了胳膊,她撒娇耍赖:“咱们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秦赢婳颇为为难,只得看了不远处的锦域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叹了口气,站起来道:“好。”
小公主粲然一笑,道:“多谢赢婳姐姐!”这一声叫的清脆,好多人听见,面上神色都是各异。
秦赢婳和小公主一块儿走了出来,小公主一直翘着的嘴角这才垮下来:“我真是快被父皇气死了——他把那个嚣张的公主嫁给太子,那以后我就要常常见到她了!”
“陛下自然有他的意图。”秦赢婳眯起秀长眼眸,“公主还是好好想一想,别跟陛下怄气,误了大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公主圆目一瞪,颇不乐意,“我识大体的,你放心吧,只是——终究心中不悦。”
心中不悦的何止是你,怕是那英王早已快气得发狂了。秦赢婳微微一笑,却不说明。
“两位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一会儿,竟然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小公主和秦赢婳同时回头,却见到云姬郡主曼妙身姿款款走来,逼退了御花园里繁盛的花朵,唯有她大放异彩。跟在她身边的男子,一身华服,高大英俊。只是笑容颇为冷漠,眼神也是同样冰冷。
看到秦赢婳,太子微微蹙眉。
云姬郡主注意到他神情变化,明眸带忧:“太子,是不是不舒服?”
太子撑起笑容,淡淡道:“有些。前些日子打猎的时候,被一条厉害的毒蛇咬了一口,至今未能痊愈……刚刚饮了酒,这伤口隐隐作痛,不妨事的。”
“要不,回去休息吧?”云姬郡主笑容不变,口中却体贴道。
小公主冷眼瞧着,却觉得云姬郡主在太子的面前温驯得如同一只小猫,压根看不出那一日的嚣张跋扈,不由啧啧称奇,暗道莫非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么?这种猜想让小公主大为不高兴,她还希望向来手段厉害的太子狠狠收拾一下这个公主,现在看她这样乖巧,简直像是言听计从似的,让她一时之间无比失落。不由挑衅道:“到底是南疆来的,如此不懂规矩,你们还没有成亲,便在大庭广众如此亲密,实在太心急了吧!”
云姬郡主横目向她,粉腮含怒:“你怎么不知轻重好歹?我是看在你太子哥哥的份上忍让罢了,不要得寸进尺……”
这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太子却是看向秦赢婳,那眼神似乎有无限的冷意。
“太子哥哥!你当真要娶这个女人,皎月她们都是她害死的,她这种心如蛇蝎的丫头,娶回家你一定会倒大霉的!”小公主连声道。
云姬郡主眸子里狠戾一闪而过,几乎又要吩咐人动手,可是她身后的暗卫却并没有带进宫,不能发作,不由更加恼恨。她看向太子,近乎撒娇近乎委屈:“阿离“
“太子哥哥!”小公主见云姬郡主竟然做出此等不要脸的行径,生气地跺脚。
“好了好了……”太子连忙打岔,左右安慰,“刚刚是我说殿内闷气,郡主才会陪我出来走一走,小妹,你别得理不饶人了,小心父皇教训你。”言谈之中,半点为小公主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秦赢婳看得很清楚,如今太子已经没有应付小公主的必要。
这话,让云姬郡主喜不自禁,不成想他居然如此维护她。她不由侧眸,秋水明媚的眼神勾魂:“对啊小公主,你应该懂事一些,不要为了小事争执,当然,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仿佛很大度的模样。
小公主为之气结,刚要说话,秦赢婳却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
太子就在此刻抬起头瞧着她,却见秦赢婳一身华服,雪肤与云髻相映,别样动人,再加上她骨骼纤柔,红唇柔润,摇头的时候,唇瓣微微抿起,令人遐思。她面容清秀,从前他却只是注意到她的聪明才智,现在仔细打量的话,她居然还有这样的风情。但她却注定与他在对立面,还有独孤香的死,自己一派有多少人是载在了她的手中!
太子的眼眸暗了暗,下意识地盯着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忘记了身边的云姬郡主。云姬郡主是何等人物,很快意识到他的眼神,顺着望去,却注意到了秦赢婳。
云姬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严厉起来,然而很快,太子回过神来向她道:“郡主,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那边的御花园里有一株翡翠海棠,你可愿意去看看么?”
