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人-3
眼珠欲坠,缺耳少臂,畜鼻之间牵动胸骨喘息着半吊堵死的大气,牙尖嘴裂,涶延三尺,今人觉得恶心至极。见其四面八方来潮,温涟则忌惮的向后退了半步,但眼前的乡厉却是仿佛看到了鲜肉一般,一幅涶坠贪婪的恶心模样,且它们的数量多不计数…
自古乡厉乃是难缠之物,它们因死后无归宿与亲人祭拜,便是饥肠辘辘的荒游人间,怨戾气更是盛满胸腔,是连道家都感到头疼的东西。以眼前的这些来看,应该还不是高级别的乡厉,但若要温涟对外人来形容他们的体态模样,那便是只有一个字:烂。
不错,就是烂。
烂头,烂尾,烂尸首。
双眼不离远处的百年乡厉,温涟心中崩溃且无奈说道:这些禁鬼乃是至阴难缠之物,若是拼搏一战,以我一人之力怕是胜败难料。若是现在就跑路…只怕会将其引到了南阳庄之中,那可就是给这些乡厉们开了场人间盛宴了,到时候那千古罪人的名号,可就坐实了要重挂头衔…
而那些乡厉见温涟一幅警惕之神的站于原地,他们则是心留忌惮之感,而却在沉寂了半响的虎视眈眈后,那些禁鬼见温涟依然毫无动作之时,便是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前试探。
一下,两下,三下……见前方之人并无作战反应,那群禁鬼便油然性情大作,夹杂着微微兴奋的撕吼一发穿破夜间空寂,垂延三尺之间一双冽目大瞪,随即便是一并向温涟猛然扑了过去!群尸而进,一触即发!
见此,温涟大惊,内心慌张失措却随时提醒自己要临危而不惧,处惊而不乱。手中迅速化出灵符,一双秀眉锐目充满斗志之意,便念道:“地神天鬼来,浊日月,聚阴阳。驱风行,万物散。”
随即,一个犹如六边花形的灵阵便现于眼前,且向前一并扫去。
阴阳驱风术,若是以普通的死尸劣鬼,便会被此法术打个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但奈何眼前的却是三界之中最为低层的禁鬼,拥有难缠之至的不死烂尸之身。因此,灵阵扫过之际,众体禁鬼乡厉则是统统摔倒在地,一阵恶沉的乌鸣恶声传起,而半响之后,便又缓缓的爬站起来,一幅凶恶的狰狞模样。
“啧……”温涟不免皱起了双眉:“世人皆说最是难缠乃狗皮膏药,可今日一见,我看这名列第一的,当属人间乡厉才是。”
被打断腿的乡厉皆已慢慢爬了起来,只只口留污血浊涶,只见它们双眼计算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郎,而后却是出奇的兴奋起来。
是活灵体…想吃…
透过□□,看到了灵魂。见此,温涟心中忌惮了起来,而就在他正举手想要再次布下灵阵之时,一道血色的邪气便从一旁飞掠而过,却是一把将温涟面前不远处的一只禁鬼击败在地。只见地上的那只乡厉头断手残,却还痛苦哀嚎,而好在终于是爬不起来了。
邪气从一旁而来,温涟转身一望,而入眼的,却是那只狼突鸱张的活傀儡。
“阳归歌?”温涟看着他道。
火光相映,只见那阳归歌似笑非笑的盯着温涟,而其旁的乡厉在看到同伴被突如其来的高级尸鬼打死后,便是皆皆退避三舍,心有余悸。
他没有说话,只是饶有趣味般的量着温涟,而后却像是嗤笑一声,抬手掀下了披帽,开口道:“好久不见啊,温公子。”
披发过膛,双眉匀长,凤眸吊梢,带着血光的三白眼中透着极端的刻薄与轻蔑。脸角微扬,挑衅着这个由他参手造就的千古罪人。
少年自古不示弱,温涟则是看看他:“阳归歌?不,应该叫你一声华阴王公子才是吧。”
阳归歌挑着眉尾道:“太岁果然是个好东西啊,千金散尽又能令其重聚。但名字什么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在你身上索取的东西。”
“哦?那不知王公子要取的是什么东西呢,可否让我温某人看看有没有先?”
“哈哈哈……”阳归歌低声嗤笑,后道:“十一年前未能从你身上拿到的,现在拿,也不算太迟。”
而温涟却微微一笑,道:“重蹈覆辙,可不是个聪明人的选择啊王公子。太岁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我就可以占为己有的。怎么?难道阴华王氏的代价,王公子还觉得只是沧海一粟吗?”
闻此,这阳归歌倒是没有大变脸色,反道是讪笑道:“自古言太岁头上动土,富贵险中求。若能秵载而归,又何必畏惧什么代价。”
不愧是华阴王氏的子嗣,这世代以邻为壑,草菅人命的世家风貌,无不例外:“为了一己之私的欲求,所付出的代价,却是都要别人来替你偿还,王公子难道不觉得卑鄙吗?”
阳归歌却是呵呵大笑道:“温公子啊温公子,难得你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却还是看不清这世间之理,所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还是说,当初那厉剑穿心之痛,温公子觉得不值一谈?”
