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暗涌》文/苏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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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是在剧组里吃的。
池晏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没在家过年。
宋承晔从那天的聊天中察出点端倪，跨过大半张桌子来找他聊天。
他们俩不端着老板的架子，赵楠在那儿嘀嘀咕咕半天，说池晏深有了宋承晔后就不怎么找他了。
许自安也说有池晏深在之后，宋承晔的事情少了许多，反而鼓励俩人多凑近玩玩，正好能解放助理的压力。
宋承晔冲两人翻白眼，威胁着要扣年终奖，好一通吓唬才止住两人的嘴。
“过会儿我带你出去看烟花，我刚打听到了，今天村头那里备了不少种类，吃完之后走过去正好。”
池晏深撑着下巴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是主演，资历又比不上在场的其他人，不像宋承晔有着未成年身份罩着，几乎是一进门就开始被灌酒。
宋承晔见他明显喝多了的样子，伸手在他面前比划了个“3”，“这是几？”
“三。”
池晏深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好笑道：“我只是反应慢了点，没喝多。”
宋承晔很容易被他这套说辞糊弄过去，他只在池晏深进门时多看了两眼，并没注意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那过会儿去看烟花？”
“行。”
池晏深又坐了几秒，赶在下一轮敬酒开始前站起身，“我给我妈去打个电话。”
大孝子。
宋承晔看着他的举动，在心中默默评判。
反正他是不会没事和虞女士联系的。
池晏深离座后没过多久，宋承晔也觉得包厢内气闷，朝陈琪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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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晏深没去外面和母亲打电话。
照他家那边的习俗，此刻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打电话过去只会成为众人问候的对象，还不如明天早上再单独给爸妈打电话，顺带拜个年。
他选择出来的原因是，他实在是喝不下了。
池家做地产生意发家的，池晏深从小就被家里长辈抱着用筷子蘸酒喝，长大后酒量一直也不差，很少有被人灌到胃不舒服的时候。
但剧组里那群山东人实在是太能喝，池晏深陪着喝了两轮，实在是没忍住，借着给妈妈打电话的由头，来厕所催吐。
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去听别人墙角的。
可厕所这种地方谁都能来，要怪只能怪来人不够谨慎，没检查到底有没有人在里面。
“我都说了，他不是。你要真这么喜欢，自己当面问他去就行了。”
宋承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和先前约他去看烟花时的语气大相径庭，“陈琪，咱们圈内这么多人……你别总想着找演员谈。”
“可我就喜欢这一挂的。”
陈琪的声音响起，池晏深在脑子里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是来剧组第一天撞见的那位造型师。
“他不喜欢男的。”
宋承晔的语气重了几分，池晏深听出些端倪，愈发觉得自己此刻出去不合适。
“刚入圈时不喜欢同性的人多了去了，到最后不还是会改变想法的？”
陈琪气急败坏，“你别说别人，就说你爸，你敢说他一直都喜欢着你妈？”
“你闭嘴！”
宋承晔突然爆发的怒气将门内外两人都震惊到，池晏深透过夹缝往外张望，实在是很难想象他发脾气的样子。
“你他妈别说我爸，自己想搞男人自己搞去，扯什么性取向。”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陈琪冷笑，愈发口不择言，“你看过gay片，你也知道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就连你爸……”
他的话没说完，池晏深听到骨骼相撞的声音，将宋承晔揍人的动作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知道的，我们才是同类。”
陈琪丝毫没有被打了的恼怒，牙齿磕到唇角，能尝到口腔里的腥甜，“只是你现在还小而已。”
宋承晔的怒气仿佛随着这一拳而逐渐平静下来，池晏深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但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神态。
“你说的对，我可能确实是gay。”
宋承晔揪着陈琪的衣领将人拎起，拍了拍他身上口袋，确保里面没有藏着录音笔。
“但我是gay又怎么样？池晏深又不是，你想把他掰弯，你觉得你有这本事吗？”
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池晏深愣了下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此刻清醒得出奇，没过多久就理出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陈琪和宋承晔早就认识，两人关系并不差。陈琪知道宋正康或许喜欢的是同性，从而认为宋承晔也会是gay。而一切的重中之重……陈琪恐怕是喜欢自己。
池晏深顿感头疼。
他不是不招桃花的体质，实话说整个电影学院表演系，随便拎个人出去都能找着不少追求者。