云姬郡主微笑,将眼神从秦赢婳的脸上收回,道:“自然。”
他们从秦赢婳的身边走过,太子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可是走出很远之后,云姬郡主还是回头瞧了她一眼。
秦赢婳笔直地迎着她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避开。
云姬郡主吃了一惊,秦赢婳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直直地瞅着她,如同一口古井,泛着淡淡的水光,却没有女子的娇柔,反倒是透出几分森冷的寒气来。
“妹妹,是秦赢婳害我。”那天晚上,歌风的话言犹在耳,云姬郡主本来是不信的,她无论如何都觉得,秦赢婳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丫头,根本不足为惧,就像上一回在别院里她故意那般挑衅,秦赢婳也没敢出头,这不是胆小如鼠是什么?可是现在,她却不这样想了。
歌风马上就要走了,而自己却要在这里留一辈子。也许,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云姬心中这样想着,却禁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是堂堂的云姬郡主,谁又能胜过自己呢,她瞧了一眼身边的太子,颇有点心满意足。然而想到婚礼在即,她却不免多了点隐忧,那件事——他终究有一日会知道。按照母亲的意思,在南疆为她挑选一个夫君,总叫对方不敢张扬那个秘密。但,她不愿意!她是云姬郡主,天上的凤凰,凡夫俗子怎么能匹配呢?她的父皇和兄弟们都是那样的俊美和优秀,她怎么都不能下嫁!所以她不顾家里的阻挠,千方百计地来了,然后终于遇到了她想要的男子……
论怎样,她都要嫁人了,而且是嫁给一个面容俊美、聪明儒雅的皇子,哪怕是凭着她云姬郡主的身份,他就算在新婚之夜明白一切,也最终只能老老实实和她做一对圆满的夫妻,至于秦赢婳,等到婚礼以后再收拾,也不迟。
她于是平心静气地伴着太子,轻轻转身碎步走开。
小公主恼恨地道:“赢婳,你应该让我好好教训她!”
秦赢婳冷笑,道:“口舌之争,徒劳无功。小公主若是真要教训她,又何愁没有法子呢?”
五月初五,太子迎娶云姬郡主的婚礼成为京都的一件大事。自城门到宫城的街道上,早已张灯结彩。南疆皇帝派人送来无数礼物和金银珠宝,足足有五百担,看花了所有人的眼睛。为了让爱女极尽荣耀,云姬的父亲特地送了一座金玉打造的轿子,抬的时候需要十六个人,排场甚至超过了幽羽皇后的銮驾。尽管如此,幽羽皇帝还是给了特许,恩准云姬郡主使用这花轿。这可是幽羽开国以来,十分少有的恩典了。
按照规制,太子从刚刚重新修整过的太子府出发,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前往宫中迎接云姬郡主。因为驿馆过于平常,云姬郡主不满意,幽羽皇帝便发下话来,允许她进入宫中待嫁。马队行至宫内,也依旧一直往前,并未停下,一直走到崇文殿前,太子下马,向殿上遥遥叩拜。崇文殿内,皇帝和皇后正坐着,面上带着微笑,挥手让他们继续前行。
云姬郡主身份特殊,皇帝特意选了十名幽羽出身显赫、身份高贵的女子伴嫁,一直从早晨时梳妆开始,到晚上结束为止。秦赢婳也在这十人之中。
云姬郡主坐在镜台之前,身上穿着正红色的礼服,蝴蝶襟袖,珊瑚盘扣,衣摆上绣出漂亮的凤凰花纹,价值连城的白玉环佩用一根碧青的丝绦结着,垂下三寸长的流苏,看起来艳色逼人。
铜镜内,印出她身后十名美貌女子的影子,然而她谁也不看,却只是盯着其中那个,不言不语、面色沉静的秦赢婳。随后,云姬郡主轻轻笑了起来,秦赢婳,太子对你又意思又如何,他今天要娶回来的可是我,是我呀!
正在此时,外面的太监已经高声叫道:“迎亲!”
时辰到了,立刻便有喜娘来为云姬郡主盖上喜帕,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举动,反而主动走过去,拉起秦赢婳的手,怯生生道:“赢婳,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却是一副十分亲近模样,别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她和秦赢婳感情很要好。
她那一只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了秦赢婳的,仿佛快要陷进她的皮肉之中,秦赢婳神色沉稳,微笑道:“当然可以。”
云姬郡主神色不安,像是寻常的新娘子:“请你亲自送我上轿,好不好?”送新娘子上轿,当然是要喜娘来做,她这样说,倒真的像是因为不安,才需要熟悉的人陪伴,旁人也并没有特别留意。
马车里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美人儿,可惜不知怎么的,那张秀丽的脸上却长满了麻子,叫人看着大煞风景不说,有一颗麻子还长在了眼皮上,十分的诡异、丑陋。那华服公子吃了一惊,却见帘子突然放下了。流鸢高声道:“你已经见过我家小姐容貌,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华服公子和六个护卫都是目瞪口呆,连说话都忘记了,华服公子回身啪地一声,给了那青衣护卫一个耳光:“从哪里找来的丑八怪,居然还敢叫我看!简直是嫌命长了!”
虎背熊腰的青衣护卫完全呆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王爷饶命!一定是属下弄错了!属下知罪!”
流鸢忍住笑,道:“还不放行吗?”
华服公子挥苍蝇一般道:“滚滚滚!”
流鸢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小姐今天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便吩咐马车夫:“快走。”
谁知马车还没走出几步,那青衣护卫却呢喃一句:“怎么会弄错呢?明明说了就是这马车啊!”
