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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发制人


  佘斯况赵英二人,甲兵开赴永夜盟燕云十二州各大窝点时一再扑空。与此同时,率一队轻骑离京,星夜驰往闽浙各大按察司的秦狩亦屡遭瓶颈。

  果然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他们还是棋输一著。不过,永夜盟乃襄王府故意放水所致,无需过虑,但暗势力总能一鞭先著,足见其不可小觑的抗衡值。好在暗流猛烈归猛烈,廉衡终究能静下心来去咂摸其人,那异乎寻常的、畏惧曝露于日光底的恐惧。

  究竟是何人,会如此害怕现行?

  会如此不计成本地去藏掖所有痕迹?

  还真是让人“引颈翘首”。

  不过能将其人逼至如此,廉衡自有他高明所在。其中一大毒点,就是佘斯况了。他先将佘斯况驱逼绝境,尔后递其一根草,令其倒戈相向,成为了一个绝无收买可能、只想戴罪立功的困兽、恒心彻查此事的先锋锐卒,这明摆着不想让暗流们好过。但他们又岂肯乖乖低就?!

  劫杀巨商一案,一旦从各州府汇抵帝京,就成了滚雪球,加上铜矿一事,最终必成一颗超大雪球,成为明皇、太子乃至满朝文武眼中钉。而负责此案的两大主审是胡惟仁和佘斯况。胡惟仁尚可收买,但佘斯况如上所述全无可能。因而想找人顶案并大事化了,敷衍公事显然不通,需另想他途——要么劫杀前去收罗卷宗的秦狩,要么打各地方官主意。前者充其量为缓兵之计,结果也只能让事态更加发酵,后者,目今看来是唯一可行之径。

  是以,在佘斯况着手审理悬案时,他们就已派人前往了几起重案事发地的提刑按察使司,秘密托找了各地按察使或管理卷宗的库吏,进行贿买。原本,这些劫杀大案茫无头绪,各州府按察司都以悬案存档,卷宗高搁。忽有人重酬密托烧毁卷宗,这些地方的大虾小蟹们一个个必然是打赤脚过刺蓬,要一万个小心了。

  但,天地元须使鬼钱。

  真金白银一出马,各大卷宗尽皆付之一炬,也就必成“意外”了。

  唯独,江西景德镇,窦满贯一案的卷宗最后被完璧归京。

  廉衡挑这一处保全,一是因窦满贯富扬四海,二,这是明镜司缇骑秦猎夫,在三味书馆最初提叙给少年的大案。值得庆幸的是,随着事态发展,才发现少年不因不由还真是挑了很对的一颗棋保全。

  窦满贯经营瓷器致富,而明朝景德镇瓷器甲誉天下,远销海外,除官窑之外,民窑里便以这窦满贯一家独大,按现在话说,在私人瓷器行业窦家几乎呈现出一种垄断姿态。其人地位不言而喻。

  当此时,地方治理,仍由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为最高行政机关。三司分别由中央直接节制。分权而治,互不统属。

  因而窦满贯一案到了地方按察司后,出于种种原因,就被彻底压下去了。地方府台及其他二司,也就皆以分权而治对此不闻不问。

  此处,我们额外提叙一句:明时,江西府物产富饶,人民肯干,其手工业、制造业一直位于国家前列,举省赋税更是富足。再加上马万群、佘斯况、包括相里为甫等权柄大臣皆为江西府人,遂有“有朝士半江西”说法。意即,在此时期,江西士子撑起了大明官场小半壁江山。由此不难明白,为何马万群势力能如此庞大,长年抗衡着左相敖广,而太子又不敢并不愿轻废马万群的原因。更是廉衡难以一步“倒马”的原因。

  话说回来,既然江西府富居前列,那作为瓷器王国的景德镇,更是藏富于民。

  推而及之,作为景德镇鸿商的窦满贯,肥马轻裘富埒王侯,遭“惦记”也就不足为怪。

  但此中有一点蹊跷,也即上面提到的各有司“不闻不问”的怪异行为,廉衡始终想不通:历来官商勾结,生意能做到窦满贯如此大的,其背后势力自不可小觑。江西既为各士大夫家乡,尤其是马万群的牌坊集结地,窦满贯跟他必有牵连。那何以,窦满贯一家死得如此“悄无声息”?究竟是暗流威势到可一手遮天,还是当中又盘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少年待了境阁整日,直想得眼窝深陷。

  直至次日,施步正从万卷屋拿来有关江西方面的官情商情,少年详阅整日后,就只剩瞠目结舌。他一心盯着南境,对此一隅几无重视,若非那日在三味书馆遇到秦猎夫,听闻窦满贯一案,怎会将注意力忽然集中于此。

  一如预料,窦满贯背后的势力,狸叔调查来的是马万群。

  以马万群对敖广多年来坚持的睚眦必报拔犟眼子的牛脾气,他隐忍不发,必有重因。

  少年即刻央狸叔将江西府的所有大商大户的底细发家史、经营史速速查实,包括江西府历年税收记录。拿到资料后他连夜勾稽整理,几番对比,果然就瞅到了马万群的超短遮羞布。这块遮羞布,正由两位富贾扯出,一是隐形大富“何介昌”,一是神秘不知底细的“王实”。

  明面上,两人只经营着小股瓷器生意、小股布匹绒店和一两家钱庄,乍看属中等经营,但一年在江西府全府税收榜上,贡献却不低。中本生意,且不是什么特色经营,却上等税赋,这背后,无其他生意强撑显然说不通。

  是什么生意呢?

