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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所谓银荒


  未及半月,周远图调离翰林院奔赴漳州,廉衡敖顷长亭送别时,远图公辟开廉衡单独对敖顷良言参劝:“虽说学而优则仕。但依老夫看,经史之外你并无多余精力。弘文馆是你能一门心思搞学问的地方,崇老先生亦会让你进益终身。”

  老先生简短几句,无疑是对正似迷途羔羊般的敖顷,寻求自我的一种最大勉励。

  极目老先生登车远逝的辚辚声影,廉衡酸溜溜道:“辟开我,老先生可是悄悄告诉了你,他在翰林院埋银子秘地?”

  敖顷失笑:“对,他是告诉了我,埋金银宝地。不过,并非翰林院,而是衡儿最钟爱的地方。”

  “书院里?”

  “嗯。书院里。”

  “那我一会回去就刨地三尺!”

  ……

  与此同时,邵邕、叶岐、杨孔岳及邓英章四位褫职回籍多年的循吏,于风雨钓鱼亭、会稽山山顶、黄鹤楼观景楼以及桑榆晚景的藤椅上,次第接到明皇密诏,纷纷含泪跪旨,尽皆以半老之身出任钦差大臣,分别奔赴通州、台州、福州和琼州。梳理海政与番邦朝贡及倭患猖獗的因果关系及其他乱象。

  自然,让明皇刊发密诏的人,是明胤。这位永远默而成之,不声不响的大人物,廉衡真是又敬又怂又依赖又无语。

  爬墙送别的廉某人钻洞回来时,崇门正手持戒尺亲守洞口。廉某人第一反应是缩头,掐算几许,又讪讪钻出洞,看似伸出手心预备乖顺受诫,奈何戒尺还未下去人却已山呼“啊疼”,耳后就疾风骤雨奔回屋。

  ……

  崇门:“何时挖洞又何故不封?”

  青蝉:“师公,这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在野小孩,因想凑听师公经讲,而自行刨开的洞。徒儿见他们兢兢治学,便不忍堵上拒外。”

  崇门静默片晌,望廉衡逃窜的显阁踱去,先道:“少不如小”,再道,“无法无天。”

  老先生亲守狗洞捉他现行,原也事出有因。

  要知道,自打凤子龙孙们纡尊小坐葫芦庙,京畿百姓们始知殿试上敢作尧鼓舜木的一十四岁麟儿原来困居于葫芦庙涌金巷。原本早已撤出了茶余饭后谈资的“神童”,一时又力压黄淮水患再上谈资头条:什么来日状元非他莫属啊,什么将成皇室东床快婿啊,什么隆中小诸葛再续三谒茅庐之佳话啊,什么小儿终成宰辅之人啊……当然,不管风传什么不着边调调,廉某人都甘之如饴。明胤盯他一眼沉默贯之,小鬼却呲牙一笑“反正我就一个一吹就胀的猪尿包,您又不是头回明了。”敖顷嗔他不该故露锋芒招不白之祸,小鬼亦呲牙一笑避实就虚道“明旻公主璞玉珠胎,正是美人定骨时,将来啊一准冠压群芳,俗话说‘皇帝的女儿状元的妻’,我现在呀盼不得魁首拔筹,被钦赐驸马!”

  来日方长,谁曾想戏言一语成谶!

  然而流言既是糖,也是矢,乱矢之下难免有几支冷箭射在神童心腔子上。崇门对他的“贼心不死”“心猿意马”旱天响了声闷雷,已是刚刚解禁复又禁足,仿佛一个死循环……直至老先生气到没辙蹲狗洞捉现行……廉大胆以为躲回房里即没事,大气一喘四仰八叉刚躺下,崇门笃笃笃的脚步声沉沉传来……儒父此番对他的“无比执着”得益于唐敬德的挑灯浇油,他将廉衡是万卷屋暗手“小孟尝”亦即“正气郎”一事捅的国子监和弘文馆再次人尽皆知,先不说早已无人再敢找小孟尝,就是文笔冠绝的新秀“正气郎”也没人敢再光顾。廉某人换个名号再起财路的愿望还没怎么开展就一刀断流,而儒父听闻他歪门邪道卖弄才学,更是眉一横,后果自不堪设想。

