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暗涌》文/苏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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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合作，都发生在池晏深十九岁那年。
距现在也不过五六年光景，可每当池晏深试图回望那段时光，记忆便像是被蒙上迷雾一般，轻易不得窥视其中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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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周，被教授耳提面命回校补考英语的池晏深从考场里走出来时，意外从导师口中了解到一部戏约。
“林导好些年没开新项目了，陶尧这次意外出车祸，我废了好大劲才帮你争取来这次机会。”
办公室内暖气打得充足，池晏深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思绪一时有些恍惚，没急着回答导师的话。
见他没回应，胡恒将剧本往他面前推了推，诱劝道：“别丧着个脸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学院这里我帮你请假，怎么样？”
池晏深揉了揉耳根，将剧本接过的同时从口袋找到自己手机，翻出经纪人先前发来的行程图，摆在胡恒面前。
“林导这部片子起码得拍小半年，我其他的项目又得调期。”
少年话语中的埋怨意味太重，胡恒轻轻扫了两眼便没再多看，“晏深，我知道你那里有已经谈好的合同。但林导几年没出山，宋承晔那里还肯给出双男主平番，这样的机会，你得好好把握啊。”
池晏深没接话茬，道理他都明白，可这一来，不仅先前谈好的合约都得重排时间，本就所剩无几的春节假期更是短到可忽略不计。
一年只有12个月365天，池晏深长得再帅也不能比别人多几天，只能挤压自己现有的，私人的时间。
见池晏深还是没表态，胡恒对自己的得意门生也多了些不耐烦，“晏深，这可是林导，况且你知道，宋承晔那边……”
“我接。”
池晏深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进自己口袋里，朝胡恒露出一个不甚轻松的笑容，“老师，那学校里的请假，你可得多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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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冷，叹气时呼出的气流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池晏深将拿来的剧本扔到赵楠怀里，“新接的本子，你找钱哥排下时间，把这部剧排进去。”
赵楠翻了翻装订精良的本册，目瞪口呆，“要拍一百二十天？这是在抢劫吗？”
“其他活动能推就推了吧。”
池晏深摆摆手，说出口的话像闷在云雨之中，“林导这戏要紧。”
见池晏深蔫头搭脑兴致全无的样子，赵楠也多了几分恻隐之心，劝慰道：“不过好歹是林导的项目，现在拍正好能赶上明年国庆档上映，起码后期曝光有了。现在这行情下能找着戏拍就算不错了，更何况还是这种大制作的班底。”
道理池晏深都懂，只是——
他哥刚谈了女朋友前几天还说假期带回来给爸妈和弟弟看看，他姐上个月生了个外甥女白白嫩嫩的可招人喜欢，他妈还答应这次回去给他做他最喜欢吃的茶香鸡……
总而言之，冬季假期还未开始，池晏深率先梦碎，被迫在剧组迎来大二那年的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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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已经开工小半个月，原定的男主陶尧在赶通告时意外和人发生了车祸，虽说人没大事，但里三层外三层的石膏包裹着，无奈之下只能退出《暗涌》的拍摄。
林自腾执导电影三十余年，明白这些天灾人祸不能凭心而定，倒也没去追究陶尧的违约，转头请自己电影学院的老同学帮忙找合适的演员，池晏深便被推了出来。
平心而论，要不是陶尧这场车祸发生的突然，剧组赶不及再次试镜，这部电影再挑一百人也轮不到池晏深头上。
林自腾执导，宋正康监制，投资十几个亿，连摄影师都是asc协会的大师级人物……只为替宋承晔一人保驾护航。
池晏深每每想到这，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太子爷不愧是太子爷，这般豪华的阵容，放眼整个圈内也未必能有第二个人组得起来。
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爹妈。父亲是唯一拿满欧洲三大电影节最佳导演的教父级人物，母亲未满三十便拿下三金影后，连带着宋承晔本人都是——还不会说话便知道该如何面对镜头，年纪比池晏深小两岁，可拍出来的作品倒成了他表演课的学习素材。
不过太子爷也得在剧组待着过春节，这么一想，池晏深的心情又勉强平衡了几分。
剧组拍摄的地点是个中西部的小城市，下了飞机后转动车，到了终点站后还有两小时车程，池晏深被一路颠簸的路况折腾得毫无心思，只想早些到达酒店，睡个天昏地暗。