华服公子一想不对,厉声道:“站住!”流鸢心下一沉,那青衣护卫已经逼上来,她抽出长剑,顿觉一道十分强大的柔劲将她的长剑劈开,不自觉竟然胸口空门大露,那虎背熊腰的护卫一双铁掌,如大斧长戟,破空劈来。流鸢慌忙左足点地,右足腾空,从马车上飞了下来,顷刻间,二人一长剑一拳头,斗了二十个回合。
流鸢越斗越觉不安,那青衣护卫也是骇然,他此次到幽羽,未逢敌手,谁料遇上流鸢这个小丫头片子,不仅占不得丝毫上风,反倒被她隐隐克制住。流鸢瞅准空挡,向空中发出了一个信号,青衣人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却一个字没有,快速攻上去。
那华服公子见二人僵持不下,脸色阴晴不定,瞧着其他人笑道:“都傻了吗?”其他人便立刻回过神来,五把长剑一起上来攻击流鸢。
呲——
流鸢被长剑划破衣衫,后背已受伤。她咬牙,回身挡开第二剑,一边缠住几人,不让他们有机会靠近马车,动作之间,她后背的伤口迸裂,血一直在流,这种情形下,已然支持不了太久。
只要再坚持片刻,世子看见了信号一定会带人来救援!流鸢再不迟疑,动作更见迅疾狠辣,左手一转,啪的扣住一名护卫的手腕,然后咔嚓一声,瞬间折断了对方的腕骨。
秦赢婳已经掀开了帘子,皱眉看着这一幕,她的确有满脑子的主意,但在这一刻,却丝毫派不上用场。如果来的是讲理的人,她还可以试图跟对方谈判,讨价还价,因为她身份特殊,又巧舌如簧,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化险为夷;然而,来的却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不,等一等,看着年轻公子的形貌,他们又称呼他为王爷,莫非是——
流鸢虽然是顶尖高手,可是面临武功高强的六名护卫的围攻,却也没办法轻松获胜,突然她左肩中了一掌,扑地跪倒,发出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鲜血大团大团地涌出来,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秦赢婳不禁握紧了双手,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住手!”
华服公子突然看了她一眼,挥着扇子,好整以暇道:“你算什么呢?凭什么让我住手!”
秦赢婳轻轻在脸上拂了一把,已经现出原本秀丽的容貌:“我是荣仪秦赢婳,你真正要找的人。”刚才她不过是将糕点上的芝麻点在脸上而已,现在才露出真正的面容。
华服公子一怔,随后大笑,道:“那又如何?这丫头既然敢反抗,我便可以先杀了她,再带走你。”
“喀!”又一记骨断的声音,流鸢的左腿也被硬生生地踢了一脚,仿佛是骨头都裂开一般发出声音,她跪在地上,明明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却仍是挺直了腰杆,发了疯似的挥舞着长剑,不让对方有机会脱离。
秦赢婳冷冷望着,仿佛流鸢的生死与她毫无关系,但她的声音却比往日都要残酷、冰冷:“英王殿下,我的婢女身上有一道伤口,我便要你的人死一个,她若是死了,我便要你堂堂英王殿下为她陪葬,你可相信?”
华服公子听她说话有趣,不禁摇扇大笑。他心机深沉,自然不会当真相信秦赢婳有这本事,他笑了几声,看向秦赢婳说道:“你——”原本他是想说,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就跪下来给你叩头好了。可是等他对上那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竟然一时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神,冰冷、抑郁,没有丝毫的感情。她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绝不是在威胁他。她只是告诉他,若是流鸢伤了一处,就要他的护卫死一个,若是流鸢死了,那她便会替那丫头报仇,要他英王的性命陪葬。
不,等一等,她叫他英王!她根本知道他的身份!英王完全愣住,他死死盯着秦赢婳。然而对方也看着他,那双古井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畏惧。
从他所获得的情报看来,秦赢婳不过是个靠点医术得了荣仪位置的闺秀,却不想竟然有这样冰冷的眼神,那简直不像是一个活人所有的,一丝烟火气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女,不该有这样的眼神,哪怕是自己那群天之骄女的妹妹们,不乏云姬郡主这等阴狠的少女,她也断然不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
“住手!”他下意识地道。那六名青衣护卫登时住了手,流鸢已经受了多处伤,却还是勉强硬撑着站了起来,强拖着受伤的腿,回到马车旁边,就连上马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马车上。车夫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根本都不敢说话、
英王盯着秦赢婳,有片刻都没有说话。
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浑身却散发出利剑出鞘的夺人气势。在她秀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惶恐和害怕,仿佛并非身处在被人胁迫的绝境之中。
事一笔带过,这样就变成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老戏码了,谁也不会过分追究当时的实际情形。可若是到时候秦赢婳不准备息事宁人,非要闹一出英王破坏结盟,这种风声放出去,纵然最后不影响两国结盟,依父皇的性格,也一定会把他剁成肉泥——
歌风站在原地半天都僵持着。秦赢婳分明是笃定他对此次结盟的期待,用此来威胁他。偏偏他明知道这一点,却不得不受她威胁。他就两个选择,一,杀了那六名护卫。二,杀了秦赢婳。他多希望可以选择第二条,可从头到尾,他不能要她的命,因为她很有用。若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计划可全部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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