  门外。

  崇门:“青蝉。”

  廉衡闻声一骨碌爬起。

  青蝉:“是,师公。”

  青蝉携两儒童推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廉衡室内的上百册书籍搬腾出去。廉衡头次心生恐慌,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凄言哀告:“留一些……留一本……就一本,禁足不也为用功苦读么,没书如何读,师公……师公……”

  清理干净书籍后,青蝉强行面无表情地端来一沓子文眼,道:“三日内交文。”

  廉衡接过,乍看傻眼再看泪崩。命题一百道,有策论有五经有八卦,包罗万象天上地下,却限期三日,还腾空书籍不给他一丝丝可抄之机!分明是要让他神童搜肠刮肚蘸着苦胆水写完一百篇千字文。廉有才一瞬涕泪交加,哭腔:“青蝉哥青蝉爷,哪怕就一本,您给俺留一书能不能行?”

  青蝉对崇门的仰敬磐石不移,以是任廉衡如何抱紧他大腿拖地三尺,也是一脸肃穆道:“师公之命恕难违抗”。言毕,他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快步踱近廉衡的书箧。廉有才急忙饿虎扑食扑过去,青蝉却早已利落地将那本揉揉皱皱的《容斋随笔》捏手心,晃了晃,扬长而去。

  “不……”

  嚎声悲惨悠扬。

  三日刚满,青蝉就跑来“收租”。“只进不出”的日子,廉某人草鸡一般面如缟素。当真是搜肠刮肚蘸着苦胆水吊着自己命。

  青蝉捧起厚厚一大沓文章,代崇门问:“如何。”

  廉衡丧着头:“再也不代笔了。再也不了。”

  崇门也算狠角色,一次性治妥猴子,青蝉憋着笑捧文离开。未几便再次返回,廉衡躺木地板上,闭眸听着人来人往搬腾书,一瞬委屈地想嚎。他将儒童不小心掉他腿边的一本书摸手里,紧紧搂怀中道:“俺想你们。想你们。”

  儒童掩口偷笑。

  青蝉站他身前:“睁眼。”

  廉衡:“不睁。反正我写不动了,打死我好了。”

  青蝉:“睁眼。”

  “衡儿。”

  廉衡反应一刻,倏然睁眼,看清面前人,一骨碌爬起来,指天指地一通假嚎假哭:“兄……一百篇……一百……三天……一本书不留……一本不留……呜呜呜……哇哇哇……”

  敖顷笑地眉眼弯弯。

  周远图离开的第三日,鉴于廉衡已攀上世子府高枝、无性命之忧,这位君子端方的雅致公子便毅然决然辞离翰林院入主弘文馆,其与敖广敖放执拗相抗的细节无需详述,反正结果总会是这位不声不气的棉花糖赢,廉衡的棉花糖永远是那团棉花糖。今日既是敖顷真正意义上的入馆日,亦是他成为弘文馆常驻儒生、成为崇门坐下弟子的首日。青蝉、廉衡的高兴自然不言而喻,崇门接受他大礼时,亦是青眼有加。

  弘文馆和乐且湛。

  廉某人禁足不解。

  唐敬德次日逢三日前来探看他,廉衡隔着门缝将游神看得扁扁长长,出气不匀唾弃道:“尔等叛徒,叫吾如何将菊九姐姐托付于你。”

  唐敬德骨扇一收故作讶然:“小舅子这话从何说起?”

