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关押
翻开第一面,看到了几句话。
十二岁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十五岁的时候,我发现他并不爱我,反而爱别人。其实,我难过并不是郎心早许他人,我难过的是那人并不值得,郎心错许罢了。
李匡翊挑了挑眉,对慕宁看的东西实在是不理解,便随手把话本子扔在凭几上。
慕宁进来时,看到李匡翊坐在罗汉塌上,才想到话本子还在凭几上摊着,怕李匡翊瞟到些什么,忙喊了一声:“殿下!”
这小屋子布置得很温馨,倒叫李匡翊想起从前在行宫和娘亲住的地方,是以放松了警惕,慕宁进来时一点响动都没注意到。
慕宁出声,李匡翊才知道她进来了,自己竟然对她的脚步声毫无察觉。
李匡翊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放松了警惕,心中有些不悦,皱着眉,冷冷地看了一眼慕宁。
慕宁一吓,以为是自己叫他,声音有些大,惹他不悦了,忙屈膝施礼,柔柔地说:“殿下,晚膳准备好了。”
慕宁也不知道李匡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想甜食总还是没有什么人忌口的,便夹了一块豆乳糕放入他的碗中。
李匡翊冷冷地说:“我不喜吃甜食。”
豆乳糕是慕宁娘亲最喜欢的甜点,在家做姑娘时,孔嬷嬷常做给她吃。
慕宁是按着嬷嬷的方子做的,最后还得撒一层红糖汁水。
碗里已经沾了甜腻的糖汁,确实不能用了,慕宁马上起身给李匡翊换了个碗,轻声说:“是妾身的不是。”
慕宁又夹了一块粉蒸排骨,刚作势要夹给李匡翊,便听得他冷冷地说:“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慕宁一愣,微微抿嘴,筷子尴尬地停在半路,只得僵硬地收回将排骨塞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啃着。
糯叽叽的口感,啃着啃着,还把心啃得有些酸涩。
啃完了一根排骨,又偷偷地瞧一眼李匡翊,发现他神态自若,面无表情地吃菜喝酒。
没有什么欢欣可言,似乎没有口腹之欢,仿若食物他只是为了活着借助的工具罢了。
他冷冷的,慕宁也不敢跟他搭话,一年前那种被人丢到一条船上互相理解的同袍情谊到底是没有了。
屋子里气氛实在是有些冷,安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一顿饭吃得沉默得很。
李匡翊似乎还有要事要忙,放下筷子往外看了几眼。眼神转向慕宁时,慕宁忙笑着说:“我做了些苏式月饼,有绿豆咸蛋黄馅儿的,有玫瑰白糖馅儿的,还有五仁馅儿的。还在锅里烙着呢,得热乎的才最好吃。”
见李匡翊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又忙说:“殿下平日里公务繁忙,妾身也不好多打搅。十五佳节,殿下休息一下也好啊。”
李匡翊没有出言拒绝,慕宁忙说:“我在庭院玉石凳的旁边种了棵紫藤萝,是两季品种,开了点淡紫色的花卉。”
“夜里,往玉石凳上坐着,风一过,紫藤花摇摇摆摆,雅致得很。配着月影,喝点小酒,最是闲适了。”慕宁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柔柔地笑。
李匡翊看着她,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了,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温惠端方的大家小姐。但慕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匡翊也说不清。
是个很浪漫很热情的人吧,和自己不一样。
自己是空洞的悲凉的,她是丰盈的美好的。
李匡翊觉得今晚像被这一点梅子酒哄得着了魔,原只想吃个饭便去苍梧山再看看,此刻却坐在紫藤萝下,闻着淡淡的花香,和她一起看着天上的圆盘。
白日里,好似夏日流火卷土重来,热得很,慕宁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刚才在屋子里,还不觉得冷、
夜晚凉风拂过,慕宁“啊嚏”一声。
李匡翊侧身看了看她的样子,清声说了句:“回房披件斗篷吧。”
慕宁披上斗篷回来时,看到李匡翊坐在紫色的藤萝之下,月光洒在他身上,身上的肃杀之气都消散了大半,整个人是难得的温柔。
嘴角勾起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甜笑,走在他身边,颇为怀念地说:“一年前的雨夜,虽然没有皎洁的月光,但是是我觉得长那么大以来最美好的夜晚。”
慕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等着李匡翊回话。
李匡翊有些发愣,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慕宁又继续说,“求殿下信我,设局陷害相思姑娘的事情,我不会做。一年前的十五,殿下带着观言来东华门接我。观言热心又细致,我怎么会”