“听说太子爷今天又在发脾气，搭戏的女演员都被骂哭了。”
赵楠做事机灵，还没正式进组便加了后勤人员的闲聊群，这会儿也不嫌头晕，兴致勃勃地同池晏深汇报最新听来的八卦，“那位还威胁她，演不好戏就别浪费他时间，下午的戏直接给停工不拍了！”
池晏深头昏脑涨，但听到这话也毫不意外。
宋承晔是什么人？
整个华语影坛宠着长大的存在，偏偏他还拥有和名气相匹配的家世和实力，别说骂哭搭戏的女演员，就算他当场要求换人，恐怕也没人敢拦。
要是把这位惹火了，那这戏也不用拍下去了。
这念头在池晏深心底浮起几秒，又被他掐断。
胡恒替他拿下这个本子不容易，于情于理他都不该为了自己那点私心去招惹宋承晔。
赵楠说的也没错，影视寒冬期间人人自危，能接着戏拍就算不错，碰到这种好班底，池晏深该去灵隐寺还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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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时差不离是午饭时间，七个多小时的路程再加上刚结束的期末季，池晏深从车上下来便闷头拿了房卡扑到床上，连赵楠收拾行李时失手将他最喜欢的马克杯摔碎的声音都没放在心上。
还没在梦里感受清楚拿下影帝奖杯的快乐，池晏深又被赵楠匆匆忙忙喊起，睡眼惺忪的坐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叮嘱着晚上聚餐的注意事项。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池晏深一手遮在眼睛上避着光，一手揉了揉后颈，没太将赵楠的话放在心上。
“听见了，别招惹太子爷。”
赵楠深深叹了口气，替他吹头发造型的手也慢了下来，“我说了一大通，你怎么就记着宋承晔了？到那儿先吃两口东西垫垫肚子，你又喝不过人家，到时候闹着胃疼可没人给你看病。”
年底聚餐由头多，池晏深是主角又是新人，上了饭局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毫无抗争之力。
他胃一向不好，赵楠每回聚餐前都恨不得把“少饮酒”三个字刻在他心口，告诫他年纪轻轻别慢性自杀。
池晏深敷衍着应声，看着镜子里逐渐人模人样的自己，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角。
“今晚是谁组的局？”
“林导。”
赵楠替他拢好衬衫领口，池晏深沉默着没说话，他将人送至电梯口时又忍不住叮嘱道：“记得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别……”
“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池晏深瞥了眼仍不放心的赵楠，三两步跨入，站在角落处低垂着眉眼看手机。
电梯内还有别人，池晏深不认识对方，也没有心思要打招呼，倒是对方看到他，主动凑近，“你是这个剧组的演员吗？”
池晏深在他靠近时下意识将手机锁屏，看向他的表情不是太好。
“不是。”
池晏深出演的几部电视剧还都在制作中，平日里也没兴趣经营自己的社交媒体，现实生活中少有人能认出他，是故说谎时也丝毫不心虚。
“我看你长得这么帅，还以为你是这儿的演员。”
对方看出池晏深疏离的态度，但仍用熟稔的口气感叹，“像你这么帅，不当演员可惜了。”
池晏深沉默着没说话，但却在心里认可对方的话。
他长成这样，如果没当演员确实有些可惜。
“我是这儿的造型师，要不交换下名片，我和导演推荐下你？”
对方自说自话，主动将微信二维码打开，递到池晏深面前。
池晏深闻言微微诧异，多看了他两眼。
先前没注意，现在定神一看，对方的形象妆造确实不像路人。浅棕色的大衣内搭配了撞色系的针织背心，领口处用莫兰迪色系丝巾点缀，衣着精致而有质感，能明显看出花过心思。
他还在迟疑着要不要将自己联系方式给出去，电梯门打开了，池晏深下意识抬眸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俩，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我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问了好几个人都……”
“阿晔！”
身边人突然爆发的高分贝将池晏深吓了一跳，但好在他一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而此刻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也没放在他身上。
“陈琪？”
宋承晔转过身，皱了皱眉，但视线很快略过那位造型师，落在池晏深身上，“池晏深？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被莫名提及的池晏深多少有些茫然，但还没等他开口回答，陈琪就惊讶出声，“他就是池晏深？你不是和我说没你帅吗？我看……”
“闭嘴。”
宋承晔截断他的话，朝池晏深微微扬了下下巴，“林导他们在等你，赶紧过来吧。”
池晏深不意外宋承晔会认出他，收起手机朝陈琪抱歉一笑，急匆匆地走出电梯。
路过宋承晔身旁时，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消散在冬日暖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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