  廉衡挖眼他:“水仙不开花装什么大瓣蒜!月前到处宣扬我廉衡就是‘小孟尝’害得我饭碗不保也就算了,我这‘正气郎’才刚赚出一零丁名声,财路还没打开,你就检举揭发,叛徒。”

  唐敬德笑不可支,隔着门缝把里边的神童看得扁扁矮矮,他自不会说最初的散播不过是他嘴闲找乐子进而招其搔痒,更不会说此次散播乃明胤授意。至于明胤为何要将这偷偷摸摸的新秀‘正气郎’扼杀在襁褓中大抵也是为了他一心向学,不为生活所累成日里蝇营狗苟,毕竟世子爷要培养的可是有大格局的宰辅之器。以是大人物真想断他后路时,万卷屋胆小如鼠的万银开始见他如见鬼,狸叔见他更是四封六闭视若无睹。

  唐敬德将廉衡强塞他手心的信封插回门缝里:“对不起您咧,我怕自个青鸟传书,回头也被儒父锁笼里。”言讫一步三摇晃荡开,手心里却分明捏走张纸条。

  枯站一侧的蛮鹊始终忧心忡忡望着他。

  廉衡道:“我从不骗阿蛮,阿蛮信我么?”

  蛮鹊坚定点头:“信。”

  廉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心有旁骛逃出去,阿蛮信么?”

  蛮鹊坚定点头:“蛮鹊去找梯子。”

  “阿蛮。”廉衡失笑喊停,“一你偷不来这房间钥匙,二你青蝉哥哥早把梯子劈成柴烧了。”

  “那……那要?”

  “智取。”蛮鹊凑近门缝,廉衡满脸吊诡道:“爹今日生辰对也不对。”

  “嗯?”

  “爹今日生辰。可对?”

  “不是过了……”蛮鹊止声儿。

  “你心性纯良,也从不做逾矩事,找祖父求情让我回去团圆,他必然信你。”

  “我这就去。”蛮鹊转身离开。

  “阿蛮。”廉衡再次喊停他。

  “嗯?”

  “没事。”廉衡道:“就是,谢谢阿蛮信我。”

  蛮鹊腼腆一笑,笑容知足。

  自葫芦庙高朋满座而廉大胆再被禁足的这大半月期间,明晟慎思之下诚邀明胤与他一道筹划了“官商民”灾银捐募和水利人才的选拔分配。以二人尊崇身份上赶着捐银献衷心的人一抓一大把,以是两位潢胄各自挑选出一十八个各品衔官员,按岁贡俸禄石数各自捐足金花银,由户部职方郎亲自誊抄数十份,一份递呈明皇,其余则张贴各大城门要道。北至安定门南达永定门,东西直门、便门等无一不在张贴,文武百官卯出酉归,抬眼就能看到那日日更新的白纸黑字,就算是街头乞丐,都知道此次官捐标准是什么了。虽说数目不大,可狠就狠在捐银而非捐钞,人人肉疼但又无人伤及筋骨,满京文臣武将、宗藩亲王、元勋外戚,但凡吃俸禄的无一不得按着“标准”来,面子事小被同僚指摘事小被万民指摘更不足挂齿,关键是明皇看着呢。京畿如此开头,南直隶和十三司,自然更得照着来,白纸黑字外加八百里邸报,让他们一个子儿不敢少。

  一切如廉衡预估,官捐结束,单单帝京就募集近四百万两雪花银,地方募集超一千一百万两,这个数字廉衡并不诧异,但明皇和百官被震骇到了。所有人,除了共同意识到大明王朝宗卿藩王的数目之众、世袭之弊和官职辐辏、官位冗设外,更意识到,削藩削俸甚至削官的暴风骤雨不久将搅得人心惶惶。

  这,正是他廉衡在初打官捐主意时,悄悄掺进的那一盅鸩酒。而这杯鸩酒,无色无味,直到官捐结束直到百官还好还好的喝下去了,直到赵自培四平八稳地恭维后,它才显现出它该有的毒性,黑红黑红。尤其是烙在明皇心上的颜色,黑紫黑紫。

