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日神岛两日游（4）
近岸处，层叠波涛中，身穿日神岛工作人员统一制服的年轻人挣扎着浮出海面。他不顾海水给眼部带来的刺激，睁开双眼，分辨出海滩的所在，又逼迫着自己绵软乏累的四肢划动水面，奋力向那里游去。
要成功了……要逃出来了……
就在他因近在眼前的陆地而欣喜的时候，又一层浪涛袭来，从他的头顶盖下，将他拍至水下。
但同时，波浪又将他送得离海岸更近了。海浪退去后，他才在呛水的间隙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岸上。
他渴望吐出自己体内腥苦咸涩的海水，又想挣扎着向前爬行，试图寻找大块的礁石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但他的体力已经耗尽，在最后清醒的片刻，他已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两道黑色的人影。
“有人。”
那两道黑色的人影——季行和尤利安也发现了他。
“真是凄惨。”尤利安说，“不过我们过来的正是时候。”
“如果是在半天前，接触到人类会让他警惕起来，说不定还会打算悄悄逃走。那样的话，我们追起来就要多花费点时间。”
“先救人。”季行蹲下。法术可以办到许多事情，比如说让他吐出海水、立刻清醒过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给这位年轻的工作人员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让他脱离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昏迷之中。
“他身上带着某种东西……也许是诅咒？总之，是能够干扰精神的东西。最后一句，季行用的是肯定句。”
“没错。”尤利安在旁边站着，一副想要继续听他有什么高见的姿态。
季行有些无奈：“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先帮他把诅咒解开？我可不希望刚救下来的人突然就发疯了。”
“哦，这样啊？”尤利安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问题。”
幻术往往作用于精神，昏迷者受到的诅咒也是精神上的。虽然季行对于解咒也有些想法，但交给尤利安无疑更加稳妥。
而尤利安只是无法用幻术进行欺诈，破解精神控制却没什么问题。
季行看见，尤利安的手心朝向昏迷者的胸口，从中抽离出了一丝力量。很快，那丝力量变形成一段虚幻的乐谱，在空中飘动，并自发地开始了演奏，和谐优美的乐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令人沉沦，让人联想起海水、以及海上的明月。
还没等季行戒备，尤利安的手指就在“乐谱”上滑过，抽出其中两只音符，飞快地将它们互换了位置，又向其中添加进了数个杂乱的音符。
乐曲骤然间变得刺耳至极，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在乐曲被变得杂乱刺耳后，那一条虚幻的半透明乐谱突然从中间断裂开来，变成无数条细小的淡蓝色触手，落在了尤利安掌心。
尤利安用手指拨弄着这些失去活性的触手，从里面捏起了一条，突然来了兴趣，将它塞进了嘴里。
在一边放松警惕，以为已经没事了的季行：“？！”
不要什么东西都乱吃啊？！
但他来不及阻止，尤利安的动作太快了，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简直是迫不及待。
在尤利安吞下触手之后，他看见尤利安的眼瞳中染上了一丝蓝色，脸颊两侧的肌肤也呈三角状开裂，又变成沾着血丝的浅蓝鳞片。尤利安张开了嘴，口腔中原本应是舌头的地方已经被触手占满。这张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陌生，显得迷茫且痴愚，似乎原本的灵魂被挤压进了深处，这具躯体变成了被驱策的工具。
就这样对视了半天。
尤利安变了回去，口腔恢复原样，脸颊上的鳞片和血迹消失，金色的眼睛依旧明亮。
他语气中罕见地带上了些气愤和苦恼：“你为什么没被我吓到？”
“我想指出来一点，”见他变了回来，季行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刚才的尤利安，他总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最初也差点被误导，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以你的实力，这里的东西不可能对你造成威胁。”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是故意的。”
尤利安还是有点气，他差一点就骗过季行了，而如果能成功骗过去，就说明他最近的幻术练习还是有效果的。
“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季行说，“还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就被吓得不敢起来了。”
“……你们都是活人？意识清醒的？没有被控制的？”被季行揭穿之后，那人也觉得再装下去就太尴尬了，赶紧爬了起来，连问了一串毫无意义的问题。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得像个白痴，他先自我介绍了起来：“我叫埃尔文，是被派驻到日神岛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东南部区域的调查和隐藏危险等级的测评。”
