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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正所谓八月桂花遍地开,白马寺里的桂香,传出了可不止十里。

        白马寺曾于战乱中损毁,由旧朝皇帝五十年前重建,寺里的佛堂宝殿现在仍是新亮。

        但白马寺里空落落的。

        当下老庄之说盛行,除了王公贵族,寻常人家鲜有礼佛。纵然几年前朱士行大师作为第一个汉人在白马寺登坛受戒,轰动一时,但白马寺还是冷冷清清,没什么香火。

        常兆公主兴致正好,显得有些活跃,她蹦蹦跳跳进了天王殿,左瞅瞅、右瞧瞧,难得出宫的她看什么都新鲜,更不用说这新兴起的佛家文化了。

        江蓠可没公主那般好兴致,此刻正依在殿外的一刻桂花树上,心事重重。

        几片黄白的桂花从树上飘飘落下,沾在江蓠的狻猊服上。

        江蓠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寺门,她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寺里的和尚需要蔬菜,自然得有挑夫来送菜;朝里的官员图个时尚,也想来寺中参拜。至于面摊的老板和厨子,正推着车,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寺门,车上还装着两个大木桶,看来今夜寺里的和尚想吃面,而且只吃他们家的面。

        一切怎么就都这么巧呢?

        江蓠抬头给了乔装打扮的暗卫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跟着公主,而她自己,当然是要会会这几个人。

        第一天上任就来砸场子,她也是要面子的。

        “二位,不知这浆面条怎么卖的?”江蓠拦在了送面的推车前,脸上挂着笑,轻瞥了那两只大木桶一眼。

        两只大桶用盖子封的严实,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推车的是那腕力不错的厨子,此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江蓠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头不止。

        跟在一旁的老板是个瘦小矮子,见江蓠上来就问浆面条的事,神色有些凝重。

        这木桶封的严实,旁人又怎会知他们卖的是什么?

        矮子老板强装镇定,挂起一个生意人标准的笑脸,“这位官爷,实在不好意思,这面是给寺里师傅们吃的,不是拿来卖的~”

        “本官此刻正好饿了,寺中和尚如此之多,想来,多在下一人也不多”说着,江蓠便伸手向那锅盖子摸去。

        推车的厨子见盖子即将掀开,大惊失色,急忙出手阻止,刚露了个缝隙的盖子又被按了下去。

        厨子一动手,惊的不是江蓠,而是那矮子老板。

        江蓠眼珠上抬,顺着厨子粗壮的手臂迎上了厨子的目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这位仁兄手艺如此之好,这面,可是香的紧呀~”

        这寺中只有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哪来的面香味?

        矮子老板尴尬笑笑,手也摸向了锅盖,拍了拍,“官爷,热着的面才香,凉了,就不好吃了。”

        “掌柜的生意如此之好,应当知道,面坨了可比凉了更难吃。从天津桥到白马寺,掌柜这面哪怕再好吃,想必也是又凉,又坨——”

        最后一个字出口,江蓠脸上的笑意瞬息不见,目光顿时变得冷厉,右手猛地发力,去掀那盖子。

        老板和厨子虽没料到江蓠先发制人,但他们实力也不是盖的,江蓠动的那一刻,二人便有了反应,齐齐伸手将那锅盖摁得死死的,任江蓠怎么用力,也无法掀开半分。

        “既然官爷喜欢这锅盖,那便送了官爷!”

        声音一冷,老板和厨子突然同时收手,极为默契得向锅盖拍了一掌。

        江蓠见状即刻撒手,仰面向后倒去,好险不险得躲开了蹦飞过来的盖子。

        接着后仰之势,江蓠弓手在地面一撑,一个后翻退到了两丈开外。

        一只锅盖击飞,另一只锅盖此时也被移了开来。矮子老板和高大厨子一人一个从木桶中取出其所盛之物。

        桶中装的那里是什么面汤,而是两把闪亮的钢刀,二十八斤重的大刀!

        用木桶装刀,倒是好心思,若是用铁桶,叮里咣当两步便露馅了。

        两人刚从桶中将大刀抽出,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便有什么东西冲着他们面门直直飞来。

        定睛一看,竟是两簇新摘的桂花!

        淡淡的鹅黄,扑鼻的清香。

        这两簇桂花看似轻柔,实则裹着浑厚真气,比钢钉还要迅猛。

        二人不敢轻敌,当即提刀格挡。

        “叮”!