但还是第一次有同性直接承认喜欢他，并正巧处在了这么尴尬的情景之下。
“我没这本事，但你有啊。”
陈琪又笑起来，“就凭你这张脸……你想掰弯他不是轻轻松松？”
好家伙。
仗着一道厕所门隔开，池晏深听墙角听的心安理得，默默赞同陈琪的话。
宋承晔要真是个女孩，凭池晏深自己的颜控水平，肯定早就想着怎么把人追到手了。
可宋承晔明摆着不是女孩，他俩也都对同性没什么感觉，实在是没法理解陈琪的话。
“你烦不烦啊。”
宋承晔又有些恼了，“你别以为你和我一起长大我就真不和你翻脸。你要喜欢池晏深就实话和他说去，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又不是天注定的，他要喜欢你肯定会为你改变，别叭叭唧唧地扯上我。我是不是gay和你有啥关系啊？”
说得好。
场外弹幕池晏深再度肯定了宋承晔的发言，照理说至此这番伦理大戏也该告一段落，可他没想到，生活比他们拍的电影还要戏剧。
注定了是要他来压轴登场。
电话铃声在厕所隔间里响起，池晏深完全没想到这一茬，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找出手机，因为紧张，按键挂断的时候又手一抖，不小心滑到了接听那里去。
“阿深啊，你电话打完了没？正好……”
是林自腾的电话。
池晏深抖着手直接挂断，也顾不上去想回头怎么和导演解释，在心里反复思考困死在厕所里不出去的可能性。
但故事发展总归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隔间外传来脚步声，以池晏深现在的精神紧张度，根本分辨不出是离开还是有人靠近。
他静了几秒，听见有人敲他这间的门。
“池老师。”
是宋承晔的声音，和往日里调侃的语气不同，但凡宋承晔语气冷淡一些，池晏深就觉得大事不好。
“再不出来的话烟花都要放完了，这儿就我一个人。”
池晏深心说骗鬼呢，烟花八点钟才开始，你瞅瞅现在满打满算才几点。
但他明白宋承晔的意思，叹了口气，将门打开。
“手机。”
池晏深将手机递过去，又贴心地告诉他密码。
“我没录音。”
宋承晔娴熟地点进几个不同的软件，检查完池晏深手机，确定他真没有录像或录音，这才将手机还给池晏深。
“抱歉。”
宋承晔揉了揉眉骨，一时也说不出多的话。
他们之间可说抱歉的由头太多了，池晏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出那句没关系，沉默着没作答。
-
两人并肩往村口放烟花的地方走去，被冬日冷风一吹，池晏深酒也醒了大半。唯独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恨不得现在回去睡一觉，将刚才听见的事全部忘却。
宋承晔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夜色昏暗，池晏深看不清他的表情。
“池老师。”
池晏深心说还是来了。
被一路上的沉默无限放大的心慌在这一刻有了宣泄的出口，池晏深听到宋承晔开口，竟是松了口气。
“陈琪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和池晏深骤然放松的姿态不同，宋承晔反复斟酌着自己说的话，“他的事我不好和你多解释，但我和他一起长大的，他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人。”
池晏深点点头。
宋承晔为难地抓了把自己头发，“至于我爹……算了，他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圈内不少人都知道，网上谣言也不少，我知道的不比网友多。”
池晏深又点点头。
“那你……”
池晏深截断他的话，“我不是gay。”
不能百分百说自己不是，但池晏深心里清楚，他长这么大，还没对哪个男生有过除了兄弟情之外的感情。
尤其在这种时刻，更是要强调自己的立场。
宋承晔也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今晚第一个好消息。
“我就知道，那行，明天我和陈琪说去，不会让他打扰到你工作的。”
“嗯。”池晏深惜字如金，“我信你。”
宋承晔又被他搞得说不出话来，又走了几步后拽住池晏深，硬是逼着他看向自己。
“你生气了是不是？”
池晏深微微诧异，倒也猜出宋承晔的想法。
“没……”他拍了拍宋承晔肩膀，“没有生你气。”
不需要多说，池晏深也猜得出整个事情的过程。
陈琪和宋承晔自小一起长大，看上池晏深之后，拜托宋承晔在工作之余和他多接触接触，打探下他是不是gay。
这些事池晏深都能理解，倒是这样，才能解释宋承晔为什么一开始就对他特别关心。
他甚至也不在乎宋承晔究竟是怎么想的。池晏深自己长了眼睛，看得出宋承晔什么时候是真开心，什么时候是装着敷衍别人。
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孩，他对宋承晔能生什么气。
一字之差，也让宋承晔知晓了他的态度，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还是抛出自己最擅长的示好手段。
“那……今晚还打游戏吗？”
“今晚？”
池晏深实在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跳到这里，拒绝了宋承晔的提议，“今晚不打了。”
宋承晔面色一僵，又想说什么补救，却被池晏深伸手狠狠揉了一把头发。
“你都把我的号掉到铂金了，等我把段位打回来才跟你开黑。”
池晏深面色比刚才还要严肃，“今晚我喝的有点多，没法带你，等状态好了再打。”
开什么国际玩笑。
是gay不是gay被谁喜欢那都是飘在空中的事。
但宋承晔把他游戏账号掉了好几个段是实打实发生的事。
如果说起一打游戏是示好，那池晏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原谅宋承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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