“半个月前，我们小组发现了岛屿周围的海域在凌晨会出现诡异的迷雾，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迷雾越来越浓重，而那些做好准备后去调查的人员在第二天才会回到岛上，而且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们向最高负责人上报，但他毫无反应。三天前，他更是发出了一系列令人难以理解的指示，我就是在那时察觉到了不对。”
“我们当时就尝试越过他，向更上一级反应消息，消息虽然能传递出去，但得到的回应却极其敷衍。”
“我总有种极其危险的感觉，本来想自己先溜，可惜当天晚上，我们突然看见了第二轮月亮，随后就被拉进了这个空间。”
他看了眼自己的听众们，原本颤抖的、满怀恐惧的声音戛然而止——
尤利安和季行都毫无紧迫感，尤利安更是一副听他讲故事的样子，边听还边往嘴里塞那些只有指节长的淡蓝色小触手，就像在吃薯条。
这些触手已经失去活性，对尤利安来说毫无威胁。而因为它们富含能量，甚至称得上是一种优质食物。
季行刚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尤利安为了吓他变出来的幻象罢了。
埃尔文的余光扫到了这一幕，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震惊表情，但他坚定地克制住了自己问问题的冲动，继续讲了下去：
“你们来到这片空间后，应该是意识清醒的吧？”
季行和尤利安连连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
“我们不是这样。”他的有些沉痛地说，“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被绑缚在海水中，而我的身边全是这样的人……全是熟悉的面孔，双脚被埋进地下，竖直地被困在海中，就像林立的柱子，只能仰头看向海面……而我还能够呼吸，我就意识到遭了。”
“之后我就想办法逃了出来，游了好久，离开那里就失去了在水中呼吸的能力，差点就要淹死了。之后就被你们捡到了。”他干巴巴地说，“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同事们还好吗。”
“对了，我觉得我们当时所在的地方很像一个祭坛。”他补充道，“我怀疑有人想要重启祭祀，目的大概是为了彻底打开这个空间通道吧。”
“怎么说？”
“打开空间通道？！”
尤利安和季行同时开口问道，只不过一个语调轻松，一个严肃慎重。
“我们内部一直有消息，说上面有人眼馋清渺峰和韦德魔法学校的空间通道，毕竟他们认为这些地方之所以能够培养出那么强的非凡者，就是靠异空间，所以想自己也搞一个。”埃尔文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无辜地问道，“怎么了吗？”
季行脸色难看，他觉得自己头上冒出了“井”字，而尤利安则疯狂地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为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断裂添砖加瓦。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会做梦哈哈哈！”
自动屏蔽了尤利安的狂笑声，他问埃尔文：“你们以为，异空间就是简单的试炼场？！”
“肯定不会太简单吧，但有一定危险有可以理解……”埃尔文完全不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发疯。
“是、吗？”
季行的理智真的断裂了。
他们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空间通道，通向的虽然都是一些已经破碎的世界，不会有与另一个世界的智慧生物开战的危险，但能够与其联通的，都是极危险的地方。建立在空间通道旁边、具备教学属性的里世界机构，确实能够培养出更强大的非凡者，但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他们要对抗更大的危险。
而现在，竟然有蠢货想要以祭祀的方式，再打开一条空间通道？！
但他不会去指责埃尔文，因为这毫无意义。
他现在只想抓到埃尔文的所谓上级，把他们喂给海里的凶兽。
根据地区管辖原则，负责管理日神岛的，应该是附近一个不小的岛屿国家。
季行记得，这个国家的里世界相关机构实力还算不错，排名很是靠前。
有问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我猜你的同事们应该还没有出事，”尤利安的笑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停止了，他作出很正经可靠的样子，“毕竟还不到用他们的时候。”
“带着我们去他们被困的地方吧？我们可以帮忙解救他们。”尤利安的声音变得很温和，立刻取得了埃尔文的信任，让他答应了下来。
“在路上，我们再交流一些细节的情报吧？顺便，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这里还是有不少疑点的。”
尤利安的声音稍稍平息了季行的怒火。他告诉自己，还不到时间，还要先处理好这里的问题，至少要把能救的人都救出来。
“我们走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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