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湘贵嫔

皇后刚走没多久，殿外又一次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沈明莞本以为是皇后不死心的去而复返，收敛了心绪，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却不曾想，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本不该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时间心乱如麻，挣扎着就要起身请安，被皇帝一把按住，沈明莞靠在床榻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仰起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皇帝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一说，沈明莞这才真觉得心中委屈不已，想要说些讨喜的话，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只能默然无语的看着他，泪盈于睫。

        她心里是有怨气的，前世她被关在宗人府时，皇帝对她不闻不问，若不是他放任皇后对她下手，她又何苦会落得个服毒而亡的下场！

        可是看着皇帝眼中的心疼，沈明莞又忍不住动摇起来。

        说到底，他也该是爱她的。只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所以到头来，终究是过眼云烟。

        敛去心中思绪，沈明莞望着他，咬了咬下唇，说道，“不知陛下大驾光临，只是莞儿身体尚不太舒服，不便接驾，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望着沈明莞红彤彤的眼睛道，“孤说过，莞儿在孤面前不必拘礼。当初便是你那飞扬跋扈的性子，才让孤对你上了心，如今怎么又如此生分了。”

        这番话差点又让沈明莞落下泪来，她知道，皇帝此前就是因为她入宫后的与众不同，才对她心生喜爱，特许了她私下不用行礼的特权，还同她以礼相待，才让她一点一点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下。

        如今想来，他的宠爱更像是一种毒药，明知道他越宠爱一个人，就会树立越多的敌人，这宫中的妃嫔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要弄死一个她，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还是义无反沈，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沉沦，真是傻到了极点。

        沈明莞摇了摇头，看着皇帝的眼睛慢慢说，她的嗓音透着喑哑，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心酸，“不劳陛下费心了，今日湘贵嫔教会了莞儿一个道理，身在宫中，自当是要遵守规矩，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

        皇帝的动作微微一顿，“莞儿可是在怪罪孤没有及时赶来救你？”

        “并不是怪罪。”沈明莞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只是经过这件事，莞儿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人活一世，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更何况古语有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莞儿不守规矩，已是坏了这国法家规，受些惩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

        她停了停，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湘贵嫔可真是冤枉了莞儿。我的确喜爱那只狸猫，但也不会将它据为己有，更何况是下手伤害一条性命。”

        小脸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眼睛都肿的不像样子，皇帝心疼她，禁不住怒从中来，“莞儿放心，那湘贵嫔在宫中私设刑罚，害人性命，还妄图伤害皇妃，实乃罪大恶极！孤已命人讲她抓起来，移交宗人府处理，相信不日就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明莞闻言，心中再次纷乱起来，宗人府那个地方，她可是待过那么长的时间，自然知道里面的人对付罪犯的手段是什么，那湘贵嫔若是落到了宗人府手中，再加上皇后在暗中推波助澜，只怕不能再活着出来。

        可是……她怎么能如了皇后的心意呢？并且如今她在宫中并无倚仗，皇后又是她的亲姑母，论母族势力，只怕她不是皇后对手，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联合一切她能够联合的人，先在这宫中站稳了脚跟，才能跟皇后慢慢的玩下去。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就是这么个好机会？

        若是能将那湘贵嫔把握在手中，往后扳倒皇后，她便多了一分助力！

        思及此，沈明莞微微仰起头，楚楚可怜道，“陛下便饶了湘贵嫔吧。”

        皇帝闻言，不悦的皱起眉头，“莞儿为何要维护那个女人，她方才还想要害你性命！”

        沈明莞浅浅一笑，笑容清浅，慢慢说道，“宋姐姐也是爱之深责之切，陛下赏赐宋姐姐的狸猫被人掷于御渠中淹死，想来对她也是极大的打击，虽不知她是从何得知那狸猫是莞儿所害，要莞儿为它偿命。”

        “但莞儿相信，宋姐姐本性定然不坏。陛下何不给她一个机会，想来此刻宋姐姐也该知错了。”

        皇帝轻叹一声，“这宫中的女人，若都如莞儿这般识大体，容的人便好了。”

        “陛下谬赞了。”沈明莞握住皇帝的手，笑道，“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莞儿身子已无大碍，便放了她吧，也算是积德修福，何必徒增杀孽。”

        皇帝见她如此情真意切，神情不似作假，也就随了她去。

        “既然莞儿替她求情，那孤一会儿就下令，让宗人府将人放出来。但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点莞儿可再不能给她求情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湘贵嫔非得要吃些苦头不可，虽是如此，那也总比掉了脑袋强不是！

        况且，她也需要她长长记性，看清楚现在到底谁才是主掌命运的那个人。

        “谢陛下！”沈明莞顿时眉开眼笑，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那眉眼弯弯的模样却还是透出一种娇媚的风情来，看得皇帝心头一动，忍不住低下头去，含住那张红唇。

        沈明莞本欲躲开，忽然又想到如今她已是重生，若是抗拒一番，难免会让皇帝心中不快，现在她还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否则一旦和皇后闹翻，她便再无立足之地！

        抛去那些繁复的思绪，沈明莞终是闭上眼，慢慢回应起皇帝的吻来。

        第二日，沈明莞醒来时，身边早已是一片冰冷，她垂眸敛去眼中的失落，唤来宫人为她梳洗。

        皇帝现在正宠爱她，她宫中伺候的丫鬟无一不是精明的人儿，早已备好热水新衣候着，听闻召唤，便从门外鱼贯而入，手捧着托盘依次列在沈明莞身前。

        昨夜皇帝留宿于此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如今宫中人人皆知最近风头正盛的沈贵人乃是当今皇帝的心头肉，她害死了皇帝御赐的狸猫，非但未被追究这大不敬之罪，反倒让湘贵嫔被关入了宗人府。

        这心机，这手段，无一不让人心惊胆战，伺候的宫人们个个屏息而立，生怕做错了什么让沈明莞不快，一句话就能送了她们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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