温涟双眼盯着他,而后却是自嘲般道:“哎,要说起来,痛还是痛的,不过让我觉得更痛的却是,雍州华阴的灭族之灾。”
话到这,已经不是要论这世间的生存之道了,而是你我双方的相互挑衅,因此那阳归歌收了脸色,双眼反血光的瞪着温涟冷声道:“把太岁交出来。”
温涟却道:“来取?”
“呵…”只见阳归歌讥讽一声,即如风般取出长刀,向温涟攻来。见此猛兽,温涟便出手迎之。而见两人在林中刀手相击,那一旁的乡厉则是知晓来者并非对方同伙,因此便皆皆上前撕斗。而因阳归歌乃傀儡之体,身上早已没了生人的血气,而温涟更是有太岁灵气,因此那些乡厉便皆目向温涟,齐齐向他围剿。
多不计数的禁鬼让温涟即要对战阳归歌又要提防乡厉的撕咬。因此不尽有些羝羊触藩,但就在令温涟颇为头疼之际,这不远处的黑林之中却传来了一阵声色阴森的铃声,且不知为何,这听了铃声之后的乡厉便皆皆停下对温涟的攻击,反而是望着那声音的来源,皆纷纷跑了过去,像是被人召唤了一般。
这铃声绝对不是普通的阴阳铃,且当空朱月高挂,仿佛还有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影栖立中间,两者相映,将人间蒙上了一层阴森的诡色。而乡厉皆退,这阳归歌也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顾不上长刀收背,便随着那浮着邪气的道途离去。
“怎么回事?”温涟大为不解,这铃声突如其来,不知根源。莫非是他们背后的主谋在召唤它们回去,毕竟以王歧炤的性格,得理不饶人般的乘胜追击,是不可能会就此罢休。思此,未待那铃声失音,温涟便也随其跟了上去。
离了符火点灯,这山林便是成了漆黑一片,且血月挂顶,血萤虫隐迹潜踪,不由得令人觉得这道路也变得腻泥污浊。而当路到尽头之时,令温涟刹时止住脚步得却不是乡厉与阳归歌,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湖。
“这是…”
万物黯然,只见深夜下的湖面一望无垠,温涟走到湖岸前,见那水色沉黑,深不见底,心中道:“水黑则深,水蓝则浅。南阳庄的这面湖泊,怕是无底洞啊。若是有妇女小儿不甚掉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湖面泛起的月影,而温涟却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因此,他仰头一望,果不其然的在那鸪鸟乱行,浊血恐怖的轮月中下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桀骜其中:“那是…什么东西?是个人?又是谁?”而正当温涟双目注视之时,一只不知是何人的手从他身后忽然将他推了一把,手劲之大,瞬间令温涟猝不及防的踏失了脚。
“叭啦!!”猛然扬起的水花四溅,随即便沉没了人影。只留湖面上血色涟漪汾街,铃声皆停,万物归于寂静,只余涟波荡漾。
…………
…………
“滴咕……”
湖水冻骨,一阵阵水咕沉声涌动。温涟有些困难的睁开双眼,只觉得耳边水波遮盖,听不到外界声响,双耳皆是湖间水动的流声拂绕。
脚下无地,温涟就悬浮在这宽阔的水间之中,黑色的湖水却不遮人视野,满湖邪灵浸于其中。且突然发现有人落入,它们便犹如被惊扰的水鬼般将温涟周周绕围。“糟了…以这些水鬼的邪气来看,怕不是从上古就已沉浸湖底的了,阴气极盛,煞气非常……”
而正在温涟感到有些棘手之来,这沉寂的湖面仿佛突然天坠陨星,砸出了破境。瞬间,纷乱水珠缭绕青丝,乱了人的鬓角。而来不及窥清来者是何物,温涟便是被一只铿锵有力的手掌拉住手腕,刹那,被拉了上去。
二人破水而出,乌黑的发尾蓦然相缠又刹时分开,来不及滴落的水珠掉入了温涟的眼中,化为暖泉。他视线模糊但又万分清晰的看到了,拉他的,是个身格高大的男人。
衣如浓墨袍如血,双眼如鹰眉如剑。他五官立体犹如巧匠精刻,肤色透白宛如青冰皓雪。且刚刚入了湖泊也不见那乌黑的披发沾上半滴水珠。血萤随身,双眸倒映月色,令人怍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你是……”此者突如其来,令温涟顿时错愣。
他双眸注视着温涟,面无表情的冷漠样貌倒映在对方双眼之中,但还未等两人开口问候,这寂寥的湖岸荒林便是传来了他人的唤喊。
“温兄弟!温兄弟!?你在吗温兄弟!”
是风清秋,还有他那个不爱说话的哑巴知已。
凝聚的气氛被打破,温涟惯性的转头望向那声音的来源,而却在温涟再回过头来时,却不知手腕何时被松开,且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影子,整个宽广的湖面上,只剩温涟一个人。
“奇怪?人呢?刚刚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不能吧……”回过神来,四周张望一番,却见天水一色,凉风,鸪鸟,唯不见古人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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