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伦即兴会诗·下
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间道理如此,所以司徒大人本意不过是应景而已,竟然也被一众才俊分析的虚怀若谷。
何司徒被恭维的有些招架不住,他瞄一眼人群,只见黄门侍郎王敦拢袖站在一旁,似是已经成竹在胸的模样,他便张口唤道:“处仲的诗好了吗?”
王敦抖了抖袖袍说道:“司徒大人,在下的诗也做好了。”说完他上前提了笔寥寥几笔下去,众人纷纷观看,只见得诗曰:“壮士奋白刃,宝马扬风尘,兵戈处处见,金鼓时时闻。”
孙秀笑道:“王侍郎这是取了‘见闻’二字。”
满奋则说:“处仲文笔锋锐,真是让我辈汗颜。”
王敦笑笑又说:“本来想用‘有无’,前面束记室选走了,幸好‘见闻’两字也能合着用。”
束皙闻言也是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夺了王侍郎的先手,王侍郎莫怪啊。”
时任相国府参军荀崧说道:“我也本想用‘有无’做诗,束记室你不只抢了王侍郎,也抢了我的诗眼。”
束皙连忙摆手:“罪过,罪过,荀参军见谅。”
荀崧笑道:“不碍事,我也做了一首,还请诸位品鉴。”说完荀崧提了笔便开始书写,他边写边吟:“相国求猛士,猛士入围来,耻为三军后,可堪万人前。”
王敦读完第一个捧场:“景猷这是取了‘前后’二字,好诗呀。”
顾荣也给荀崧捧场:“‘相国求猛士,猛士入围来’这是用了顶格针,‘三军后’押‘万人前’是词韵两顾,读来朗朗上口,实是佳作。”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众人看去,只见中书孙秀说道:“却是好诗,我等当为相国大人贺喜,此番选士必然有猛士效命来投。”
司马伦大笑:“老夫整顿朝纲,想必天下人盼甘露久矣。”
满奋抢上一步说:“多亏了相国您拨乱反正,人民才能摆脱贾毒妇治下的水深火热,说起来荀参军的诗妙就妙在表现了人心向背,这老百姓的心是向着相国大人您的。”
司马伦微笑着点头,然后他谓一旁的何劭:“敬祖你看这写的还入法眼呀?”
何劭颔首说:“荀参军确是佳作。”说完何劭看向了另一位荀氏人物,现任相府右长史的荀组,何劭微笑着问道:“太章夷雅,宁无佳作?”
太章是荀组的字,荀组是已故的中书令荀勖的小儿子。颍川荀氏天下名门,是任何人当权都是必须给几分薄面的存在,司马伦掌权后当然也要拉拢荀氏,本在荥阳太守任上的荀组被他招来做了相国府的长史。
眼看何司徒点了名,荀组无奈的一摊手说:“我一贯才疏学浅,苦思良久也只得一偏劣作,就献丑了。”说完荀组也提了笔写起来,一番笔走龙蛇,众人看去只见纸张上写着——“健卒披犀甲,勇士横刀弓,一战成大名,来日再立功。”
“明明是佳作,太章你故作谦虚呀。”第一个开口称赞的是何劭。
荀组拱手笑道:“谬赞!谬赞!”
顾荣则说:“荀长史是选了‘功名’为诗眼,成名立功正是男儿所求。”
满奋‘哈哈’一笑:“依我看这诗写的好,好就好在立足当下的同时,又放眼未来。今日相国选拔的勇士,他日必然要去疆场上杀敌立功来报效国家。”
“不错!”孙秀马上接口说道:“太章这诗写出了这些来参选壮士们报效王爷的拳拳之心,实在是佳作。”
司马伦听了又是几分得意,他笑着指着孙秀、满奋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这是英雄所见。。。”
“略同!”,“略同!”。孙秀、满奋二人同时快语说道,说完他们二人与司马伦相视而笑,大有一幅人生知己相得的模样。
眼看着司马伦与孙秀、满奋二人上演君臣相得的戏码,陆机突然听到侍立身旁的老太监谭立洪低声说:“陆参军,陆参军”,陆机扭头看他,这位谭公公低声说:“孙中书不擅长文章,陆参可还有空余的诗作?”