想到观言的惨死,慕宁有些说不出话,而李匡翊也没有接话。
正好熙春来送烙好的苏式月饼,是以李匡翊没接话这件事并没有造成两人的再次尴尬。
听嬷嬷说,月饼这东西,应该分而食之。可是慕宁担心李匡翊会不吃自己切好的月饼,便把三盘都端在他面前,笑着说:“也不知王爷喜不喜欢。”
李匡翊挑了块绿豆咸蛋黄馅儿的,放入嘴里,酥皮很香,里面的馅料,沙沙的,入口就化了。
李匡翊迎上慕宁期待的眼神,正想说些什么时,无痕翻墙进来,跃步至他耳边说了句“事成”。
慕宁看着凭空出现的无痕惊讶得很,无痕连忙跪地,恭敬地说:“郡王妃娘娘吉祥…事出突然,求娘娘恕属下擅闯之罪。”
慕宁收敛脸上的讶异,笑笑说:“无妨。”
无痕的到来,让幻梦破碎,李匡翊已经走了。慕宁看着他咬了一口,放在小碟里的绿豆咸蛋黄馅儿的苏式月饼。
想了很久,用手先摸摸它,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再摸摸它,实在忍不住,用双手捧着,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地吃着。
入口即化的馅料,滑入心间,凝成满腔甜蜜。
月饼月饼,分而食之,圆圆满满。
睡前,慕宁趴在窗棂上看了会小桃树,想起姚姨那句“温柔小意,徐徐图之”。
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她想,她会,他,也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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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
明黄色大衣的男子已在这里守了几日了,他鬓角微白,神色晦暗到极点,摩挲着女人苍白的手,不停地呢喃:“云儿,云儿,不要离开我。”
宸妃裴云躺在床榻之上,生机微弱。面容依旧是饱满好看的,多年养尊处优,替她抵挡了岁月侵袭,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唇色白的很,还有些干枯起皮。
圣上拿了个小手绢,润湿水,轻轻地擦在裴云的嘴唇上。
宸妃这病,是今年春天就起了。
太医院瞧不出问题,圣上又在民间遍寻名医,寻到今日,一批批的江湖郎中进了宫,也没查出个结果。
不知病因是什么,只听说宸妃娘娘又畏寒又畏热,每天食不知味,瘦了很多。在今年的秋天,终于撑不住了,昏迷好几日了。
慕宁是一早起来,熙春告诉她的,“听说是八月十五那晚昏迷的,到今日都有好几日了。”又压低声音说:“这病奇奇怪怪,又查不出原因,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奴说句不该说的,她也该,恃宠生娇,变着法地给人使绊子。”
熙春这还是头一回言辞这样激烈,慕宁知道她是记恨宸妃让自己淋了一个时辰秋雨的事情。
联想起那日无痕突然闯进,这几日又不见李匡翊的人影。慕宁直觉这事跟他有关联,这几日都未回府,也不知是不是被圣上扣在宫里了。
慕宁心里为这事忧心得很,想来想去起身便遣人备车,赶紧去了许府打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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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阁。
姚兰芝知道,慕宁一定会因为李匡翊被关押在宫中暗牢的事情,来一趟许府,所以一早便交代了看门的婆子们要留心一些。
郡王府的车马还在路上,就有眼尖的婆子望见了,赶忙去给姚兰芝报信,姚兰芝吩咐:“等郡王妃娘娘来了,带她来明珠阁。”
前院人多眼杂,不是商量事的地方,明珠阁的二楼应该算许府第二私密的地方了——第一当然是许将军的书房暗室。
文蔷帮慕宁打开门,熙春留在门外,和文蔷一起守在二楼的小房外,来回巡视。
姚兰芝又跪地行礼,慕宁经过上次也有预备了,忙自然地把姚姨扶到椅子上。
许姚珠未对慕宁行礼,姚兰芝刚想骂她,便听得慕宁说:“不碍事,也没外人在。别这么守礼,叫我好不自在。”
又趁着姚姨没说话,连忙转移话题:“我身边也没什么人可调配,宫里的事情真是一概不知,还是全城都几乎传遍了这个消息,我才知道这件事。”
慕宁心想,只怕这件事的风声又是圣上漏的,他巴不得让满天下都知道他有多憎恶永顺郡王爷,就连宠妃出事,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李匡翊。
从那晚离府算起来,李匡翊已经被扣在宫中八日了。
慕宁真是越想越焦急,压抑地将手握成拳头,手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浑然不知。
姚兰芝忙拉开她的手,宽慰道:“宁…郡王妃倒也无需如此焦急,如今他有兵权在身,西疆的兵只服他,圣上也是会投鼠忌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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