  官捐结束当日,明晟在午朝上傲然挺立报备着官捐数字,待马万群、丰四海及佘斯况依次出列恭维一番太子后,赵自培便四平八稳地出列,先缓缓夸了两句太子世子处事有方,尔后才温吞道:“如此惊人数字,足见陛下德昭四海,足见我朝人才济济一职供养着无数良臣良将,更可见宗藩济济如恒河沙数。人丁之盛,实乃我朝大幸!”明皇明晟及文武百官却渐渐失却温色。这赵自培就差明说“就是这数万官吏,挖空了国帑!就是这数万宗藩,吃白俸挖空了江山啊!今日从他们手里收回来的银子,还不及朝廷恩赐他们的万分之一!”

  明皇郁郁退朝。

  百官唧唧聒聒。

  募集灾银、充盈国帑、削藩削俸、削官削俸这一石四鸟的官捐落幕次日,屏蔽掉日甚一日的呱呱噪噪,明晟在东宫长信殿踱步来去,神情凝重。他分明立了功又分明罪了人:奇功没令明皇多开心,暗过倒惹遍了两万文官八万武将。用邝玉话讲,这叫什么事么!

  邝玉:“这叫什么事么!殿下劳心伤神大半月募集千万两白银,陛下不说赏赐您什么,反而脸色沉沉。”

  “邝玉。”

  “卑职失言。”邝玉俯首认错,“殿下,方才长公主驸马都尉来求见,被我称恙拦回去了。”

  明晟点头。

  邝玉再鄙薄道:“他倒鼻子灵敏,三公亲王还没出头,他首个跑出来鸣冤。”

  “明胤那边呢?”

  “一样。藩王宗亲各个跃跃欲动。”

  “草木皆兵。”

  “可不是。陛下又没说什么。”

  “邝玉,你说这会是他故意设的套么?”

  “不太可能。那日在葫芦庙,按他思路演算,撑死不过三四百万两。现今可是一千五百万两!”

  “多出来的,究竟多在了哪里?”

  邝玉犹疑道:“恕卑职妄言,我们从未想过宗藩数目如此庞杂。此外,官员扩充的速度堪比雨后春笋。”

  明晟驻足,转身道:“他仍在禁足?”

  “是。”

  “书信一封,带给他。就问拨出二百万两,作为脚夫征募钱,如何?”言外之意,这一千五百万两该如何归存,才能将意外引发的浪潮平复!

  好在明晟将一切当成意外,要不然他廉某人脑袋保准异位。是夜,廉衡接到密信后,若有所思一刻钟便奋笔疾书。金翼夜归后,明晟就急急拆阅,阅毕矢口一笑,尔后渐渐茹苦。显然此番左手倒右手、口袋里掏出再揣进的神操作,更像是一场预谋。

  关于廉衡的一石四鸟,明胤至始至终眉头微攒,心间只有四字评价他“怙恶不悛”,近日只要一想到这小子,世子爷太阳穴就疼。今日正逢三日,经讲结束,四子离开后,蛮鹊才战战兢兢跑崇门面前,磕磕巴巴撒谎说廉老爹今日寿辰,崇门看在蛮鹊从不主动“撒谎”的份上,便暂允廉大胆出馆一日。当他忙三跌四追上世子府人马,爬明胤轩车里时,明胤太阳穴疼得差点就是一声下去,末了只能置之不理。

  “您怎么不理我?”

  “昨晚太子派金翼带了封信给我。”

  “我也回了封信给他。”

  “您不怕我变节?”