  廉衡将江西府的地理舆志翻开,一寸寸掠过去,自然就注意到了“铜”——江西府盛产铜矿,铜储量不低于云南。

  少年人眼睛倏然一睁。

  他草草收拾下书几,领着施步正直奔万卷屋。

  结果竟然还是,狸叔早就知道了马万群在江西有私矿,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原因也还是那个原因:他主子不让说,忧他劳心过剩,知道愈多劳心愈盛。

  少年无遑多想明胤这么做的保护性,他脑里只急速飞转着江西铜矿、铜钱、铸假钱等各金闪闪字眼儿。他捏紧手底图卷,眼仁森森晃光:“如果我没猜错,马万群在江西有铜矿,那暗势力在江西亦有,一如云南,他们互利互掣互制。但因为急缺钱财,不对,”少年顾自摇了摇头,“如果建州的人马当真是他们,应该说因为急缺招兵买马的军饷,暗流不得已才瞄准了富可敌国的窦满贯。然而一方虽下了杀手,率先违背了平衡,但因他们掌握着马万群铜矿铁证。马大人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因而才,在整个江西府几乎都是马大人说了算的情况下,窦满贯一案也才会被压得无一丝水花。”少年嚯的站直,“狸叔。”

  白胡子的雪花胡被他急站而起的风,微微摆了摆。

  狸叔顾自长出一口气,心想罢了罢了,以他聪明悟性,明知桩桩件件根本瞒他不住,何必一再掣肘令他徒然焦思燎神。他徐徐不迫道:“不着急,慢慢说,老夫有求必应。”

  少年仍旧着急道:“佘斯况被我拽入此案,一心求生无被收买可能,那,暗蛇就绝对会以地方官为突破口。”

  “你是说他们会猖狂到销毁卷宗?”

  “就冲他们敢青天暮日豪闯顺天府劫尸,他们就绝对敢烧毁卷宗。”

  “秦猎夫那边,你怎么安排的?”狸叔仰首望着他,“坐下说,不急这片刻功夫。”

  少年闻声坐下,忽现一抹悦色:“不瞒您老,算我命好。我央秦大哥在闽浙的兄弟,当了回梁上君子,将窦满贯卷宗秘密调换了。如果行动足够及时,这会真正的卷宗应该已经在金翼手上了。而假的卷宗,也估计已经被烧了或埋了吧。”

  狸叔思忖一刻:“你想让我,飞书启用那边的暗桩,保护其他州府的卷宗?”

  廉衡摇了摇头:“刚刚我猛然站起,就是出于此请托。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没必要了。”

  “你想让他们放松警戒,以为卷宗尽毁奸计得逞,好留出时间反戈一击。”

  少年重重点头。

  狸叔再道:“你准备让所有案卷都被‘擅自销毁’一事,捅到大内?以罔顾国法之名?”

  少年再度点头:“嗯。再怎么说,枉死之人都是些商人,大明重农抑商,若无挑战君威的特殊情况,陛下怎会在意。”

  “那,暗蛇派去的人,可要秘密活捉回京?”

  “活捉一二即可,但同时要找我们的人易容顶替,跟着一道回去复命。既不能让他们发现事体有漏,还要尽可能探到他们大后巢,我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江西那边的铜矿呢?”

  “马万群惊弓之下,必然藏头。您得派当地人马,将江西铜矿里的所有主事人秘密掳走。静等后续发展。”

  狸叔忖道:“江西那边,我已查明的,确实有几处较大的‘无主’矿。既然云南那边,将马万群的亲信绑了扔大红山铜矿里,假装是暗流栽赃陷害‘卖友’自救,那江西这边,也可如法炮制。如你所说,单凭马万群能忍了窦满贯一案,这暗流绝对是一条大江。若不能制造马万群的四面楚歌,我怕他还会向对方妥协,一旦妥协,你这些心力也就白费了。所以,必须一而再再而三逼他跳脚,只有步步拥逼才能取胜。”

  廉衡点头:“您老考虑周到,就照您说的办。”

  狸叔睁睁眉,道:“纵横交错的事,千头万绪,你也不怕熬坏脑子。”

  少年赧容,似是而非解释句:“年轻人嘛,就怕饱食终日。”

  “年轻人?”白胡子想说什么没说,末了道,“知道福伯日前来此,怎么说嘛?”少年油然举耳,白胡子略略调侃道,“襄王府上千暗卫,上千高手,都快不够你这小家伙调派了。”

  廉衡再度刮了刮鼻尖,又稍作一番,才举身离开。

  狸叔布备一切,速度如常雷厉。是以敢在秦猎夫方方奔赴闽浙时,襄王府在东南的几队伍人马早已就地出动,提前遏制了马万群在江西主要势力。同时,悄悄跟行了暗蛇派出京的势力,并秘密截杀两人,易容加入该组织。跟着一路奔跃沿海各大州府,销毁悬案卷宗。

  当秦猎夫率众一一奔赴目的地时,终究是晚了一步。

  暗蛇人马见此,方放心隐退。

  秦猎夫大怒之下,正待书信一封直接飞回明镜司时,襄王府暗卫将他拦住。言明南昌地方的按察司已由襄王府控制,烧毁的卷宗是假,真正卷宗和按察司,将交由秦猎夫秘密带回京都。

  是以,当远在帝京的暗手松口气的同时,秦猎夫秘密护着南昌提刑按察使司正绕道赶往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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