        两簇桂花只发出一声撞击的清响,结结实实打在了两把刀的刀面上。

        桂花与刀身碰撞的那一刻,那厨子与老板顿时感觉有千钧之力砸在了面门上。竟一时挡不住冲击,接连向后退了数十步才稳住身躯,看向江蓠的眼神中全是震惊。

        不过二人既然敢来找江蓠动手,身手肯定不会差到拿去,刚稳住脚步,大刀便在手上画了个圆圈,将桂花滑至刀尖处,倏地用力一拍,又将那两簇桂花击飞回去。

        只是细看那刀身处,此刻竟以赫然刻上了一簇桂花的印记。

        这两人虽是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但二人的动作却诡异的同步,似孪生兄弟般,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

        二人这桂花击的,虽不如江蓠方才那一下,但也是迅如流星,破风而来。

        “哼”

        江蓠冷哼一声,只是站在原地,右手在面前自右向左一揽,两簇桂花此刻又安然无恙地捏在了江蓠的手中。动作里尽显从容、自然。

        这时,身后天王殿有脚步声传来。

        江蓠侧头斜眼一瞥,是那穿着假官服的官员从殿内走了出来。

        江蓠眉心微皱,心中发出疑惑:这人刚刚在江蓠与矮子老板对话时便进了天王殿,公主此刻就在殿内。现在这人出来,却未听见与暗卫的打斗声,他为何还没对公主下手?难道是发现了暗卫?

        江蓠此刻难得的发起愁来,这人之前在那面摊吃过面,搞不准和这老板厨子有什么关系,而且看其行为举止,绝对是个习武之人,根本不是什么文官。此刻老板与厨子在前,这假文官在后,若是他们夹击自己,江蓠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至于暗卫,能不暴露绝对不能暴露。四名暗卫应有一个按江蓠吩咐去报了信,现在江蓠被几人缠住,剩下三名暗卫就是保护公主的最后底牌。

        江蓠心下一狠,与其被前后夹击,不如主动出击!将这假官员缠住,公主也安全一些。

        说做就做。

        江蓠右手依旧捏着那两簇桂花,左手却伸向肩头,二指夹住飘落在肩头的小小一朵桂花,“嗖”的向那假官员打去。

        那假官员一愣,他本是听见外面有打斗声,好奇之下出来看看,怎想到江蓠直接对自己动手。

        “哼”假官员以同样的动作夹住打来的桂花,接的很是轻松,“小女娃儿杀心甚重,竟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手杀人,看我今天就为民除害”

        说着,假官员大手一甩,手中桂花直冲江蓠射去。其投掷手法,比江蓠更有些劲道,这种身手,又怎会是一个普通文官?

        江蓠看出此人厉害,这次可不敢伸手去接,急忙侧身闪躲。

        “嗖”

        桂花几乎紧贴着江蓠的脸颊飞过,若是再快半分,江蓠那可人的俏脸便要毁容了。

        飞过江蓠的桂花并没有停下,竟似把刀子直直插入后面的庭柱之中,发出一声闷响。

        侧头看着那插在柱中的桂花,江蓠不禁冷汗直流,这暗器手法,实在太过恐怖。

        江蓠回过脸,冷冷地盯着那假官员,“你伪造官服,已是死罪,现在又袭击朝廷命官,更是罪加一等。”

        见自己被拆穿,那假官员也没尴尬,反而爽声笑了一下,“一个小娃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今天,朝里就没这你官了”

        说话间,假官员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枚丧门钉,眨眼间暴雨般向江蓠袭来。

        而就在假官员动手的瞬间,那对老板厨子,也很是默契地同时出手。江蓠此刻已是凶险至极。

        江蓠不敢怠慢,右手拇指一撮,手中两簇桂花四散成片片花瓣,朝着厨子和假官员的方向一边一簇洒了出去。

        一时间桂花似满天飞雪笼罩了天王殿前的空间,花香似乎更浓郁了,只是好像,混入了另一种香气。

        江蓠洒出桂花的瞬间,朝着那老板厨子的方向腾空跃起,足尖轻点刚刚洒出的桂花,竟似才上台阶般在空中借力,身形已跃得更高。在达到最高点的那一刻,空出来的右手赫然拔出秋兰剑,那混在这桂香中的另一缕香气,正是秋兰的香。

        老板厨子这二人仿佛心意相通,二人合力就似一个人的实力直接翻了一倍,甚至还远远不止,若是被两人合计再辅以暗器偷袭,江蓠今天有没有命在都是问题,更别说保护公主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重伤其中一人,这二人若是配合被破,实力将大打折扣。那厨子虽然看起来比老板壮上不少,但从之前将桂花机会的力度判断,那老板的实力应比厨子高上一截,如此一来,那厨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江蓠的首要目标。

        确认好目标,江蓠手握手握秋兰,接着下落的坠力,直直朝着那厨子劈去,一时间,阴影将厨子的身形牢牢锁住。

        而就在江蓠要落地劈向厨子之时,身后传来异响。

        江蓠回头望去,正是六支蓝羽箭冲着她的落脚点疾射而来,时机拿捏得刚刚好,她落地那一瞬,蓝羽箭便会飞至身后。

        躲无可躲!

        先前洒出抵挡丧门钉的那些桂花,早已被丧门钉一一击破,死死钉在石板、栏杆上。

        此刻那假官员正一脸坏笑的看着江蓠,脸上尽显得意。

        江蓠紧锁着眉头,有些绝望得盯着那迅速接近的蓝羽箭,看来这次,她怕是真的要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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