  “喂喂喂。殿下殿下。”

  “您当真不想同我说话么……”

  “为何你们都……我只讲只问几句,尔后就下车,不再妨碍您。”

  马车毂毂行进,廉衡垂眸兀自絮絮:“太子问我如何处理那一千五百万两,我给了他两建议:一,各地方募银尽数入各州府公库,无需押解京城,一来防流寇抢夺,二来也绝了那些挖空心思想鲸吞这笔灾款的脏吏,更避免他们路上自作手脚;二,入库白银直接充作各州府官员来年俸禄,如此,贪不贪都是他们的,不怕他们不尽心照顾。”

  “但我担心陛下不允准。明日早朝大殿,太子提议后,望您加持他一句。”

  “当然,这主意背后,草民另有目的,想必您已猜到。”

  明胤终于出声:“我不知道。”

  廉衡失笑:“那最好了。”

  明胤:“你可懂,各司其职?”

  廉衡:“很快,再给我一天一夜的时间,不要都上赶着逼我。”

  明胤:“无人逼你。”

  廉衡:“但我自己没那么多时间么,错过现今一日即可能错失未来一年。我错不起。”廉衡哽凝一刻再道:“云南三位大人,及至刚刚奔赴沿海的五位良吏,他们是皆各司其职,确实未来可期。但相里为甫至今不露头……是,他有他的大局但我亦有我的大局,大家的目的殊途同归,统归是为将殿下将来做主的江山勾勒得更美。以是殿下又何必在意我一小小谋士未来发展。我也不可能真当什么宰辅伴您一生,我们共同进退的时日撑不破十年,飞鸟尽良弓藏,殿下为万民景仰之日就是我廉衡下船之际,不是么?!”

  明胤一默如雷。尔后忽道:“不是说只讲两句。”

  廉衡……“是您岔开话题的好么!”

  无以应答的世子爷末了再道:“放肆。”

  廉衡蹭近他几寸,将其手里书卷利落夺走,道:“半天一页么翻,装也装得像些。”

  明胤:“放肆。”

  廉衡:“我还放炮呢。您怎跟弘文馆老头一样,一个动辄禁足一个动辄放肆,能不能来点花哨新鲜的。”

  放肆被活活噎住。

  “据说太后她老人家的七十寿辰在下月初。”

  “据谁所说。”

  “自然不是狸叔。据说,周邦仪为表忠心日前向陛下进言,在仁寿宫南侧修建一座三层佛堂以供太后礼佛,听说还要供奉南海舍利子,得花不少钱吧?”

  明胤盯视他道:“那不是你该伸手的地方。”

  廉衡避开他目光:“陛下以孝标榜乾坤,自然是要修了,估计马万群也没敢拦着。鎏金翡翠汉白玉……鸿图华构碧瓦朱甍,初步预算要花近百万两。”廉衡嗤笑一声,冷冷道:“这礼部尚书还真会拿着灾银表忠心。户部前脚将灾银收入太仓库,礼部后脚就将手伸进去,这种掐万民脖子做事的行为不合适吧?!陛下将国家的太仓库当成他自己的内廷供用库,亦不妥吧?!”

  “你可知自己身份?我说了那不是你能伸手的地方,你真当凭借我,可为所欲为?”

  “嗯!”廉衡斩钉截铁。

  “愚蠢!”

  “蠢人有蠢人的好处!”

  ……

  “别再让我得知,你踏足万卷屋。”

  “您别磨牙吮血的,狸叔会怕。都说敬老尊贤,他秋鬓如霜年纪大了么就该被原谅。再说,他避我跟避瘟神一样,不知者不罪,若非着了道,他也不会三番五次马失前蹄。”

  “督修河道、充盈国帑、削藩削俸、削官削俸,自以为一石四鸟,你以为太子看不出你左右倒右手的最终目的?”

  “哎他还真没您灵性,况且我又没跟他交心,我是癫是疯他焉能知晓。”廉衡顿了顿再道:“再说,当初是他上赶着问我,如何筹措灾银,我不过本本分分出了个主意而已。当时当日以我算盘,预算顶饱也没超四百万两,谁料得掀出股浪花。”

  “你没料到?”

  “嘻嘻。这可不怪我,当时我可都手把手教他们如何估算了,他们自己回去不细算,焉能怪我。”见明胤眼神犀利,廉衡只好补充道:“太子以为我不知道,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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