陆机微微皱眉,心道:“这阉人果然擅长溜须拍马”,不过他皱眉之后还是微微颔首低声说:“我试试。”说完陆士衡趁着众人争相称颂的当口,悄悄退到角落处,背着众人提笔唰唰唰的写了起来,只是片刻就见陆机折起了字迹未干的宣纸递给等在一旁的谭公公。
谭立洪哈着腰、踏着小碎步一路挤到中书令孙秀身后低声喊了一声“孙相”,然后麻利的递上了陆士衡折起纸张。
孙秀接过一看,心中大喜“谭立洪这老奴果然机敏,怪不得能得王爷重用。”他低头看了几遍,算是记下了文字,然后把手里的纸一卷,随手兜在了袖袍的内兜里。
将原稿毁尸灭迹之后,孙秀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打个哈哈说:“诸位,我也献诗一首,为相国此番选将贺喜。”
满奋立刻捧场说:“正要拜读孙中书佳作。”
孙秀哈哈一笑也提笔写起来,只见笔下一个个墨迹书就——大夏门外鼓声扬,演武争胜意气昂,宣武楼上观胜负,三军阵前试无双。
“好诗!”司马伦赞道,“俊忠这诗写的气势非凡,这‘昂扬’两个字用的好,用的妙。”
孙秀略显谦虚的微微拱手:“王爷过誉了,臣下不过是附翼诸位大才而已。”
满奋又是“哈哈”一笑:“孙中书何必过谦,早知中书计略非凡,辅佐相国大人铲除贾氏,如今看来中书是文能作诗、武能安邦,真个是文物双全。”
满奋脸上摆着一团笑脸,心底却是另一番光景——孙秀你这草包,这是剽窃了陆士衡的诗吧?哼,不过就是跟对了人而已,哪里比的了我一身本领!
满奋和孙秀相互吹捧几句后话锋一转说道:“诸位,我也献一首劣诗来给王爷、给各位助兴。”说着这位圆滚滚的满尚书提了笔开始在洁白的宣纸上搬运文字。
一旁观看的孙秀一手捋着短须,抑扬顿挫的顺着满奋落笔吟道:“城下锦衣少年郎,弯弓飞射从无空,只留尾羽摇稻外,不见锋矢入木中。”末了他又笑道:“满令君这是用的‘中外’两字作眼。好诗呀!我早知道满令君明断是非,是朝廷律法上的柱石,今日才知道原来令君你是深藏不露,还擅长诗词嘛。”
满奋听了孙秀的夸奖连连摇手说:“孙中书过誉啦,我本来是不擅长文字的,不过赶上今天看到这民间踊跃报效王爷,我一下子灵光一闪,这诗就出来了。说起来,我这也是托了王爷的福啊。”说话间满奋的手轻捏了捏袖中的纸团,心里暗暗庆幸:‘陆士衡真是会做人啊!不对,是谭公公会做人。不对,是谭公公会做阉人。幸亏了这二位呀!’
孙秀流畅的附和满奋说:“说起来我和满令君一样,平时也不擅长文字,今天就是满腹的灵光乍现,想必我也是托了王爷的福。”
司马伦听的微笑不语,只是一个劲的捋着花白的胡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孙秀、满奋二人,忽然有人说道:“这又是写的骑射?”
满奋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当即从容说道:“不错,我刚刚见下面一个黑衣少年在马上奔驰射箭,端的是英气逼人,于是灵光一闪就有了这首诗。”
哪来的黑衣少年?我写那人明明是蓝衣——陆机听完忍不住心里暗笑。
接下来中书令孙秀与尚书令满奋相互吹捧,你说我文采斐然,我便说你笔走龙蛇,你夸我文章锦绣,我便夸你诗句绝伦。听着耳朵里连绵不绝传来的吹捧,陆机一阵疲惫,他随意看看楼外夕阳,似乎视线的远处已经有炊烟袅袅。
宣武场上,夕阳的温度倦怠了已经比试一天的武夫们,起伏的人潮开始渐次散去,又卷起一波又一波热浪在北城的街巷间滚动,又是热闹的一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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